說一二(一)

1

辭五月春,又值六月夏,枯葉卷地總是比殘花沾地要多。

每到這時,西瓜總是比平日賣得好許多。夏日涼夜如水,坐庭院里墊著砧板,中間破開一片紅展露,上面幾點黑子,合著發著黃暈的月亮一口咬下,清爽至極,要是帶沙更是為之叫好。

話說這時節賣瓜的店總是在升價,關進冰箱的價格更是「節節高升」。只有兩家背道馳行,價格只減不增。看是為何?原來是地方偏僻,地又不合種瓜果,只有兩家在爭生意,偏生他倆又是並列在一塊,中間隔著一家包子店。

東邊買瓜的店是張叔在看,他估摸四十歲左右,成天穿著帶領條紋上衣和黑色扎腰及膝短褲,身子肥大肚子隆起撐開衣服,長著一張大方臉,嘴角一顆大黑痣。眼睛老眯著,眼角吊著直伸向雙鬢。要是有人來光顧,他眯著眼睛笑嘻嘻看著,介紹那個這個。要是有人坐在他門前的桌椅不光顧他家,只是乘涼,他就會黑著臉拿掃把趕人。有時還看到她媳婦一手腆著肚子,一手拽著十五六歲的女兒過來幫忙。可張叔卻不給好臉色,似乎是為了媳婦不齣兒子而抱怨連連。

西邊的店是陳大爺看著,他年紀莫約五十,身子長痩老鞠著腰,臉像核桃皺似瓜子尖,兩頰沒肉凹進去。眼角幾條皺紋摺疊,眉毛橫豎勾向天。老穿著白大背心褐色短褲赤著胳膊,踩著拖鞋八字向外走著。樣子長得雖凶,可與人對話卻透出幾點和善,不知哪兒聽說他的兒子好賭常在家無所事事,被老爺子逼著不情願來看店,隔兩三差就跑去別處尋樂,老爺子常常為這大動肝火,常說要給兒子找個媳婦來壓壓他,可自己的兒子長得歪瓜裂棗,年近三十都找不著。聽說隔壁張叔抱怨那女兒,卻是有幾分意思。

陳大爺抓著那份意思,老搖著蒲扇到張叔處走動走動。張叔一看他來,其中語言中萬般討好,暗裡明了,也有意思讓他那不中用的閨女早日嫁出,明裡搓搓手暗示禮金多少。陳大爺察言觀色,看似應允多推辭少,大喜。兩人呵呵笑,握手言合。

2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家在外擺放的紙板上的價格相同,無一分相差。但奇怪是大家都往張叔處買西瓜,一天下來,張叔家的瓜所剩無幾,明日還要再進些新鮮瓜果。而陳大爺家的瓜還剩餘許多,一天又一天的堆積,許多瓜的水分干不少,更加是賣不出去。

陳大爺納悶,坐在風扇面前一邊拿著濕毛巾擦著汗,一邊朝兒子嘮叨。

「我的瓜不錯呀,又大又甜。而且兩家的價格一樣。為什麼都跑去老張處買呀?」

兒子在一旁不耐煩,敷衍道,「你降低一下不就是了。」

陳大爺作勢發怒,「還不是為了你,要是降低價錢,壞了感情。我看你娶誰家的姑娘。」

兒子聽後努努嘴,不敢出聲。回想起張叔的閨女白白嫩嫩,夏天穿著短褲,露出兩條白花花的大腿真是誘人。

恰好這時中間賣包子的郝大嫂過來,把手上的麵粉往圍裙上蹭。

「陳大爺,咱店的洗潔精用完了。你家還有些不?」

陳大爺客客氣氣地遞上一瓶,似要打探,「你可知道賣瓜的老張最近生意咋樣?」

郝大嫂看到他好生客氣,一想到方才向老張借東西碰了壁,憤憤不滿,於是暗中作梗,佯裝生氣地說,「你不知道,那老張的生意好的很。你知道他家生意咋這麼好嗎?」

陳大爺搖搖頭,郝姨看到他的反應,正合自己心意,一隻手朝外遮住嘴,小聲說,「我聽說老張老在外面說你家的瓜打什麼玩意才那麼甜,自己家的純天然。」

陳大爺聽罷,眉頭一皺,兩眼瞪大,猛拍一下桌子。郝大嫂被嚇一跳,撫著自己胸口悻悻離開。

「這老張,我與他商量好共同競爭,沒想到他這般欺負人,在背地中傷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說罷,他在紙板上的兩塊五改為兩塊四。

這邊張叔見自家生意差了許多,下意識朝陳大爺那邊看,發現那價格低了一毛。氣鼓鼓地回店裡,他妻子不解地問原因。

「什麼都別說,他想與我結親家。沒門!瓜不比我好,只會用些小手段。」

他生氣地喊自己閨女過來,讓她把自己家的瓜降為兩塊三。

一來一回地窺看,一來一回地改價格。不到一個月,陳大爺的瓜降為一塊五,張叔的瓜降為一塊六。兩家爭得你死我活,而買瓜的人樂呵呵。

3

一天,張叔憋不住了。眼見自己的生意一天一天的虧本,最近運瓜的人又說天氣熱路途遠,把價錢提上一點。

空氣的悶熱讓他的呼吸緊促,他鼓著腮幫子,胸口一起一伏得厲害。他終於沉不住氣,拿起掃把,怒氣沖沖向西邊陳大爺家的店走去。

這一邊的陳大爺也虧本不少,一見張叔拿著掃把走來。紅著眼拿起拖把也迎面走去。

兩人對上眼,瞪著對方,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榕樹底下的人看著他們像是要打起,紛紛圍上去看戲。

張叔不知道要說什麼,一見那麼多人看過來,硬著頭皮也想出幾句話哽住別人。心想:他家的瓜不夠我好還怪我,非要鬥氣拼價格。哎呦不對,瓜不好就應該價格低一點,好的理所當然高一點,自己也沒必要降低價格呀。

「你......你」

陳大爺支吾幾聲,也不知道該吐些什麼話出來,心想兩人斗個你死我說,最後獲利的還不是村民。眼見兩人靜默,原來紅著的眼也閃閃躲躲,兩人都在想如何收場。

這時中間賣包子的殷大嫂喊道,「熱辣辣的叉燒包出籠了,乘熱快來呀。」

兩人與榕樹底下的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紛紛離開,各自干別的活。

4

第二天,兩家的價格都貼著兩塊五。

殷大嫂仍叫賣著包子,榕樹底下的人繼續下棋,周圍的人時不時插幾句話惹得將軍不滿。東邊的張叔繼續拿著掃帚趕店門前的人,西邊的陳大叔仍擦著背朝自己家的兒子罵罵咧咧。

路人行色匆匆,一人說道,「哎,去買瓜唄。」

另一人說道,「東邊還是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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