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跳樓的產婦說了同樣的話

我和妻子結婚比較晚，她懷孕的時候已經32歲了。

生產在紅房子醫院。醫生問，你們要順產還是剖腹產。

哪種比較好呢？我們問。

都一樣，她說。

既然如此，何必要挨上一刀呢。簽好了字，待產，宮口遲遲不開。醫生說，催產吧。同病房的其他產婦聽了，都驚叫起來：那個很疼的。

疼，也沒辦法。隔著一扇大門、兩扇小門，我能聽見她痛苦的哭喊。

她在裡面掙扎了十個鐘頭。一問，宮口還是沒開。

我跟醫生說，剖吧。

醫生瞪了我一眼：剖腹產你們早不說，現在不是你們說想剖就剖的。

再等，醫生打電話給我：發燒了，順產條件不具備，改剖。

臨時剖的，剖完沒有止痛，護士隔一陣把手塞進肚子里攪兩下。

順產的罪受了，剖腹產的罪也受了。

過來人說，這個年齡，又超期一個多禮拜，應該直接剖腹產了。

問題是，沒有人會在你生以前勸你開一刀。

娘家人不捨得看自己女兒身上來一刀。

作為丈夫，刀子不剌在自己身上，也是不敢貿然讓老婆去挨刀的。

你到網上去找點信息，都是什麼剖腹產要縫八層這類文章。

順產的人說順產的好，剖腹產的人，一部分人也略有遺憾地說順產好。

這時候醫院再做一個沒有任何傾向的表示，你怎麼選？

順產。

這幾天她在看榆林產婦跳樓的新聞，我跟她說，你跟那產婦有一點點像。

打了催產，疼的要命，要不是你發燒，不知道還要讓你抗多久。

反正我們簽了字了，醫院不到萬不得以不會出來讓我們改，你就只能繼續熬。

早晨打了催產，晚上10點才開二指，等到全開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麼長時間，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真可能就想不開了。

她說，疼到那個份上，人都動彈不得，想不開也做不了啥。

她對那跳樓的產婦頗有些惋惜的。「宮口全開了，再忍忍就生出來了，」她說。

我看著她那種過來人的神情，她眼神中有一種戰勝了痛苦的堅定。

那種痛，是生過孩子的女人才能體會的。我作為一個男人永遠無法體會。

想想我們是幸運的，縱然遭了很大的罪。在這個受到個人心理承受力、醫療流程、醫患關係、傳統思維、利益考量、家庭環境等等因素干擾的過程中，即便是每種因素只發揮了一點點副作用，積累到產婦的身上都可能是破壞性的。

相反，如果能讓產婦不那麼痛苦，那麼之前這些干擾因素的破壞力也就小很多了。推廣無痛，真可以避免很多悲劇。

我看新聞里，那個產婦最後嘀咕了一句，「看來我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這句話讓我心裡發麻。我不確定她講的這個選擇指的是什麼。但是我記得妻子在產房裡掙扎的時候，我也默默跟自己說了這句話。

順產或是剖腹產，這真的是個可以自由選擇的項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