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主宰

　　酒館內破舊的風扇吱吱呀呀的轉著，與不時從外面透過門板呼嘯而入的寒風相映成趣。

　　「吱——啦」 一陣刺耳的嘩啦聲從門口響起，一個人推門走進，霜雪和狂風也乘機夾雜而入，讓人直叫哆嗦。

　　他在門口跺了跺腳，把快凍僵的雙手從袖中伸出來搓了搓呵了口氣。

　　「他媽的，還不快把門關上，老子都快要冷死了」角落的火爐旁響起一陣喧嘩，不少粗野的傭兵正大聲的咒罵著這個來客。

　　他像是嚇了一跳，趕忙轉身把門關上，然後哆哆嗦嗦的向我這湊過來。

　　「老闆，來一杯口嚼酒暖暖身，三葉的」

　　我停下擦拭酒杯的動作，抬起頭來打量這位新客。

　　他掀起遮住頭的斗篷，一張消瘦蒼白的臉從陰影中漸露出來，鬢角還凝著些許白霜。看我正打量著他，沖著我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新來的，三葉的我這兒沒有，狂三的你要不要」我看似漫不經心的說。

　　他又呵了口氣，打了個哈欠，有些不耐煩的說「都行都行，能暖身子就行」

　　我低頭嘆了聲，搖了搖頭對著後邊使了個眼色。示意這是個不上道的雛鳥。

　　後面的人心神意會，端來一個酒杯，裡面的液體看起來色澤清澄，不過裝著的只有勾兌的劣酒和淡水。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大叫著呸了幾聲，惱怒著朝著我吼道

　　「什麼破玩意啊，這他媽喝起來跟泔水一樣」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我們這的酒就是這樣，愛喝喝，不喝就交錢滾」

　　他面紅耳赤，站起來想要跟我爭辯一番，但感受到店裡幾個壯漢有意無意投射過來的目光，只得作罷。自認倒霉的往火爐邊靠過去。

　　他到了火爐旁，卻沒有直接靠過去烤火取暖，而是搬了個椅子，坐在那，

　　我對他產生了一點興趣，不知這年輕人打算幹什麼，便仔細的瞧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

　　「小弟我遊歷大陸三五年，從天輝到夜宴是走了個遍。這幾年來本事沒有什麼長進，但各種英雄傳說、鬼怪誌異倒是聽了不少。接下來如果不掃各位喝酒的興緻的話，還希望各位先生能捧個場，當然，能幫小弟一個忙，捧個錢場，那是最好了」

　　那群粗漢聽了哈哈大笑，有一人更是指著一個魁梧的壯漢笑話道

　　「老李，聽見沒，有人喊你...喊你叫先生呢，哈哈哈哈。」

　　那魁梧的漢子也不惱怒，只是對著年輕人喊：

　　「你有有屁快放，別文縐縐的，我們這些粗人聽不懂，愛幹啥就干吧」

　　那年輕人訕訕的乾笑了幾聲，隨後重重的咳了一下開口道：

　　「總所周知，世界上有很多擁有強大能力的英雄，分別隸屬於兩個對抗著的陣營——天輝和夜宴。

　　除開至今仍隱世不出的高人外，廣為人知的一共有125位英雄，每個英雄都有著高超的技藝和獨特的能力...."

　　一個傭兵聽到這不耐煩了，把手指上的鼻屎一彈：「他娘的，既然這些大家都知道還說個雞巴，別浪費我們時間，趕緊說重點。」

　　我輕輕走過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替那個年輕人圓場道

　　「人家要講故事，你就認真聽人家說。好不好等人家說完再講。

　　我們這小地方來客少，一年到頭都沒什麼新鮮事，人家好心給你講講外面的故事，你還不識趣。就算你知道，但總有人不知道」

　　那年輕人尋著聲音感激的看過來，卻看到是我在替他圓場，頓時臉色有些古怪。

　　我對他笑了笑，示意他別緊張，朝後面招了招手

　　「給這個年輕人上些好酒暖喉，要是能聽到一些精彩的故事話，今晚想必不會無趣了」

　　2.

　　「那麼便就此說來，這一百多位英雄，各有各的傳奇經歷，而且無一不是天選之才而且經歷過艱苦磨練才達到了如今這般神通廣大。

　　從擁有飄渺莫測傳說的上古之神，到在戰場上馳騁沙場、以一破萬的蒙哥卡恩。

　　他們的事迹在這個大陸上廣受詩人歌頌，有人讚賞巨牙海民與剛被大師之間敵亦友的友情，也有人神神秘秘的說劍聖那張面具下永不示人的秘密。」

　　那年輕人愈說愈發自信。

　　「那老李，你想聽哪個人的，讓我們看看這些大人物的故事有沒有你自己吹的精彩」

　　我笑著朝那個壯實的漢子打趣道。

　　那人聽了哈哈大笑，仰頭飲盡一杯扎啤，一抹嘴角，對那年輕人說

　　「那你就挑個最精彩的故事講給他們聽聽，看看是他們飄了還是我老李提不動刀了。」

　　那年輕人拍了拍手，將眾人目光聚過去，掃了一眼，然後說

　　「我看諸位都像是上過戰場的漢子，想必會對那些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萬人敵更感興趣。

　　那些人物裡面，有嗜血好殺的紅霧軍團將軍蒙哥卡恩，奉行原則，堅守自己正義的真男人斯溫。但不管是他們還是諸如像軍團指揮官、混沌騎士那樣的英雄，都比不上一個人。

　　一個被尊稱為劍聖的人。」

　　說到這，他忽然止口不言，等著那些漢子們議論紛紛後伸長脖子、瞪大眼珠的盯著他。吊足胃口後他才緩緩道

　　「他的稱號有很多。野豬之神的代言人、最古老劍術的唯一傳承、主宰、豬又給給、尤涅若，以及最富盛名的『劍聖』，但都比不上他那永不摘下的面具更吸引人。

　　傳說他來自古老而神秘的遮面之島，那裡的人自出生起就要接受地獄般的訓練，人人都擁有精妙絕倫的劍術。」

　　「在人人都是強大戰士的地方，以傭兵之城和殺手之都聞名便不足為奇。據說在島上，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擁有在瞬息間取人性命的能力。而主宰，就是遮面之島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戰士。」

　　說到這，他抿了口酒，發出一聲舒爽的嘆息，然後問

　　「你們知道為什麼那裡叫做遮面之島嗎？」

　　老李晃了下腦袋，若有所思：「傳聞作為傳承劍術的代價，島上的人都要終身不得卸下面具，以示自己堅韌之心。」

　　那年輕人哈哈大笑：「我最開始也是聽別人這樣說，但我仔細想了想，哪有這種狗屁道理。要是按這樣的話，島上的人要是結個婚，都帶著面具，這新娘晚上在床上看著丈夫的面具羞答答的欲拒還迎的時候，一摸下面發現尺寸不對勁，那不亂了套」

　　這群傭兵聽了，大笑起來，亂作一團。

　　他接著說：「其實沒有那麼神秘，傳聞大多數都是以訛傳訛。我聽了很多種說法，最後總結出來，原因很簡單。

　　你們想，這島上人人都以殺伐為生，不是刺客就是傭兵，在外面做事的時候，難免會留下仇家。一個兩個仇人倒沒什麼，可這殺手之都，人人手上沾著好幾條人命。仇家一多一起找上門來，島上也不得安寧。

　　所以島上的領主立了規矩，所有人在出去做事的時候，都必須帶著面具，不得讓別人知道真面目牽連到島上。於是後人到了島上，一看這大街上都是各種各樣的面具，就慢慢的把這個島叫做遮面之島了。」

　　「劍聖身為島上最強大的戰士，常常被派去執行最困難的任務。儘管他每次都能圓滿的解決任何棘手的難題，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一次成功的刺殺之後，他來不及處理現場，留下的痕迹就被人推斷出來自島上的劍術。開始懷疑起遮面之島，這個家族就在後面的一系列刺殺中，慢慢的尋找蹤跡，最後在一個夜晚聯合所有被刺殺過的勢力前來尋仇。」

　　「他們非常強大，甚至請到一位半神為他們助陣，要求把主宰處死，不然就要毀滅遮面之島。」

　　說到這他嘆息一聲，帶著些許遺憾的說

　　「復仇的力量太過強大，領主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放棄尤涅若以苟存遮面之島。他偷偷的對主宰下藥偷襲，但領主並不知道，他錯估了形勢。他只知道主宰能夠完美的完成每一項任務，卻不知道主宰有多強大，他不僅沒有死，還把領主和所有的守衛擊倒」

　　他突然激動起來，眼神狂熱的看著我們

　　「你們知道最傳奇的事情是什麼嗎？主宰在被背叛後沒有生氣，了解來龍去脈後。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我會處理好』，便獨自去到那萬軍叢中。

　　一人，一劍，就在那人潮面前，把劍往地上一插，隨口說了句『過來受死』。

　　當時那些家族的首領們還聚在一起飲酒作樂，聽說他一個人就敢前來狂言要讓幾十個家族的人領死。都笑的癱倒在地上。那半神笑著對所有人說：

　　「我知道那小子有本事，能把那麼多赫赫有名的人都殺掉，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狂妄，一個人就敢來送死。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年少輕狂不惜命。諸位稍等片刻，我保證在你們手上酒尚溫的時候，就送他上路」

　　說完他就大笑著大步離去。只是還沒過片刻，帳篷的門帘就被掀開

　　為首的盟主還低著頭跟身邊的美人調笑，聽到門帘掀起的風聲，笑著說「大人莫不是改變了主意，要留那小子一命？」

　　只聽到一聲重物墜地的咚聲，抬頭一看，一顆人頭被扔到了帳篷中央。

　　他訝然驚嘆道：「大人真是神速。」湊過去細細一看，想要看看那遮面之島上的人面具下都藏著些什麼，卻突然發現竟然沒有面具。

　　他驚異的回頭一看，只看見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倚在帳篷門口，懶洋洋的說著

　　「下一個」

　　3.

　　「那天，他一個人在萬軍中殺進殺出，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殺伐，劍從白染紅，又從紅褪白，血流千里，伏屍百萬。

　　可他再強，也只是是一個人。面對著百萬之眾，他雖然汪洋恣肆，卻沒有辦法保護他身後的遮面之島。」

　　他有些唏噓的說：

　　「那天，雖然整個大陸都知曉了他無上『劍聖』的威名，可那些家族在最後選擇了魚死網破，集合了最後的力量釋放了禁忌的魔咒，他們知道傷不到主宰，就選擇了對遮面之島下手。

　　在那個充斥著殺戮、鮮血和復仇的夜晚，遮面之島在齊天高的巨浪下被毀滅，島上的人無一倖存。

　　一戰封神的背後，卻是從此孤落一人。可謂是一戰功成萬骨枯了。」

　　眾人聽到這，皆沉默不語。紛紛將手上酒一干而盡，心中都有些對那英雄事迹的嚮往和對故事中悲劇的嘆息。

　　突然角落裡響起一個聲音

　　「別想著他太凄涼，那個瘋子從來就沒有關心過遮面之島，他心裡只有劍、劍，劍。」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背著破碎大劍的男子正在吧台的角落裡慢慢飲酒。

　　我有些遲疑不定的走了過去，略帶恭敬的問：

　　「請問先生，您是？」

　　他眯著眼睛，略帶笑意的看著我，一條劍眉向上一挑，帶著幾分醉意的說：

　　「你猜啊？」

　　我看著這個孤零零坐在角落飲酒的劍客，心中又想起了另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