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煉獄姬》——既是輕小說，也是舞台劇

00——「異世界」已經很累了

在開始主菜之前，我想搞個前戲(呸)，隨便扯點題外話。在如今，伴隨著人們生活節奏的加快和網路的高速發展，快餐文化應運而生並影響著目前絕大多數的藝術形式。關於快餐文化，我想大多數人都略知一二。黑格爾說：「存在即合理。」自然，快餐文化的合理性便是因為其在滿足了人們在高壓力的生活環境下和碎片化的時間上對文化生活的需求。追求一個「快」字，對於信息快速獲取，快速了解，快速消化，那麼就需要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內容來滿足人們的好奇心，各種各樣的標題黨、震驚部便是如此。這麼看來，本來就是用作在閑暇時放鬆心情的輕小說自然難逃這「來勢洶洶」的快餐文化。讓我們簡單統計一下近年來的輕小說和web，不難發現某種題材成為了主流，那就是異世界。

而異世界泛濫的理由個人認為主要有二，一是日本輕小說業界的跟風現象，因為某一部或幾部作品的爆紅而大量出現同類型的小說，從當初的勇者，到之後的日常系，再到現在的異世界都有這方面的原因。二便是上文提到的快餐文化的影響。以異世界為題材最大的優點就是作者可以大膽放手去創作，無需顧及社會倫理等諸多現實中複雜的問題。但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缺點所在，隨著創作空間的高度擴大，作者需要考慮的東西少了，創作門檻有所降低，總體質量難免也會下降。於此同時帶來的還有創作周期的大幅度縮短，而這無疑是出版社想看到的，再加上異世界小說中常有的那些龍傲天設定可以充分滿足了阿宅們的yy，比起那些有龐大世界觀或者有些陰謀論的作品相對簡單易懂，追求快感的讀者大多都會買賬。綜合一下，作者寫的輕鬆，出版社賣的開心，讀者讀的爽，這三方直接構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起點:我領先你們十年)

最終的結果就是遍地的低質量異世界作品(當然還是有少數走心的)，先不看內容，光是從標題就充滿著俗氣，概括一下就是《重生之網遊我最強》、《我在異世界開掛開後宮》什麼的。而且讀起來也都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套出來的，以缺乏新意和通篇流水賬等問題而備受詬病，通過漂亮封面和插畫吸引目光，而有些作品本身的質量和邏輯性甚至不如之前某些人嗤之以鼻的天朝爽文。再考慮包括文庫方面的種種原因，這年頭能認認真真地去講一個完整故事的作者真的可以被稱為「稀有物種」了。怪不得有人成天喊著「買插畫送廁紙」和「業界藥丸」了(笑)。

01——於朦朧霧裡開場

關於大標題的觀點，讓我這麼認為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作者的寫作方式。本作並沒有像其他大部分作品一樣將鏡頭固定在主角身上，而是不斷更換讀者的視角，隨著視角變化，角色和場景也隨之變化。作者將作品通過不同的片段表現，如果單獨來看，每一個片段可能都有其自己的的主角，講述其自己的故事，而由讀者自己去將這些片段連接起來，構成整部作品。還有就是作品並沒有像常規小說一樣用「卷」作為數量上的 計算，而是使用了「幕」，這也算成為我觀點的原因吧。

那麼我們先來看看作為舞台劇的舞台，也就是小說的背景。作為完全的架空世界作品，作者在第一幕的第一二章以配角的視角與旁白的形式大體描述了世界觀。雖然作為書評而言我應該大致概括一下，但是我覺得還是把部分原文放出來比較容易理解:

「作為遙遙領先周邊各國完成產業革命的先進國家，它本身就是瑩國光輝的歷史，自創世以來一次也沒允許過其他國家的侵略，這也是瑩國不可侵犯的最佳證明，的確是足以配得上「榮耀」一詞的都市。

但另一方面，包圍整座匍都的，則是徹頭徹尾的渾沌。

首先是城市的東部，鄰近海岸雜亂矗立的工業地帶。

三十年前誰也沒想到那些紅磚堆棧蓋出的無機建築物中，機械的齒輪會不眠不休地來回運轉。動力來源來自煉獄的毒氣，經由日復一日的煉術操作進行生產，剩餘的部分則從排氣口排出。幾乎全隨著西風飄向大海消散，但其中一部分卻因氣流沉滯與地形的關係，而垛積在南部的窪地，住在那裡的人們所得到的就是一身的衰頹與病痛。

那是俗稱「灰色街道」的地域。

與灰色街道完全相反的另一頭，就是北部的貴族街道。

無論是在企業經營上叱吒風雲的人物、或是繼承祖先土地的名門望族，每個人的身分都大有來頭；他們完全不受到工廠排放出的毒氣影響，從沒見過生活在灰色街道的那些下等賤民，終日沉浸在品茗與舞會之中，忙著應付悠哉快活的社交生活。

位處在貴族街道和灰色街道之間的，是橫亘在西側的市民區域。也就是聚集中產階級的城市。

主要是在勞動階級中得以維持平均生活水平的人們，實際上國民里約有八成的人都居住於此，這片區域自然也佔去了匍都一半的面積。

工業地帶。

灰色街道。

貴族街道。

市民區域。

沓雜紛亂的四大區域，能同時俯瞰這四區的——便是匍都的中心點。這座建築物就是國王所居住的王城。

從前在絕對王政的時期，「國王」擁有並代表了整個國家，卻在比產業革命還早二十年爆發的市民革命時喪失了威權。國民沒有一舉推翻王制，而是選擇將其作為象徵，並利用在政治上，這對王室而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之後經過四十餘年。

如今的瑩國，實質上掌握國家實權的是建在王城周圍的那些議會堂以及廳舍。

從貴族和一般市民中選出來的眾議員們操縱支配著工業地帶，睥睨灰色街道，對貴族街道極盡諂媚，也討好著市民區域——這便是瑩國的政治體系，也就是議會。」(部分刪節)

看完這部分，是不是有很強的既視感呢——君主立憲，產業革命，毒氣的污染，包括在前文中提到的島國和歐式的建築風格等等。如果我的想法沒錯的話，小說中的瑩國匍都的原型應該就是十九世紀末的英國倫敦。

通過這部分文字我們可以大致了解，瑩國的崛起是因為最先進行了產業革命，我們不妨將其與十九世紀末的英國比較(除去小說中關於煉術本身的因素)。相同點上文已經大致簡述，讓我們來看看不同點。

首先是產業革命的負面影響，第一次工業革命帶給倫敦和整個英國的不只是生產力的大幅度提高，還有「霧都」的稱號和1952年的慘劇。而小說中的匍都比起當時的倫敦似乎則更加恐怖，原因在於瑩國產業革命的起因並不是誕生了更加高效的生產方式，而是發現了煉獄的毒氣。煉獄的毒氣對人體有著毒性，但可以由煉術轉化為機器的能源，這與英國工業革命興起的原因從本質上講是不同的。所以英國可以在1952事件後頒布清潔空氣法案來減少污染排放，但小說中的瑩國因為毒氣本身的性質而無法去減小其危害，只要使用，就一定會帶來副作用。

第二點是關於貴族，在十九世紀後期的英國，貴族在政治上的地位伴隨著三次議會改革越來越低，貴族們不得不把參政權向著新興資產階級拱手奉上。而小說中的貴族即使在產業革命過後，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參政上，仍保有著相當大的權利，比起英國的下議院至上而言，政權主要還是集中在貴族手中。從這兩點我們可以推斷對此不滿的主要有兩類人:受到毒氣影響的平民自不用多說，還有就是資本家們，也就是文中的各行各業的工會聯盟。瑩國的產業革命不僅僅是加快了其發展，更是加劇了本來就存在的階級矛盾，一場變革對於大陸上最為發達的匍都似乎已經在所難免。

02——於混沌之夜起舞

如果作為舞台劇來看，那麼作品要面對的就是故事本身和登場人物的問題。我們先來看故事。由於上文中提到過的作者寫作方式與其他不同，作品在故事的整體敘述上和故事主線的進程上自然也是迥然相異。簡單舉個例子，如果和前些時間伴隨著動畫大受歡迎的阿姨零做對比，就很容易看出區別:阿姨零中絕大部分的事件可以說都是圍繞著主角菜月昴一個人所展開，或者換句話說，菜月昴一個人就是作品的主線；而本作因為其故事本身和作者片段化的寫作方式，給我的感覺並不是主線圍繞著主角發展，而是主角行動成為主線的一部分，由不同的角色共同構成整條主線。這樣所帶來的結果就是會使主角的存在感有所降低，但換個角度來說，這麼做就等同於加強了所有配角給讀者的印象，在完善內容的同時使故事本身顯得更加豐富飽滿，這一點是我非常喜歡本作的原因之一。

既然談到了人物，我們就來大致分析一下。作為一部中長篇小說，本作的登場人物說不上多，但也絕對不少，我把這些角色主要歸成三類。首先自然是作為主角的艾爾蒂和弗格二人，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其次便是醬油，醬油的作用無非是完善主角和配角之外的故事細節和設定，完成工作後就迅速退場，如第一幕的倒霉公爵和二五仔三人組等。最後便是配角，其實如果要較真的話，配角也可以細分成主要配角和次要配角:伊歐、理查德和優貝歐魯等便是主要配角，他們從一開始登場直到結束，貫穿了故事內容的絕大部分，就如同我上文中所提到的那樣，屬於構成主線的另一部分，換句話說，把他們歸到主角中也並不為過；而特莉艾拉和伊帕西可以說是次要配角的代表，他們也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被作者在合適的時機安排退場或者再度出現，從而達到了直接推動了故事發展的目的。該退場就退場，該黑就黑，乾脆利落，從這些都可以看出作者對人物的拿捏十分到位。

03——於鈴蘭從中謝幕

作為文章的最後，我想談談關於結局我的看法。小說的最後，弗格繼承了老爹的知識上演了一出經典的英雄救美，雖然有人會覺得略倉促和有點老套，但我認為對於這種正統的架空世界幻想小說而言這是最合適的結局了。在優貝歐魯的叛亂平息之後，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團圓的happy end，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經過這次事件，就算不說帶了經濟上的損失和皇家的基本全滅，議員和軍隊的大幅度減少必然會使瑩國在整個世界上的實力有所下降；再加上國家的經濟仍需要大規模的煉術工業來恢復，這就意味著毒氣的排放只會有增無減，而且貴族的問題在短時間內也無法解決，這個國家的未來還是如同雨打萍一般飄忽不定……但這些東西應該都不是作者所關心的，作為讀者的我們自然也沒必要在這上面糾結，或許作者想寫的並不是一場《麥克白》，而是一出《仲夏夜之夢》呢？(笑)

後記

這本小說也是我在翻老物是發現的，單看簡介並沒有那種驚世駭俗的感覺，評論區也寥寥無幾，出於書荒我就去看了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用半天時間一口氣看完之後，舒服，很長時間沒有看過讓我這麼滿足的作品了，當時就有了寫書評的想法，花了大概一個星期的空閑時間寫寫改改總算是完成了。如果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我在明年六月之前倒數第二篇書評了，還有就是下個月果妹的掃雷，之後我就要面對煉獄一般高三的數月。那麼各位，明年六月再會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