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第六十六章 引蛇出洞
封居胥眼神躲閃,他不敢直視呂瑤兒冷漠的目光,倒不是說他真的天真到以為別人會對他一無所求,只是平時自欺欺人慣了,窗戶紙捅破了,他第一反應是逃避不看。
呂瑤兒見他臉色有點難看,緊握菜刀的手鬆弛了下來,她把刀輕輕放在砧板上,拿起毛巾仔仔細細擦著脖子上的汗,「你我從酒泉星夜逃出後,在甘州城遇見來軍,他一個貴胄公子肯向兩個平民施以援手,本身就很蹊蹺,竟還贈你盤纏,」她將毛巾丟入桐木水盆里,毛巾激起一陣波紋,在水盆中起伏舒展,「他是在你身上押寶,他給你一吊錢,恨不能榨出一錠金元寶出來,我猜,」她翹起一邊嘴角嘲弄的看著封居胥,「他想讓你為他做事吧?」
封居胥定定的看著她,呂瑤兒冷笑,他不用回答了,定睛則有,轉睛則無,呂瑤兒靠在灶沿邊,本就鼓脹的胸脯巍然聳立,她鬆開的領口露出一小片粉嫩的肉團,「那日你在涼州羅什寺不辭而別,我還專門去找周桐,看他知不知道你到哪兒了,跟他說三句話我就恨不能跳腳罵娘,太目中無人了,」她用食指刮掉額上的汗珠,拇指摸索著沾了汗液的食指,「這次眾人力戰塗山氏,他對你一肚子怨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要不是來軍跟宋彎月一旁斡旋,他不給你兩嘴巴都是好的了。」
封居胥聽她說到這兒,羞愧得抬不起頭,全是因為自己多言惹禍,也怨不得周桐教訓自己。
「像周桐這種人,你得敬著他,把他當自己親爹貢著,這種人吃軟不吃硬,當然了,」呂瑤兒找來一個木托盤,一邊將菜肴擺放其上,一邊講,「光敬著還不夠,只能讓他不討厭你,要是想讓他出力,就得投其所好,我記得我以前給你說過酒泉驛旁邊就是急遞鋪,鋪兵給我講過,近幾年朝廷與甘肅間的文書往來異常頻繁,怕是要用兵西北,在酒泉驛的邸報上,我不止一次讀過周桐之父周其驤極力主張用兵西北的主張,他父子二人肯定是穿一條褲子的,一會兒飯局一開,你就慷慨陳詞,說自己是甘肅人,不能坐視北准南回滅亡家園,勢要奪取三易劍,蕩平西北之敵。」
封居胥想起宋彎月抱怨過周其驤的用兵主張,使得國家不能集中兵力抗擊倭寇,他那會兒並沒有表態支持任何一方,只是,他猶豫著問道,「周桐應該不會因為我一席話,就跟我一起去闖那龍潭虎穴吧?」
「呦嘿,你個瓜皮也懂得動腦子了?」呂瑤兒打趣道,她頓了頓,頭朝另一個木托盤一點,「剩下的菜你來端。」
封居胥照辦,可心裡一直犯嘀咕,周桐官宦人家出身,應該不會因為自己口頭上支持就冒險幫他吧。
「別想啦,小心把我辛苦做的飯菜給灑了,」呂瑤兒白眼一翻,接著剛才的講道,「就好比一塊糖果,一個人吃多沒勁啊,要是兩個人搶著吃,嘖嘖,這味道肯定不一般,如果是一群人搶著吃,一塊普通的糖果比仙丹還要美味呢,」她見封居胥還是不明白,繼而解釋道,「只要來軍、葉長青、宋彎月等人表現出積極助你的興趣,他自己也會衡量一番,所謂形勢比人強,一眾高手都願意助你一背之力,他再來個錦上添花,都是順水推舟的事,如果眾人都願前往,唯獨他一人借故推辭不去,其餘眾人必然輕視於他,以他的性情,這是令他無法忍受的。」
封居胥還是覺得呂瑤兒想得有點簡單,要是他的話,別人愛說就說去吧,我才不去干這種危險的事呢,呂瑤兒看出了他心裡在想什麼,「你個勺子,我剛說了,世上的人,不是追名,就是逐利,周桐自視甚高,肯定不屑於做一些腌臢卑鄙的事,他哪怕心裡想要三易劍,也不會真的付諸行動,這種人把臉面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而來軍、葉長青、宋彎月顯然不會為了臉面去做一些傻事,周桐為名所縛,來、葉、宋三人則是為利所迷,追求的不一樣,可說到底卻都一樣。」
封居胥擺好菜肴,端著托盤跟在她身後,穿過院子時,呂瑤兒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封居胥不是三歲小娃,畢竟在衙門當過差,怎麼能幼稚到去相信別人都上趕著幫他往他身上蹭,說來說去,他這就是在自欺罷了,他內心深處肯定想過這些人都在打什麼小九九,可猛一下受到了別人的重視,而且還是原先那群高不可攀的人,他就開始掩耳盜鈴了。
「那個小戶人家的丫頭,就是那個祁連雨,」呂瑤兒說到她時,語調中儘是不屑,「她你也得帶上,這妮子懂點醫術,你們用得上。」
「我倒是想攛掇人家去,可人家未必願意啊,」封居胥差點被一塊碎磚給絆倒,他雜耍般捧著托盤,看得呂瑤兒心驚肉跳的,這可是自己費勁做出來的,還好他終於立穩了腳。
「你都沒看出來?」
「啊?」
「算了,」呂瑤兒撇撇嘴,復又晃晃腦袋,「跟你說話可真費勁,打從她跟來軍對上眼,那小媚眼拋的,看得我直膈應,一看就是個附庸風雅的小浪貨。」
「什麼?」封居胥還真沒看出來,「來兄跟她?不可能吧。」
「她對來軍很可能,來軍對她不可能,」呂瑤兒說這話時明顯有種報復的快感,「這種窮門小戶出來的女孩,見到個風度翩翩的貴胄公子,那哈喇子呲溜呲溜流得可是嘩嘩響啊,我聽了個一清二楚,肯定想找個機會在來軍面前表現表現,你就等著看戲吧,她一會兒準會屁顛屁顛附和著來軍跟大伙兒同去的。」
「真可惜,」封居胥語氣中儘是惋惜。
「可惜?」呂瑤兒柳眉一皺,等他說下去。
「可惜你不是男兒身,不能考科舉,不然的話,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誰要去考那勞什子科舉,我就想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他倆說著說著,就到了堂屋內,眾人見飯菜已經端上來了,七手八腳將茶桌騰空了,菜肴一盤一盤擺放停當,呂瑤兒給眾人分發了碗筷,大伙兒早都餓了,呂瑤兒先夾了一筷子,說道,「吃吧,別管什麼禮數了。」
眾人這才端起碗筷,享受著呂瑤兒做的噴香肴饌,這一桌全豬宴令在場眾人吃得心服口服,能將豬的各個部位都烹調的這麼恰到好處,掌勺的呂瑤兒那廚藝真叫一個了得,宋彎月放下碗筷,笑著對呂瑤兒誇讚道,「姑娘好手藝,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豬肺。」
「嗯。」呂瑤兒只是自顧自的吃,頭也沒抬。
「那是,」封居胥拿手背擦去嘴角的豬油,「瑤兒那手藝當真是天下無雙,特別是面點,那個好吃的呀······」
「吃你的飯,」呂瑤兒慢慢嚼著豬肉,「話怎麼這麼多,」她把小碎骨吐在面前的小蝶兒里,「哎?你不是要學仙嗎?任公子找到了嗎?給你神兵了?」
「哪兒啊,」封居胥悵然,「任公子就給了我一捧絲繩,一個釣鉤。」
「哦,神兵就是繩子跟鉤子?」呂瑤兒拿絲帕擦擦嘴角,抬起頭好奇的看著他,「那你趕緊去學仙去啊,在這兒耗著幹嘛呢,不是都得了神兵了嗎?」
「你這兒哪兒跟哪兒啊,聽我說完行嗎?」封居胥環視眾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繩跟鉤是用來釣燭龍的,那件神兵名喚三易劍,現為燭龍所得。」
「那你就去釣啊,」呂瑤兒胳膊肘支著桌子,手掌拖著腮幫子看著他。
「談何容易!」封居胥手指在桌子上均勻有節奏的上下敲著,「那燭龍陰險狡猾,善設迷陣,今日眾人大戰塗山氏,憑著人多勢眾,才將其擊退,那燭龍畢竟是上古大神,掌管時間,吹噓之間便能讓人白頭,我一人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在一旁嚼著豬肺的葉長青抬起頭,盯著封居胥問道,「三易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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