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緬懷Linkin Park主唱查斯特的時候,我們究竟是在緬懷什麼?

查斯特去世了。

2017年7月20日,Linkin Park主唱查斯特·貝南頓(Chester Bennington)在位於洛杉磯的家中自縊身亡,年僅41歲。

我是21日上午獲知的消息,父親告訴我的時候,我一個懶覺剛剛睡醒。彷彿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整個人豁然清醒,搶過手機,消息屬實。

沒有人會想到,查斯特的謝幕,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2015年7月22日, Linkin Park到上海開演唱會,距離查斯特自殺的7月20日,幾乎就是整整兩年之前。

我買了最貴的票,絲毫不覺得心疼;六年前,高二的我囊中羞澀就此錯過09年的演唱會,六年之後,稍有積蓄的我終於如願以償。

那個夏天的夜晚,暴雨初歇,Linkin Park登場,全場歡呼。

我非常不文明地從中場擠到內場,在那個距離,Linkin Park成員們的表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穿著印有Linkin Park徽標的T恤,在巨大的喧囂中聲嘶力竭地跟唱,這是我距離Linkin Park最近的一次。

一個人坐地鐵回家,到家的時候,我在公寓樓前徘徊了一會兒,一個多小時前的喧囂仍舊在我耳邊回蕩,我捏緊拳頭,熱血在夜色里悄然賁張。

這幾年來,我其實並沒有好好聽過Linkin Park的歌,新歌聽得很少,偶爾會複習一遍老歌。

15年的演唱會,更像是我作為一個曾經的鐵粉,在查斯特的嘶吼聲中和成千上萬的歌迷一道進行著一場盛大的重溫。

兩年以後,查斯特自殺去世的噩耗傳來。

我打開手機翻開Linkin Park的歌單,滿眼都是曾經循環過的歌。

一首一首聽過去,還是如此熟悉的黑嗓,熱血被點燃的瞬間,壓抑和悲愴席捲而來。

I wanna healnI wanna feelnWhat I thought was never real

聽到somewhere I belong,情緒失控,嚎啕大哭。

高三那年,somewhere I belong是我單曲循環過幾乎無數次的歌。

放學回家,扔下書包,帶上耳機,諾基亞直板機播放著somewhere I belong,我模擬著抓話筒的模樣在房間里嘶力竭地唱,一陣鬼哭狼嚎惹得父母嫌棄不已。

他們或許不知道,困獸般的少年,需要一個宣洩自我的出口。

多麼慶幸,我在17歲的時候遇到了Linkin Park。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和朋友唱KTV,兩個女孩兒合唱了一首leave out all the rest,意外的好聽。

我問她們這是誰的歌,她們告訴我說是「林肯公園」。

When my time comes nForget the wrong that Ive donenHelp me leave behind some reasons to be missed

這是我聽過的Linkin Park的第一首歌,沒有黑嗓,但是旋律和歌詞,是那麼優美而燃燒。

印象里,in the end是第二首,查斯特的黑嗓小露鋒芒,我驚異於有人居然還能這樣唱歌,唱得那麼鼓噪那麼野蠻那麼熱血滂湃。

Ive put my trust in younPushed as far as I can gonFor all thisnTheres only one thing you should know

我對著歌詞一句又一句學唱,從麥克·信田的rap到查斯特的嘶吼,學得粗糙,但是勉強可以哼唱,這是包括leave out all the rest在內屈指可數的幾首我能夠在KTV演唱的Linkin Park的歌。

於我而言,Linkin Park的絕大多數作品都難以翻唱,最多只能降N個八度然後哼上兩句,這是一個遺憾,但我有彌補遺憾的方式,藉助年輕人中二的幻想——

上學,放學,我塞著耳機想像自己就是主唱,面對粉絲的山呼海嘯。

於是就這樣,我一路上把自己燃燒到血脈賁張,擁有一副十幾塊錢的廉價耳機,就好像擁有了一整個舞台。

高中最後一個學年,一直到大學的頭兩年,Linkin Park伴隨了我少年的尾聲。

那是一個觸屏智能手機還沒有大規模普及的年代,我的諾基亞里塞滿了Linkin Park的歌。

我記得剛進大學那會兒,Linkin Park出了新專輯A Thousand Suns,當時一直在單曲循環Waiting For The End,時隔多年,當waiting for the end的旋律在我耳邊響起,我幾乎條件反射般的回憶起剛進大學時候的感受,如今熟悉到不行的大學校園,對於當年還是大一新生的我而言顯得偌大而陌生。

青春里多得是血脈賁張的憤怒和喧囂,彷徨的年輕人需要一聲吶喊和一桿旗幟。

彷徨、無助、憤怒、孤獨,從來都是年輕的另一種形狀。

我看見和聽見這個叫做查斯特·貝南頓的男人,他怒目圓睜,劍拔弩張,彷彿出征的勇士。

他告訴身後的年輕人不要畏懼年輕的征途,要直面自己的千瘡百孔,然後鳳凰涅槃再次出發。

疼痛,煎熬,恐懼,亦真亦幻。

但是不要害怕,殺不死你的,只會讓你更強。

年輕的生命註定要浴火而戰,吹響一聲號角,在躁動的旋律里殺伐決斷。

我們跨越一條又一條壕溝,我們辨認著未來的方向。

我們在硝煙里摸爬滾打,從青澀的少年變成世故的模樣。

我們聆聽著撕裂般的吼聲,告訴自己生而為人該何去何從,直到2017年,那些青澀的少年已經長大,卻萬萬不曾想到,曾經那個帶領他們前行的勇士會猝然倒下。

童年性侵、校園暴力、酗酒、藥物、失敗的婚姻、朋友的死亡。

查斯特光輝成就的背後,承載著無可名狀的巨大痛苦。

他帶領成千上萬的少年走出年輕的困頓和青春的陰影,自己自始至終披掛著一身累累傷痕;搖滾樂讓他身背痛苦卻依舊站得偉岸,而當他倒下的時候,仍舊腰桿挺直、身板筆挺。

死者已矣。

年輕的人,你應該聽一聽Linkin Park的歌。

今年初夏來臨,我把印有Linkin Park徽標的T恤穿在身上,走進課堂。

T恤正中,Linkin Park的徽標彈眼落睛。

下課的時候,有個男孩拿著一張紙走上講台,得意地告訴我他把我T恤上的標誌畫了下來,我拿過來一瞧,畫得幾乎分毫不差。

我激賞地對他說畫得不錯,完全忽略了這小子在上課畫畫的事實。

我想,等他再大一些,我要鄭重其事地告訴他:

嘿,小子,你知道有支樂隊叫Linkin Park么?

你曾經畫過他們的logo。

你應該聽一聽他們的歌,真的,那個叫Chester Bennington的人,超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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