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NoW_NAME 談動畫音樂製作:不管什麼動畫都能勝任的音樂團體
作者:怠心客
封面:(K)NoW_NAME @ 櫻花任務
4月開播的 TV 動畫《櫻花任務》,從配樂到片頭、片尾主題曲和片中插曲,所有音樂均由創作團體「(K)NoW_NAME」擔當。在去年以包攬《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的音樂引發世人矚目的這支團體,究竟是一群什麼樣的人?流行文化網站 KAI-YOU 對 (K)NoW_NAME 進行了採訪。
(K)NoW_NAME 是由歌手、作詞家、作編曲家各三名,外加一名插畫師共計十名成員組成的團體。接受採訪的,是以下四人:
- NIKIIE,《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 ED 《Harvest》、《櫻花任務》 OP1 《Morning Glory》及 ED2 《Baby』s Breath》演唱者。
- Ayaka Tachibana(立花綾香),《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 OP 《Knew day》、《櫻花任務》 ED1 《Freesia》及 OP2 《Lupinus》演唱者。
- Makoto Miyazaki(宮崎誠),《櫻花任務》配樂作曲者,在作為 (K)NoW_NAME 一員創作樂曲的同時,也以個人名義創作了許多歌曲和配樂,如《一拳超人》配樂作曲和 OP 編曲、《冰果》 OP 《優しさの理由》、《機動戰士高達 鐵血孤兒》 ED2 《STEEL-鉄血の絆-》、《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 OP 《Redo》等。
- 齋藤雅哉,東寶動畫旗下的製作人,《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和《櫻花任務》的製片人,同時也是 (K)NoW_NAME 的製作人,團體成立的核心人物。
《櫻花任務》 OP1 《Morning Glory》單曲通常版封面。
如前文所說,(K)NoW_NAME 的形態非常特殊,是由多位歌手、作詞曲家和插畫師組成的,每一首樂曲由不同的成員負責。那麼,這樣特別的 (K)NoW_NAME,是怎樣誕生的呢?
在進入東寶動畫之前,齋藤原本就職於唱片公司 avex entertainment。從在 avex 的時代起,他就一直想要打造一個「不管是什麼影像作品都合適的藝人」。
一般來說,為動畫挑選歌手的時候,是唱片公司有了一批藝人,又有了手頭的這部作品,把二者結合起來挑選「適合這部作品的藝人是誰」。然而齋藤想要的,卻是打造一個不管什麼風格的音樂都表現得出來、並且能夠貼近作品的團體。
四年前,齋藤進入了剛剛成立動畫部門的東寶,在和音樂製作人三上政高交流的過程中,齋藤樹立了現在的成員構成的印象。
決心將自己的想像付諸實施之後,齋藤前往音樂家事務所 VERYGOO 商談,並且聚集了 VERYGOO 旗下的六位音樂人:作編曲家宮崎誠、R?O?N、睦月周平(Shuhei Mutsuki)、作詞家ミズノゲンキ(Genki Mizuno)、eNu 和賴川浩平(Kohei by SIMONSAYZ)。
宮崎誠當時也想要創作更加貼近作品的音樂,所以和齋藤的這一想法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再加上參與團體的其他音樂人,都是他的友人和尊敬的人,所以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進來。
接下來,齋藤又舉辦了試音會,挑選歌手,並且選出了立花綾香、NIKIIE 和 AJI 三名主唱成員。
NIKIIE 之所以參加試音會,原因很簡單:她因為覺得創作「貼近作品的音樂」很有趣。在她平時的個人活動里,也曾經幾度為作品演唱歌曲(例如《魯邦三世 名為峰不二子的女人》 ED 《Duty Friend》,就是由 NIKIIE 作詞、作曲並演唱)。但是這些歌曲,往往都是用她自己的感性去配合作品,自己完成的。她想,如果能夠更加直接地傾聽影像製作組的聲音、感受影像製作組的熱度,去用音樂參與作品,那一定可以感受到更大的價值。
NIKIIE 說,為了貼近作品,努力找到作品尋求的東西,有一種成就感。在這一過程中孕育出的音樂,是「正因為有這部作品所以才會有的音樂」,在這種含義上內容的濃度和純度都很高。
立花綾香參加試音會的時候,只聽說要選拔的是一個和動畫一起創作音樂的團隊。在那之前,她只有過個人活動的經歷,所以純粹覺得能唱動畫的歌很開心。事後,她才知道,這個團隊要創作的音樂,不只是「動畫的樂曲」,不如說可以說是「從動畫中生出的樂曲」,「歌詞是台詞的一環」。能夠成為這樣一個組合的初始成員,令立花感到非常喜悅,十分想要嘗試。
《櫻花任務》 ED1 《Freesia》單曲通常版封面。
除了作詞曲家和歌手之外,(K)NoW_NAME 還有一名和音樂沒有關係的成員——插畫家 so-bin。為什麼會請插畫家來參加呢?齋藤解釋說,其實,這和組合的名字有關。
在籌備之初,齋藤給組合構想的名字是「NO_NAME」,取「沒有名字」之意。然而一查之下,才發現已經有了一個叫這名字的團體。可是,「NO_NAME」這個發音已經在齋藤的心裡紮下了根,於是,他只修改了組合名字的寫法,為其命名為「(K)NoW_NAME」。這個名字里,隱藏了三重含義:
- Know:只告訴你名字,只知道名字;
- Now:貼近每一部「當下」的作品;
- No:原先構想的名字的遺留。
正因為這個名字的由來,(K)NoW_NAME 確立了這樣一個方針:組合不同於其他藝人,基本上不公布藝人的寫真,只向世人展示創作的作品。所以,齋藤認為,用插畫來代替一般的藝人寫真,會更能傳達組合的這個方針。
雖然和動畫一樣是用畫面來表現的創作者,但是至少在現階段, so_bin 並不會參加動畫的製作。齋藤只簡單地告訴他樂曲的內容和概念,然後任由他自己發揮,繪製插畫。
(K)NoW_NAME 不僅不露臉,而且作為組合,也不大肆宣傳。這也是出自組合的概念,成員們各自發揮個性,創作符合影像作品的音樂,讓觀眾配合影像來聽他們創作出的音樂,如果能讓觀眾覺得「(K)NoW_NAME 的音樂不錯啊」,那就很理想了。
換言之,齋藤認為,除了創作之外,(K)NoW_NAME 不需要發布任何信息,只要能讓大家通過他們為了貼近作品創作出來的音樂來判斷這個團體,就足夠了。
NIKIIE 在加入 (K)NoW_NAME 時,也感到齋藤的這種想法很有魅力:不過於追名逐利,也不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如果用更商業的視角來判斷的話,NIKIIE 或許也不會接下這個工作。但是她認為,這種單純地製作優秀的作品、傳達給世人的做法,才是純粹的音樂的創作方法。
比起追求廣為人知或者擴大體量之類的明確目標,齋藤更堅信,只要不斷積累創作,一定可以抵達某個高度。NIKIIE 正是因為被齋藤的這種哲學打動了內心,現在才會在這裡。當然,對於音樂作品,(K)NoW_NAME 會堅持追求,極可能去表現。但是除此之外,大家不會有更多的欲求。
齋藤對 NIKIIE 的這番話深受感動,表示,如她所說,組合的價值是隨著堅持而不斷提升的。他們在做的,並不是「誰都不去做的事」,而是「大家都想做卻做不到的事」。齋藤對這一方面,非常執著。
齋藤雅哉說,(K)NoW_NAME 這種一切都從動畫出發製作主題歌的做法,非常罕見。如前篇里 NIKIIE 所說,以往,都是藝人自己有了想要表達的主題,然後再稍微融入一些作品的要素,創作樂曲。
而 (K)NoW_NAME 的做法,是先有了作品,從作品的角度思考,不管是樂曲的風格還是歌詞的世界觀,都完全去配合作品。齋藤認為,這樣的組合,此前還不曾出現過。
既然採取了配合作品製作音樂這種體制,就要面對它帶來的困難。齋藤和動畫監督、音樂製作人三上政高的會議日程排得滿滿當當,討論音樂方向等話題。要得出怎樣讓音樂和影像相結合的結論,非常花費時間,難度也很大。
《櫻花任務》 OP2 《LUPINUS》 通常版單曲封面。
具體到正在播出的《櫻花任務》,在動畫開播半年前,大約去年 10 月,宮崎誠就和監督、音響監督、製作公司 P.A.WORKS 等相關人士見面,展開了第一次音樂會議。
而由 (K)NoW_NAME 擔當這部動畫的音樂,是更早就定下來的。在腳本會議的階段,齋藤和監督溝通,聽取他想要採用的音樂風格和印象,雙方達成共識,確立音樂概念,從 10 月開始讓音樂人們也正式加入了進來。
宮崎說,在製作配樂這方面,《櫻花任務》和一般的作品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先通讀了腳本,並且閱覽了最初拿到手的所有資料,讓自己先成為作品中間野山的居民,在此基礎上開始作曲。
在這部作品裡,世界觀固然重要,角色們的性格和成長過程、在此過程中的心情也都必不可少。宮崎往往要一邊解讀這些要素,一邊將它們具象成音樂。
在歌曲方面,因為《櫻花任務》已經是 (K)NoW_NAME 的第二部作品,宮崎一定程度上已經了解了主唱們的音域,所以做起來比較輕鬆。然而主唱們可完全不覺得輕鬆,每當宮崎把旋律發給她們,都會被歌手們罵一通。
宮崎發給主唱們的小樣,分成兩種,一種是有仮歌的小樣,另一種是沒有歌聲、只有領唱旋律的小樣。主唱們通過樣歌把握歌曲的大體氛圍,再去聽領唱旋律。於是,她們聽到領唱旋律的瞬間,才會更加清楚地了解這首歌的難度。仮歌因為有歌詞,所以有些地方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難;而到了領唱旋律里,那種音樂表現上的難度就變得更加明確了。
更何況,《櫻花任務》的主要角色都是年輕女孩,錄音的時候會給歌手下達「唱得可愛點」的指示。當 NIKIIE (29歲)按自己的解釋唱過一邊之後,總監卻又會要求她「再稍微可愛點」「再稍微嫩點」。她只好不斷壓低自己心裡設定的聲音的年齡,使出平時以自己名義唱歌時絕對不會用上的聲線。不光是這部作品, (K)NoW_NAME 的歌曲里總是有著種種挑戰,在自己的身體接受之前,總是會讓她感到很棘手。
立花綾香(25歲)剛開始也感到無所適從,甚至心想:「這首歌讓我來唱真的合適嗎?」她也接到了「用自己擁有的最大級可愛的聲音」的要求,所以錄音時使用了自己第一次用上的音色。立花原本對此感到擔心,但是等到歌曲和影像一起播出來,觀眾給出了反應,她才發現了自己身上之前不曾意識到的一面,感覺自己又多了一種劇碼。
NIKIIE 說,(K)NoW_NAME 會要求她們使用自己一般不會去選擇的表現手法,所以總是能讓她們發現原先不了解的自己。和平時音樂活動表現自我不一樣,正因為將自己交給作品,才能做出這樣的表現,這也是 (K)NoW_NAME 的有趣之處所在。
《櫻花任務》的插曲錄音,和 (K)NoW_NAME 的上一部作品《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還不太一樣。
《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 CD-BOX 《Grimgar, Ashes And Illusions 「BEST」》通常版封面。
在《櫻花任務》里,雖然歌手們事先會知道自己演唱的歌曲大概會在動畫的什麼樣的場景里使用,但也無法具體看到動畫的影像,歌手只能一邊自己思考角色們當時的心情,一邊演唱。
而《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幾乎每周都會使用插曲,在歌詞的旁邊,會註明使用歌曲的場景的概要,例如「這個場景是在用這樣的心情戰鬥」之類。
說到這裡,NIKIIE 提出一個疑問:《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里,戰鬥場景的歌曲往往都是立花綾香演唱的。齋藤這才第一次向歌手們解釋:在這部作品裡,明確區分開了不同主唱負責的場景類型。
當角色們治癒疲勞、或者感受到死亡的悲傷時,由 NIKIIE 演唱插曲。戰鬥處於攻勢的時候,使用立花演唱的插曲;而處於劣勢的時候,則用上 AIJ 的歌曲。齋藤認為,想要表達敵人非常強大、攝人魂魄的緊迫感時,用男性的聲音比較合適。
兩位歌手聽了齋藤的解釋,恍然大悟。齋藤說,他之前是故意沒有告訴大家這種區別。他希望 (K)NoW_NAME 能夠通過影像,讓觀眾半信半疑地領會到「啊,會不會是這樣呢」。
《灰與幻想的格林姆迦爾》的音樂創作採用了一般用在電影配樂里的「Film Score」手法,作曲家 R?O?N 根據分鏡給出的時長,為每一個場景量身定做音樂。而《櫻花任務》描寫的是日常中的鬧劇,場景切換和台詞量都非常多,所以並不適用這種創作方法,所以還是採用了一般 TV 動畫的做法,配合角色的感情和場景作曲。
而在此之中,也融入了一些音樂上的遊戲,例如作為 (K)NoW_NAME 來表現過去的偶像椿由乃唱的歌,又或者在第 7 集使用插曲等。齋藤希望今後也能一直做出這樣的挑戰或者遊戲。當然,要以配合作品為前提。
《櫻花任務》 ED2 《Baby』s breath》 單曲通常版封面。
(K)NoW_NAME 的另一大特色,在於他們負責的兩部作品,都是包攬作品全體的所有音樂。OP、ED、配樂,全都由一個團體擔當,這種做法還是比較少見的。齋藤認為,通過這種做法,可以讓觀眾感受到從 OP 到中間的本篇、再到最後的 ED,整部作品具有渾然一體的完整性和連貫性。
另一方面,在動畫歌曲的文法里加入音樂人的個性,這種平衡感也是 (K)NoW_NAME 的魅力之一。歌詞的世界觀反應動畫的內容,OP 直接使用在配樂中也用過的樂器;正因為負責的都是同一位作家,才可能實現這一點。齋藤認為,正因如此,(K)NoW_NAME 的動畫音樂才會成為一部完整的作品。
而宮崎誠從作曲家的角度出發,表示,在有一個核心的前提下,作家們和歌手們展開表現,從某種意義上目標很明確,可以圍繞著一個不動搖的概念,找到各種各樣的表現手法,十分有趣。
宮崎此前以個人名義負責的配樂,基本上都是放任他自己發揮。就算他做出來的音樂方向和作品不一致,對方往往也會說「既然您做出來這樣的音樂了,那就讓我們用這個吧」。然而在 (K)NoW_NAME,這樣就行不通。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工作,也不能偏離確立好的概念。這樣做,既有容易的地方,也有艱難的地方,但不管怎麼說,都讓宮崎感到自己的工作非常有價值。
被問及當對作品和音樂的關係感到迷茫時,是否會向其他成員求助時,宮崎表示,目前他還沒有這麼做過。不過,成員們偶爾在工作室里遇到的時候,會稍微聊一聊,交流一下大家都會關心的問題,比如說「那首歌的那個部分,是用在什麼地方的?」之類。因為是在同一個團體里做出來的音樂,所以聽到他人作的曲的機會也會比較多,可以受到良性的刺激。
宮崎說,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大家集體創作,但是這樣會很花時間,也要考慮大家各自的日程,所以這暫時只能是對未來的夢想。
被問起在《櫻花任務》里印象深刻的場景時,NIKIIE 說,第 7 集里房子被燒掉的一幕讓她看著很難受,會聯想起自己奶奶的家,如今也正在被白蟻啃得千瘡百孔。NIKIIE 奶奶的房子已經有超過百年的歷史,不知道奶奶去世之後,那幢房子現在如何了。動畫里的劇情,正好和她的想法重合了。
立花綾香印象深刻的,則是一開始買饅頭的一幕。她滿懷雄心離開九州熊本老家來到東京,想在音樂界大顯身手,卻深刻感受到現實不會盡如人意。動畫講出了她自己連嚮往的舞台都登不上的艱難,令她非常難忘。
宮崎誠也早在看腳本的階段,就因為放火那一段心頭一緊。他說,雖然全體都都很好,但尤其是四之宮詩織說出那句口頭禪「だんないよ(沒關係啦)」的地方,尤其出彩。
這時,齋藤忽然說,其實「だんないよ」這個口頭禪,是齋藤自己的主意。這句話是富山的方言,意思是「沒事」「沒問題」。腳本直到半中央都還是普通的「沒關係」「Don』t mind」之類,是齋藤提議改成了方言。一開始,大家還十分反對他這個點子。
被問起 (K)NoW_NAME 將來想要嘗試的事時,立花說,組合現在已經有了日語和英語的歌詞,所以今後也想唱唱俄語之類語言的歌曲。宮崎也贊成,認為視動畫的內容,這個說不定真可以有。
而 NIKIIE 和齋藤則說,既然是音樂團體,又有這麼多主唱,果然還是想要開音樂會。雖然因為作詞家和插畫家也是成員,全員都登場舞台出演可能有些難度,但是齋藤還是希望能夠讓聽眾們看到他們 (K)NoW_NAME 的樣子。
這個目標,倒是很快就成為了現實。9 月 16 日,(K)NoW_NAME 將在東京澀谷的 duo MUSIC EXCHANGE 舉辦第一場音樂會。目前,音樂會已經在日本各大票務平台陸續開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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