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雞排

1

一天結束了，在人們都趕著回家的時候，我的一天才剛剛開始，菜單就只有這些。只要是我會做的，即使是菜單上沒有的菜也可以點，這是我的經營方針。營業時間是從深夜十二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被大家稱為深夜食堂。你問有沒有客人會來，客人還真不少呢。

2

「老闆，要三分之一的雞排。」

力口是最近新來的客人，每天晚上的十二點她都會來，每次來都只點這個。

三分之一的量很少，每次吃完她都會摸著肚子說，「好少，不夠飽。」

但臉上洋溢著微笑，說完她放下錢就離開了。

我不懂，她看上去不像是窮人，倒像是高級白領剛剛加班過來。

但是我不會問客人原因，因為他們都會自己說出來。

3

「老闆，要三分之一的雞排。」

今天晚上她又來了，店裡比較少人，她開始跟我搭上話。

雞排放進油鍋的嗞嗞聲伴隨著她的說話聲。

「老闆，你說自己要三分之一的雞排好吃點，還是三個人一起吃一份雞排好吃點。」

我想了想，「唔......見仁見智吧」，接著端上了雞排給她，「久等了。」

她點了點頭，掰開筷子開吃。「謝謝。」

「你那麼喜歡點三分之一的雞排，是覺得一起吃一份雞排好吃點吧。」

她停止了咀嚼的動作，肉塊還在她腮幫子里。我倒了杯茶給她，「小心噎著。」

她又說了聲謝謝，繼續她的用餐。

「以前我是覺得自己吃一份好吃點，這樣不是很滿足嗎？可是那時候我是因為沒有試過自己吃一份才這麼說的。」

我沉默了，她也沒再說下去。放下錢離開。

4

後來那幾天她沒有再來過，也許有別的事不能來。也許是心事被偷窺，所以不想來。

「老闆，要三分之一的雞排。」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愣了一下。

「喲，怎麼來了？」

她放下包，笑了笑，「這幾天出差了。」我猜她在說謊，但沒有戳破。

「老闆，你說為什麼有些人喜歡三個人一起吃一份雞排。」

我坐在板凳上，吸著煙。看著砧板上剩下的雞排。

「這種事，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她垂下眼帘，戳了戳雞排。「是因為不確定才想要問老闆的。」

「也許是因為吃得少，意猶未盡，所以下一次還想吃。保持對同一種食物的新鮮感。」

她笑著說，「真像是一個飯店老闆說的話。以前家裡很窮，但是家裡三兄妹都喜歡吃雞排，所以經常一個雞排分著吃，每次吃完我都會說『好少，不夠飽』，然後互相看著對方的盤子，想著搶對方的雞排。母親怕我們吵起來，所以老叉著腰說『分享是一種快樂，你們三個要學著分享。』但是我堅持認為是家裡窮的原因，要是有錢買多一點，三個人都能吃得飽，不就很快樂嗎？哪有什麼分享就是一種快樂，我長大後也不懂這個道理。」

「所以，為什麼現在覺得三個人一起吃一份雞排就會覺得好吃點呢？」

「也許就像老闆說一樣，保持對同一種食物的新鮮感。」

說完她放下錢，又轉身離開。

這一次我沒有沉默，向她的背影喊道，「下一次我請你吃一份雞排吧。」

吃過了，說不定你就知道原因，

5

這一次又像是上次那樣，她又消失了許多天。但是不久她又來了。

我按照承諾，給她上了一份雞排。

「免費的。」

她驚訝的看著我，「我還以為你開玩笑。」

說完，她一塊又一塊的吃下去。吃到最後，她哭了。

「老闆，都怪你。一份太飽，飽到要哭了。下一次我不會再來吃了，新鮮感都沒有了。」

我看著她含著淚水吃下去，撓了撓頭，「對不起啊。」

她聽到我這句道歉，一聲撲哧忍不住笑出來。

「明明是你請我吃，你還要道歉。老闆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這種無理取鬧的人吧。請了別人吃飯還要道歉。」

我也笑了，她接著說，「老闆，下一次我把原因告訴你吧。」

6

「老闆，一份雞排。」

她又來了，可奇怪的是她點了一份雞排。我端上去後，她說要多一個盤子。雖然奇怪，我還是給了。

她把雞排切成兩塊，把一塊放到我給她的盤子上。然後笑著說，「這個是請老闆吃的。」

我看了看沒有客人來，於是答應。

「那我不客氣啦。」

「老闆，我們家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自從三兄妹都陸續畢業，大家都在外面工作。父母辛苦了一輩子，都退休了，等著我們養他們。現在生活好多了，不像以前那麼窮。但是卻不像一個家了。母親讓我們時常回來吃飯，有一次在電話里生氣的罵我們『賺那麼多錢幹嘛，這頭家都要快要散了。』那時候我工作上不順利不小心發泄到她身上『我們家以前那麼窮，現在有錢了還會散嗎？』她沒有說話，在那邊抽泣。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說了聲對不起，便掛了電話。現在我知道了，無論如何，家還是第一位。錢多少不重要，分著吃的雞排，永遠是最好吃的。哪有什麼分享的原因，只是因為在一起吃開心罷了。就像現在一樣，我和老闆分著吃一份雞排，所以開心。」

我放下筷子，「想去做什麼就去吧。」

她點了點頭。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無聊時開了一個公眾號，有興趣看看：口說 fenxiangdedi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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