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想】世界是真實的嗎？

柏拉圖的寓言

兩千四百多年前，地中海的希臘，出現了一位偉大的哲學家，柏拉圖。

柏拉圖在他著名的《理想國》里，借蘇格拉底之口，講了一個寓言故事。

在一個地穴里，囚禁著一些人。這些人從小就被鎖鏈綁在地上，不能轉頭，只能看著他們正前方的石壁。在他們的身後，有一處火光。火光前有一條路，人們拿著各式各樣的木偶在路上走過。木偶遮住了光線，在石壁上留下了各式各樣的影子。

囚徒們看著石壁上的影子，以為這就是那些真實的物體。他們互相交流，為這些影子命名。當某個影子再次出現時，最快辨認出它的囚徒，還會得到獎勵。

突然，有一個人被解除了桎梏。他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身後。

他看到了一束刺眼的火光，火光前的人，還有這些人手上拿的木偶。他看到了木偶遮住火光，在石壁上投射下影子的過程。這時，他明白了，他曾經以為的真實世界，不過是石壁上的影子，這些木偶才是更為真實的物體。

然而，有人把這位囚徒從地下的洞穴帶到了地面。囚徒第一次出現在太陽光下，他不能適應光明，只能先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漸漸地，他能看見水上的倒影，待他完全習慣這個光亮的世界後，他才能直接觀察那些物體本身。

莊周夢蝶

兩千三百多年前，東亞的中國，出現了一位道家的思想者，莊周。

莊周在他的《齊物論》里，記述了自己曾經歷過的一件趣事。

莊周在做漆園吏時，曾經在家裡做了一場夢。

夢中的自己，是一隻蝴蝶，栩栩如生，自由自在。他忘記了自己其實是人，其實是莊周。

突然，莊周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在人居之中，已經無法飛行。過了些許時辰，他才想起自己是莊周，不是蝴蝶。

然而，莊周又想，「我如何能確定自己是夢裡化身為蝴蝶的莊周，而不是夢裡化身為莊周的蝴蝶呢？」

笛卡爾的惡魔

四百多年前，歐洲的法國，出現了一位偉大的數學家、哲學家，笛卡爾。

笛卡爾在他的《第一哲學沉思集》里，闡述了自己深刻的哲學理念。

他從小到大，看過太多虛假的東西。父母和老師的錯誤教導，朋友之間的八卦謠言。哪怕是古代偉人的著作，插進水中的木棒，都向他顯示出虛假的景象。

他要懷疑世界中一切可能有出錯的東西。我們人類的感官是可能出錯的，那些瘋子們以為自己是個盆子，是國王，這顯然是虛假的。

而他自己，他有一次以為自己正坐在火爐邊，手裡拿著一張紙。結果卻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剛剛只是在做夢。夢中的那支手，那張紙，都是虛假的。當他以為自己手中握著東西時，甚至連手都沒有。

那我們感受到的東西，就一定是真的嗎？不一定，畫家能畫出栩栩如生的獨角獸、林中仙子。這些能被我們看到的東西，只不過是幻想中的生物。

那數學真理呢？「二加三等於五」這種確定無疑的數學真理，有可能出錯嗎？

如果有一位萬能的上帝，他用他全能的神力，讓我們每次在計算二加三時，都以為其結果等於五，而實際並非如此呢？不，上帝是全善的，他不可能欺騙我們。

那就假設有一位同樣神通廣大的惡魔吧，這位惡魔無時無刻不在欺騙我們。當我們以為眼前有一個杯子時，這其實是惡魔創造出來的幻想。當我們以為自己有手有腳時，這其實也是惡魔創造出來的幻想。當我們以為二加三等於五時，是惡魔用他的神力讓我們如此以為，而二加三實際上可能等於四。

天啦，我們生命中的一切，從感官接受的所有刺激，到我們的身體之存在，甚至是思想中那些確定無疑的信念，都有可能出錯，都有可能是這位萬能的惡魔所創造出來的幻相。

缸中之腦

九十多年前，在北美洲的美國，出現了一位傑出的哲學家，普特南。

他在《理性、真理和歷史》一書中，設計了一個思想實驗。

假設有一位瘋狂的頂級科學家，他趁你睡覺時，將你全身麻醉。

然後，他取出你的大腦，將其放在一個裝滿營養液的缸子里。

並且，他以精湛的外科手術技藝，將所有輸入和輸出你大腦的神經纖維，都聯接上實驗室中那台強大的超級計算機。

最後，這位瘋狂的科學家將你，不，準確的說，是你的大腦，復甦。

第二天，你照常起床，生活沒有任何異樣，你早起刷牙洗臉，和親人共進早餐，然後出發去上班。

但實際的你呢？你只是一顆缸中之腦！那些鮮活的圖像，只是超級計算機模擬出來的信號。那些美妙的音樂，食物的味道，花的芬芳，戀人的肌膚，都不過是一束又一束有規律的神經電脈衝。

世界是真實的嗎？

我坐在電腦前，手指錯落有致地敲打著鍵盤，眼睛看著一個又一個宋體字出現在屏幕上。風扇呼呼的聲音，帶著涼風撫過我的身體。忘了說，我還在吃旺仔小饅頭，味道不錯。

但是，我所經歷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嗎？

我轉頭看了看身後，沒有火光。但是，也許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地穴，而我就像一位從生到死都困在世界裡的囚徒，從未見過真正的太陽。

也許，這一切都是夢。我只是花叢中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卻夢見自己是一位人類，用電腦在寫一篇關於虛假與真實的文章。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惡魔。惡魔是如此的強大，他能製造出真假莫辯的幻相，讓我以為自己位於此時此地此景，而實際上，我也許身處彼時彼刻彼地。

也許，昨天夜裡發生了一起駭人的事件。我的大腦從顱骨中被移出，放進了一缸營養液里。大腦上插滿了電線，電線的盡頭是一台嗡嗡作響的超級計算機。

這個世界，還是真實的嗎？

後記：本文寫於若干年前，展現了哲學史上針對「實在」的幾個懷疑論思想實驗。思想實驗是哲學家們的一類研究工具，想知道更多的思想實驗，可以讀一讀這本書：《圖利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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