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冷知識，刷新你的世界觀

先來看一個小故事。

住在二樓的小麗家被盜走50萬珠寶，警官懷疑是王二乾的，且發現他有破窗盜竊的前科，激動地想：「如果小偷真是王二，到了法庭，這是個證據啊！」

思考三秒鐘，你認為警官的想法對嗎？

1、什麼是歸納法？

你很有可能贊同警官的想法……然而，法庭通常禁止呈現這類證據，因為其說服力遠大於證據力。

它的說服力太強了：王二有前科的事實，很容易改變陪審員的態度，認為其說服力十足。

它的證據力太弱了：沒錯，有前科提高了王二是小偷的嫌疑，但要確定罪行，這個證據太雞肋。

當然本文的重點不是這樁案子，而是警官的推理方式「王二有前科的事實，可以作為法庭上的證據」。

這類推理，也是邏輯學和哲學裡的重要概念：歸納法。這個歸納法有多重要呢？這麼說吧：

你從小到大學習的所有知識，甚至人類幾千年來99%的知識，都來自歸納法。

那到底什麼是歸納法？簡單說，就是從特殊到一般的推理。

舉個例子，我去餐廳點了盤紅燒肉，看著色澤紅潤很好吃的樣子，結果一入口發現賊咸，第二塊咸，第三塊還是咸……於是我歸納出：「靠，這盤肉肯定都咸，以後再也不點了！」

很有道理對不對？但我用的歸納法，是有重大缺陷的：

歸納法不能證明任何東西！

比如，吃了三塊肉都咸，並不能證明整盤肉都咸。再比如，邏輯上，我們永遠也無法證明「太陽未來會從東方升起」……這話不是我瞎掰，而是來自300年前的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

預警，下文很燒腦。

2、休謨的難題

常識里，為什麼我們認為「未來太陽會從東方升起」呢？顯然是因為用了歸納法：

• 我們過去的經驗里，太陽總是從東方升起。

• 所以，未來太陽也應該從東方升起。

注意！這個論證的隱含假設是：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所以完整表達是：

• 我們過去的經驗里，太陽總是從東方升起。

• 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

• 所以，未來太陽也應該從東方升起。

但是問題來了。休謨說：「我們憑什麼認為「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呢？」人們的理由是：

• 我們過去的經驗里，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

• 所以，未來應該也繼續和過去一樣。

注意！這個論證仍然包括了隱含假設：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所以完整表達是：

• 我們過去的經驗里，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

• 未來會繼續和過去一樣。

• 所以，未來應該也繼續和過去一樣。

注意到問題了吧？這三句話在原地兜圈……前提和結論完全一樣，所以這個論證是無效的。也就是說，我們只能確定前天、昨天、今天太陽從東方升起了，但永遠也無法確定，明早的太陽公公，還是不是從東方升起呢？

最終休謨得出：所有關於未來的推理，在邏輯上都是無法證明的。所以我才說：歸納法不能證明任何東西。

你可能會想：這又有什麼呢？別忘了我開頭說的：人類幾千年來99%的知識，都來自歸納法。這意味著，什麼萬有引力定律，什麼進化論，什麼意志力理論......我們無法證明任何科學理論是絕對正確的！

多數科學理論主要由歸納證據支持，因此，一個理論不管有多少確證證據，因為其推理涉及的歸納本質，所以永遠有可能證明是錯誤的。

科學理論永遠無法免於懷疑，這並不是理論的缺陷，也不是科學本身的缺陷，而是因為歸納法只能支持理論，並不能證明它。

——《世界觀：科學史與科學哲學導論》

英國哲學家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還專門講了個故事，諷刺歸納法的缺陷：

有一群火雞，農場主每天中午十一點給它們餵食。一名火雞科學家觀察這個現象近一年，都沒有例外，於是它宣布發現了宇宙中的偉大定律：「每天上午十一點，會有食物降臨！」感恩節早晨，火雞科學家向大伙兒公布了這個定律，但這天上午十一點食物沒有降臨，農場主提著刀子把它們都宰了……

我們就像這群火雞。

3、延伸閱讀

可能有人要問：理論正確與否都不能證明，那科學有個卵用？他們的看法是：「科學就應該得出永遠正確的結論！」。

幼稚。

事實恰恰相反，科學從不追求絕對的正確，且最願意接受犯錯，這也是為什麼，幾百年來無數的理論被推翻、修正、完善。

PS：對這一點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了解「可證偽性」這個概念。

科學不追求絕對的正確，原因之一，是歸納法根本就做不到絕對的正確與錯誤。

不過，歸納分強弱。

比如，王二破窗盜竊的前科，作為如今盜竊的證據，就是弱歸納；而沙發、茶几、抽屜上王二的指紋，作為證據，就是強歸納。

引申到科學上。

弱歸納是：隨隨便便一個實驗就提出理論。可悲的是，我們的媒體頭條卻充斥著「震驚！斯坦福大學的科學家發現了延緩死亡的方法」「突破性進展！XXX實驗發現了大腦奧秘」......

強歸納是：一個可靠的理論，必須經過大量的重複實驗，實驗往往要設置不同條件，跨時間、跨文化、跨地域等等。那些不可靠的理論，要麼被推翻，要麼被修正、完善。

最後推薦兩本書吧（文末有電子版的獲取方式）。

如果你想了解邏輯學視角下的歸納法，推薦閱讀《批判性思維 第10版》的第10章。

如果你想了解哲學視角下的歸納法，推薦閱讀《世界觀：科學史與科學哲學導論》的第6章。

?寫在最後的話

歸納法，對個人也有啟示。

比如，我曾在《揭露一個人人會犯的心理偏見》講了這個例子：

如果你曾經被河南人騙過，又得知自己的一位朋友被河南人騙過，恰巧在網上看到一個人也被河南人騙過，你是否會得出結論：河南人騙子就是多！？

很可能會，因為你經歷了活生生的案例，印象太深刻了。

隨便開地圖炮，也是一種弱歸納。類似的例子還有：

• 我有個親戚得了絕症，痛不欲生，結果被中醫治好了，所以相信我，中醫很牛包治百病！

• 考前給菩薩燒了香，接著我考試居然合格了。要不你跟我一起來燒香吧，菩薩太靈驗了！

• 天蠍座這周事業總體順利，但會遇到一些小難題，正符合我的情況唉，星座運勢果然准！

這些人基於個例，用極弱的歸納就得出結論，卻信誓旦旦，你一指正他，還可能反被罵傻逼……

不知道是誰傻呢 : )

PS：《批判性思維》和《世界觀》兩本書，可以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小凡聊書」（不是私信我），回複數字4，會自動獲取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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