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薩沙先生所謂花園口事件的「學界統一觀點」
文中觀點么,見仁見智,不過有句話倒是讓我驚詫莫名。
我算半個歷史愛好者,也讀過一點近現代史文獻。薩沙先生這話與我認知相差甚遠,鑒於薩沙先生口口聲聲說這些觀點都是從學術界得來,於是索性重新讀了幾篇論文,也斗膽來談一談所謂的「學術界統一觀點」。花園口事件之研究,自然是要分成台灣、大陸兩派。而大陸觀點,又要以1978年為界,分為前後兩種。外國學者對此事的典型觀點可見《劍橋中華民國史》,在承認「中國人突然炸開了黃河的堤壩」這事使得「侵略者被暫時性的遏制住了、武漢戰役被延長了大約三個月」的同時,「國民黨人多年否認他們曾有意決堤。因為洪水對中國老百姓的損害甚至超過對日本人的損害」。而這一觀點基本上也是近年來國內學界對花園口事件較為普遍的一個觀點——即承認花園口事件在軍事上的有限成功的同時,從更全局的角度來進行考量這一事件對整個社會經濟及抗戰所起到的作用時,往往會得出一個相反的結論。
內地78年之前,自然是對花園口事件完全否定的——不僅對其造成的惡劣社會影響口誅筆伐,對其在軍事上的意義也大加鞭撻,否定得一塌糊塗。然而改開之後,歷史學研究中的意識形態色彩漸淡,也有人開始正面評價花園口事件的軍事意義。然而恰如張憲文所言:「花園口決堤事件,雖然在軍事上給日軍沿隴海路西進,轉由平漢路進攻武漢造成困難,使第14、16師團處於困境……卻給豫、皖、蘇三省人民造成嚴重災難。……蔣介石逃避不了廣大人民的譴責」。
因此就內地學界而言,以上態度自然還是主流,迄今為止,我還沒見哪位學者如薩沙先生般言之鑿鑿曰:「如果不掘開黃河大堤,中國會怎麼樣。兩個字:亡國!」。如果哪位學者在哪篇文獻中有這等言論,還請薩沙先生不吝賜教,我在此先謝過了。
不過薩沙先生可能也沒有說謊,因為他口中的學界,說不定是台灣學界。1939年,魏汝霖在黃河決口日記里稱花園口決堤「保國衛民有功於中華民族者甚偉。」,萬仁元等人做《中華民國史史料長編》時稱「以黃水泛濫污積所及範圍廣大深厚,悉成不可超越之泥淖,自皖境穎壽北至鄭州十餘縣均在此範圍以內,雖被災甚慘,于軍事上不無裨益。」台灣官方出版的《抗日戰史》中稱:「(花園口決堤)……換得最珍貴之5個月時間……對穩定戰局,挽救國家危亡,確具有至高之貢獻。」
不過台灣抗戰史論述向來魚龍混雜,尤其是關於先總統 蔣公之種種英明戰略舉措的記載。比如花園口事件,原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董顯光言之鑿鑿曰:「因此一舉,遂得阻止日軍進達開封」,全然不顧6月6日日軍已經抵達開封,而花園口決堤則是在6月9日這一事實。而關於某些人吹捧的所謂親歷者之原始記憶,如魏汝霖的回憶簡直可笑到了極點:「黃河決口成功……災區人民,扶老攜幼,均平安逃至平漢路豫西地帶,政府分發大量救濟金,非但無任何人員傷亡,即豬狗牛雞,都隨人走避,並無損失。」可有一點在下卻是想不通的,如果真是如此偉大的壯舉,何以先總統 蔣公在此舉之後竟然不敢承認,甚至要製造輿論攻勢,把髒水往日本人身上潑呢?
如此種種,我也實在是有點不太明白。因此希望薩沙先生(當然,也歡迎大家)為我解惑,大陸、台灣學界觀點明顯相左,這學界統一的觀點究竟從何而來?哪次會議或是論文專著奠定了「不決大堤就亡國」這一觀點的統一?花園口事件在軍事上固然或有可取之處,然而其消極影響遠遠超出了其正面影響,建功一瞬,卻遺害無窮,如此「千秋偉業」,恕在下難以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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