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地圖】·第二章.輕小說的角色中心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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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原作者轉載於輕之文庫專欄【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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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從零開始的輕小說之戰
把時間拉回2000年前後。這段時間有幾件特別值得關注的大事。
現在先列個時間表。1997年7月 動畫電影《新世紀福音戰士劇場版：Air/真心為你》（庵野秀明執導）上映1998年2月 電擊文庫新作《不吉波普不笑》（作者上遠野浩平）出版講談社梅菲斯特獎
19回 舞城王太郎投稿作《煙、土與犧牲品》獲獎21回 佐藤友哉投稿作《電影般的風格-鏡公彥理想的殺人方式》獲獎23回 西尾維新投稿作《斬首循環-藍色學者與戲言跟班》獲獎 10月 電擊文庫新作《伊里野的天空、UFO之夏》（作者秋山瑞人）出版 同月 電影《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岩井俊二執導）上映 11月 電擊文庫新作《灼眼的夏娜》（作者高橋彌七郎）出版2004年
4月電擊文庫新作《魔法禁書目錄》（作者鐮池和馬）出版輕小說的材質和風格，被這些人用不同的故事體裁概括出來。這群作者多有交集，有些更成了圈子。之後他們或是創作出知名的作品，或是成為日後ACG圈的中堅力量，或是獲得了世界的認可。新一代的推理小說、私小說、科幻小說、青春小說、漫畫、動畫、映像在年輕人中的人氣空前高漲。日後輕小說形成的條件全在這不同體裁、不同手法的故事中得以體現。一場屬於輕小說的小小戰爭正式打響。02 世界系的初成
角色中心制。輕小說向來如此。有趣的角色，在輕小說中不勝枚舉。如《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日常系的異能戰鬥》、《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農林》……各式各樣的輕小說無一不綻放著角色的魅力。塑造有趣的角色是輕小說的基本任務。無論從哪方面看，有趣的角色都是輕小說受歡迎的前提。之前一篇文章中粗談了世界系和並為大家講明了世界系與現今輕小說有密不可分的聯繫。現在我們好好來說一說這個聯繫究竟是什麼。戀愛方面的遲鈍、人際關係的弱勢、對於未來的迷茫往往伴隨一位彷彿從天而降的少女來到他的身邊這樣的展開而開始改變。
這就是原始的角色。人的學生時期總是被動的。出生不由自己選擇，學業不由自己選擇，戀愛學校並不准許，未來的道路只有畢業。這條路看似十分安全，實則徹底犧牲了自由。有些人選擇聽從安排進入大學走入社會，有些則走出校門自力更生。能夠看出世界系以至後來的輕小說主角更加貼合安心上學的乖乖少年。他們沒有任何自力更生的能力，出了校門只能等死。這一類型的人群往往很被動。偏偏這時正值個人意識的萌芽爆發。掌握經濟生計前途大權的大人們繼續使喚小孩，卻不知道他們已經長大一些了。抗拒心理由此而生。給自己吃喝的父母是好的，留下。使喚自己的父母是壞的，消失。女生究竟是怎麼樣的，想了解。「又來使喚我啊？」「我有什麼理由聽你的。」這些心愿無一不是少年們渴望的。這種發泄情緒的氣話多半是少年的心聲。就算如此同學們也無法離開這些大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基本勢力。因為他們唯一的保護傘就是大人們。就算想反抗，進行毀滅性破壞斷了自己的經濟來源導致危險該怎麼辦？這點小孩子心裡清楚。他們把矛盾隱藏起來，用空想世界來緩解無法解決的矛盾。這個空想世界因為少年的願望誕生。在世界中真正的危險都被模糊的東西掩蓋，一切變得很安全。於是他們開始關注一直想知道的問題。比方說追求少女。這樣世界系的中與「我」同等重要的「你」應運而生。「你」不單單是美少女這麼簡單。她是願望，是無窮多的願望構成的集合。這並非物質或者真實意義上的人，而是代表價值的意義。說的簡要一些，「你」是由一套符號組織而成的價值結構品。越是在社會環境中處於被動的人越會受到願望和意義感召。他們很嚮往美德，很嚮往一切超脫世俗的觀念。正因為缺少這些東西才會形成價值層面的需求。需求導向生產，生產對應結果，小說想要大賣必須構築高度概括的觀念和價值。而裝填價值的最好容器是什麼？是人物。任何人物，都包含組織嚴密且層次豐富的觀念信息。對不同小說來說這類人物的選取也各不相同。在輕小說中多選取美少女為基本容器。為什麼從天而降一位美少女後，「我」的生活開始劇變？這不僅僅是女性的降臨，還是超正麵價值的降臨。這是世界系傳授於輕小說最強大的武器。這武器的名字叫做「觀念提純」或「價值人物」。小說的根本在文字，而文字本身就是符號。符號背後直接對應了意義。小說是意義和價值的雕像，人與價值的距離最接近的故事體裁就是小說。能具備且完全發揮價值優勢的故事載體就是小說。為何輕小說的核心消費群是角色廚？正是這個原因。如《戲言系列》中的玖渚友、哀川潤，《物語系列》中的戰場原黑儀，《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中的蕾姆……無數美少女在眼前閃過。正因為這類人物不是真實的，所以才證明了讀者所消費的是價值符號不是人物本身。讀者在世界系中感受到了價值的力量，得到精神上的滿足。他們是千禧年後第一代的讀者，也是世界系與當代輕小說讀者開始分野的一個源頭。世界系的能量已釋放到最大。無論是《伊里野的天空、UFO之夏》、《戲言系列》，都無一例外變得熱門起來。然而，世界系的局限性很大。講述的故事過於憂鬱，能引發共鳴卻少了很多娛樂性。世界系的受眾面其實不大。由於EVA後一時流行這種風格，才能取得如此成績。等餘波散去，終會被喜新厭舊的市場遺棄。面對這樣的困境有兩條解決方案。一是將世界系的受眾面拓寬豐富年齡段，加入社會思考因素作為構成故事的基石以此改造世界系。二是繼續開發人物容器的潛力添加更多娛樂元素，將服務目前受眾作為唯一且永遠必要的目的。有作者選擇了前者。在這條道路上走得最遠的人，便是《星之聲》的作者新海誠。這位世界系動畫作者在2003年間製作上映的《星之聲》中，用簡單的情節、富有想像力的設定講「我」與「你」的距離與愛戀描繪得震撼人心。之後他不斷做著新動畫，一點點增進自己的實力。在2016年他與東寶的製片人們通力合作的新作——《你的名字》席捲了整個世界。這部畫風精美、故事清新、設定充滿味道、故事溫馨浪漫的動畫，正是改造發展中的世界系作品。而輕小說選擇了後者。畢竟小說有自己的特殊之處。穩住基礎的觀眾群，輕小說才有之後一展拳腳的可能。之後世界系與輕小說開始分流各自發展。輕小說開始適應讀者的要求，發生嶄新的變化。這段時期出版的作品，很多成為了輕小說的代表作。在探索時期，編輯的力量絕不容小覷。有兩位編輯，對輕小說貢獻尤其重大。其中一位是電擊文庫的前任主編三木一馬。另外一位是MFJ文庫的前任副主編庄司智。此二人對美少女角色體系探索，側重點各不相同。而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他們的積極探索，就不會有如此成熟的輕小說角色構築方法。現在，我們一個一個說。03 三木一馬的直覺
三木一馬開發了美少女體系的廣度。他經手負責的小說題材各異。如《魔法禁書目錄》、《魔法高校劣等生》、《刀劍神域》、《乃木坂春香的秘密》、《說謊的男孩與壞掉的女孩》、《灼眼的夏娜》、《我的妹妹哪有這麼可愛》……題材各不相同，部部有特色，有些ACGN領域大紅大紫。三木一馬是個十足的工作狂。據他自己坦言，他在電擊文庫工作時忙到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他除了負責小說，還十分積極地參與小說的周邊宣傳和改編工作。由他經手的小說，只要改編就一定全程參與管理。至於其負責的輕小說被改編為動畫，更是部部擔任製作人。與此同時，他還積极參与動畫製作。動畫《革命機》的副系列構成便是由三木一馬擔任。今年由他負責小說《刀劍神域》所改編的動畫電影——《刀劍神域序列戰爭》在日本、美國上映，並確定會在國內上映。他曾經說過，非常能希望自己負責的作品能成為好萊塢的電影被世界上所有人喜歡。輕小說能在世界範圍內被人認知，三木一馬無疑是功臣。最初他擔任《灼眼的夏娜》的責編時，就常常與作者高橋彌七郎進行作者會議。在其中他受到同文庫作品《伊里野的天空》的啟發，對故事企劃的設定進行一番修改大量添加人物和設定的要素。「夏娜被設定成在戰鬥時，會揮舞一把名為贄殿遮那，全長一三〇公分的大太刀。既然是這樣的話，設定成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揮舞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日本刀，應該會讓人在想像這個畫面時，感受到更為強烈的衝擊力才對。」——《只要有趣就夠了！發行累計6000萬冊──編輯工作目錄》·三木一馬對這位責編來說，作品的親和力無比重要。這種親和力到底是什麼，連三木一馬自己都說不太清楚。可偏偏就是這樣含混的說法告知了我們最重要的信息。人物的可愛絕不是用單一方法來呈現的。親和力看似無意，實則大有道理。呈現人物可愛之處的方式不是人物本身在發揮作用，而是她所身處的環境、自身設計、情節組織共同構成的結果。他責編的每本書中，時而構思有趣的人設、時而設計精巧的場景、時而放置極端的情節。如此花樣繁多風格多變的手法卻始終圍繞著有趣的人物在打轉。正因為深諳此道，他才能帶領作者創作出如此多高人氣的女性角色。如高坂桐乃、五更琉璃、御坂美琴、夏娜……人物的可愛之處絕不流於表面，從內到外展現出無窮的魅力。眼界和高度上，三木一馬將人物的內力發揮到了極致。整體體系上，為我們闡釋了輕小說角色塑造的基本思路。既是——人物的設計引發遐想，環境的設置造就性格，情節的組織挖掘深度，此三者服從於美少女。04 庄司智的選擇
另一邊的MFJ文庫，一位叫庄司智的編輯不會想到自己將會是使輕小說遭受惡評的源頭。與三木一馬不同的是庄司智所負責的作品幾乎全部是後宮向輕小說。這些故事風格多偏向美少女異能戰鬥，插畫十分精美且福利滿滿。這套插畫封面設計方法，之後更成為辨識度極高的套路。現今輕小說諸如倒貼、進女更衣室、同居梗之類的橋段都在他負責的作品裡玩了個遍。而他所帶起的所謂「賣插畫送廁紙」（插畫精美故事稀爛的戲稱）這一風潮，今後進一步影響到了大眾對輕小說的評價。在2015年，輕改四大名著（因為當季有四部輕改動畫做得太爛，故而調侃的戲稱）中《絕對雙刃》與《銃皇無盡的法芙娜》皆出自他手。這樣怪異的編輯能算是為業界做出巨大貢獻的編輯嗎？當然。要是說三木一馬的本領在於，能夠不停嘗試、精密組織、開拓新局面；而庄司智最大的才能，則是將一切能管用的元素全部集合到一起。這一點可不是說著玩的。早在後宮向輕改火熱之前，庄司智就以專門負責後宮向輕小說著稱了。他負責的書籍皆有豐富多樣屬性鮮明的女性角色、打來打去的後宮戰鬥、被爭來爭去的性無能男主。雖沒多少深度可言，但已成為一種高度濃縮的制式後宮向輕小說。如果把庄司智負責的書中，同樣兩個相同屬性的人物進行對調絲毫不會有違和感。可以說庄司智站在故事性的另一頭極端，「不要臉」地賣起了人物。聽上去很無恥是么？事實是庄司智對於輕小說的貢獻，絕不小於三木一馬。在他負責的書籍中，並非都是爛作。如《變態王子與不笑貓》、《no game no life》、《機巧少女不會受傷》、《Infinite Stratos》、《迷茫管家與膽怯的我》這類富有人氣且質量優良的輕小說，皆為他負責。 雖然質量上下幅度很大，但是他完全沒有放棄對後宮向輕小說的挖掘。他看中的是後宮向戰鬥題材對於角色呈現出驚人的容納能力。如果輕小說的極限正被三木一馬探索，那麼庄司智則守護著輕小說的根本底線。人物。只有人物。將所有能使角色可愛的屬性都拿上檯面，讓美少女們去環繞著男主角。這是最為有效的方案。不管收到怎樣的惡評，穩住了角色廚就穩住了輕小說的基本盤。不折不扣的實用主義。知道讀者喜歡美少女，那就用美少女把讀者們服務好。某種角度來說庄司智是個流水線工廠的車間主任，他負責的書很像工業流水線上生產的商品。如何服務讀者是他更為關心的內容，算外面如何惡評就是無所謂。庄司智知道這一支主打美少女角色的後宮輕小說門類讀者肯定會買賬的輕小說的主角常被人吐槽是「普通的高中生」、「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總是坐在靠窗第二排的主角位置」、「總有道也道不明的迷茫」、「對女性角色有莫名的吸引」。這些段落看來都很爛俗，甚至會讓深層讀者產生厭惡。但如果讀者真的討厭這類書籍，它們根本不會出現在書柜上。事實上很多讀者在各種私密的場合看書完成著自我滿足。小說終止便合上書本，心滿意足的他們一句話都不會說。始終不會去向人炫耀些什麼，證明些什麼。這才是真正閱讀的狀態。閱讀的體驗是封閉的，需要的是讀者在文字中向解碼一樣探知意義。上述的那些橋段，都是編撰過程中的常用密碼而已。從商業的角度看產品不能推陳出新便是壞的，而一味否定甚至自大的挑三揀四也不正常。讀者消費的就是由符號和意義組成的美少女。這點從來沒有變過。05 但我沒有說謊
無論三木一馬還是庄司智，都是製作名為「輕小說」這種商品的人。無非是三木一馬靈活，庄司智務實罷了。角色作為故事立足的根本，乃是要務中的要務。現今輕小說，依然沒有能代替美少女這一基本容器的東西出現。角色中心制。這五個字的意義，遠沒有這麼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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