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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母親劫

2013年5月12,母親節,我在早上一片混沌中接起了父親的電話,他聲音局促的告訴我,儘快回老家,否則可能就「見不到你媽最後一面了」。我大腦一片空白,是當時的女友匆忙的幫我買了機票,我打車到了機場,值機,登機,起飛,在飛機上不能接到電話的3個小時里,我用了各種奇怪的暗示手段,告訴自己沒事的,這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比我自己想像的更冷漠,但卻沒想像的那麼脆弱。

等我到了的時候,其實生死關頭已經過去了,我在一幫親戚的包圍中上了樓, ICU的門口擠滿了人,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聊天,有一部分人看起來已經來了很久,在地上打起了地鋪;我們在靠牆的地方找了個位置,親戚們跟我七嘴八舌的講了事情的經過,本來是母親節這天和我幾個舅舅一起去看望鄉下的姥爺,到了鄉下之後突然因為高血壓導致腦溢血,從鄉下送到縣城,出血量太大,縣城沒有辦法動手術,就又從縣城送到市區,出血量超過60毫升,要手術,性命攸關,醫生說可能下不來手術台,現在在ICU也是隨時有生命危險。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一直住在醫院的走廊里,期間的經歷只能用光怪陸離來形容,每每和朋友講起他們都覺得我是按照《奇妙世界物語》在給他們編故事,不過這本來也是另外的故事,有機會你找我吃飯,我講給你聽。

我媽生在東北農村,是家裡的大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農村習俗大姐就是半個媽,從小要負責弟弟妹妹的衣食住行;出生在「三年自然災害」中間的她身體十分瘦弱,帶我舅舅的時候只能把我舅舅的身體一半放低一點,有點在地上拖行,導致我舅舅的大腳趾最後結痂到有點向內變形。我老姨在十四歲的時候被診斷得了骨癌,截肢掉了一條腿,巨額的花費作為家裡小半個掌柜的,自然要肩負起一些責任,本來念書還不錯的她選擇了輟學去工作;也可能因為讀書還不錯,後來還找到了個記者的工作。結婚之後為了能有個穩定的生活,不跑來跑去,進了紡織品公司。然後我這顆災星就出生了,所謂災星,是我出生的時候伴隨著我媽的產後大出血,就是電視上常看到那種護士大夫一手血問怎麼辦的那種,真實的產後大出血比電視上演的還要兇險的多,尤其是在醫療設備匱乏的縣城。雖然最後命保住了,但還是留下了病根,在我十歲的時候她得了子宮肌瘤,做了子宮摘除手術。隨之而來的是總設計師規劃的下崗潮,紡織品公司倒閉,她只能一邊打零工當會計一邊照顧我念書,她總是在籌備,總是在算計,不可避免的又變得勢利,我爸僅有的一點工資在邊陲小鎮能省出多少,然後湊個整數存起來或者借貸放出去。

這些苦難都是當時的我所看不見的,或者說我太熟了以至於覺得這些不過是一種傳說。我看到的只有她的啰嗦,為了蠅頭小利的爭執,和一些不咸不淡的家長里短。我的叛逆期十分漫長,一直持續到上班之後,這跟她的寵溺有一定的關係。工作之後隨著我的經濟自立,她給我打電話越來越小心,因為我可能隨時不高興,然後掛斷不理她。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可能在玩遊戲,和朋友吃飯,在看電影,在逛街,加班,總之理由總是有的,時間總是沒有的。

這一切都隨著這場事故消失了,還給我的她,只會說很少的話,行動也不方便,而在說任何話之前都先說「姐說」,可能是睜開眼睛之後最先看到的是我舅舅,也可能是她年少時代的抹不去的回憶的一種映照。她在說「兒子」的時候會有兩種聲調,一種是上升的語調,代表 她高興;另一種是下降的語調,代表她難過;如果我過年回家,她看到我就又哭又笑又罵,毫無禁忌的像個小孩子,我也像哄著小孩子一樣哄著她。

跟大部分母親一樣,我媽希望我25歲就能買房結婚,在家附近工作,所謂安居樂業,但我至今也沒有實現她想要的這些東西,乾的工作還是這麼不靠譜,活的還是這麼弔兒郎當。刨去我本身的不在乎,我相信她對我是有一種失望的。我以前是覺得孔融的父母無恩論多少是有些道理的,成人之後我覺得父母給予最重要的既不是恩情,也不是親情,而是一種蔓延在血液里的傳承,這些記憶和說不清的感覺塑造和灌注了現在的我,也把我們連接在了一起。在母親節寫這些東西,不是想反思什麼,而是說雖然我選擇了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但令我羞愧的就是沒有像我母親那樣堅韌而努力的去生活,她是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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