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易逝,死狂之道。

《劍豪生死斗》與武士道。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般靜美。

--泰戈爾

《莊子 雜篇 說劍》之中,將天下之劍,分為三等,一等者,乃為天子之劍,關乎社稷,此劍一用,可匡諸侯,令天下服矣;二者者,為諸侯之劍,關乎民生,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為諸侯之劍也;莫等者,庶人之劍也,此劍雖可上斬頸領,下決肝肺,然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卻無所用於國事。

誠然,《莊子》之中所言之劍,並非是眾人傳統觀念之中的,廣義上所言之劍,只是借物喻人的一種比擬方式罷了。而中國傳統武術之中的劍,則一直是以那翩翩君子的形象出現了。

拳諺有雲「刀走黑,劍走青」,我國的劍由於其輕、短、細、薄的特性,故而在古時,除卻了可以當做一種防身之用的兵器之外,也多為彼時的士子與風雅之人所好,出門時不僅僅羽扇綸巾,更是喜歡在腰間仗劍一口,以做裝飾之用。故而《後唐書》之中便對那聞名遐邇的「詩仙」李白有所形容道,「性倜儻,喜縱橫術,擊劍為任俠」,而李白本人也常常腰間仗劍一口,頗有些洋洋得意的自詡道「十五學劍術,遍干諸侯」了。無獨有偶,金庸先生筆下的《笑傲江湖》中,那平日之中一副翩翩君子,人品武功皆為上乘的華山派掌門岳不群,也是有著一個「君子劍」的美名,由此可見,中國的劍,在眾人心中的形象了。

只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一洋之隔的島國日本,在舊時的武士階級們,平日里也是好以劍傍身。不過就如同日本的文化也是一脈相承於中國一般,日本刀的歷史,也可追溯至中國的「唐刀」與「陌刀」的東渡,而這種在日本本土最終生根發芽,成為了武士階級生命與靈魂的象徵,頗有著「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之意的利器,卻在武士階級的手中,沒有著絲毫的君子意味了。

《劍豪生死斗》這部漫畫,便將這一史實,濃墨重彩的刻畫的入木三分了。

《劍豪生死斗》,也譯做《死狂》,此二字出自於《葉隱聞書》,這部被日本武士階級奉為圭臬的典籍。顧名思義,單從「死狂」這二字,便不難管中窺豹,可見一斑的看出這部漫畫其中的血腥瀰漫之氣了。

整本《劍豪生死斗》,改編自日本小說家南條范夫的成名作《駿河城御前試合》的第一章,「無明逆流」,由漫畫家山口貴由所執筆。原著《駿河城御前試合》,作為一本貼合於時代的時代小說,「駿河城御前試合」也是確有其事。

眾所周知,日本的劍術向來凌厲之極,實戰性極強,沒有多餘的套路與奇淫技巧,多講究在一合之間,分出生死。這種實用性極強的劍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吸取了中國傳統武術理念中,「持短入長,倏忽縱橫」,摒棄了那些「徒支虛架,以圖人前美觀」的流弊,招式在大開大合之下,配以迅捷凌厲的步伐,著實是厲害之極。故而在明時中國沿海一帶,多為倭寇所擾,興兵討伐時,往往卻是一個照面,便會被這些被我國戲稱為「倭人」,往往衣不遮體,手持三尺長刀的倭寇,一劈兩半了,抗倭名將戚繼光,更是在其《紀效新書》中有所感慨道「長刀,此自倭犯中國始有之。彼以此跳舞光閃而前,我兵已奪氣矣。倭喜躍,一迸足則丈余,刀長五尺,則大五尺矣。我兵短器難接,長器不捷,遭之者身多兩斷。緣器利而雙手使用,力重故也」,由此可見,日本劍術之厲。

而正是因為日本的劍術過於凌厲,往往在一合之下,便能分出生死的緣故,故而在後世,發明了木刀這種能夠代替真劍,以達到通過減少傷亡而達訓練目的之物,於是在德川幕府時期,天下依然太平之際,進行駿河城御前試合這種真刀真槍,不死不休的比試,顯然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南條范夫的原著《駿河城御前試合》,便是反應了這一史實,除卻了被改編為漫畫的第一章「無明逆流」之外,後續也不乏宮本武藏這等「二刀流」的出場,極盡了血腥與殘酷之能事了,當然,其中最為精彩,也是最為人們所熟知的,也是日後在2005年之時,被山口貴由添油加醋的改編為了漫畫的,也是第一章,「無明逆流」了。

好的作品,無論是小說,抑或是漫畫,都會有一個先聲奪人的開頭。諸如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再至於三浦健太郎所創作的《劍風傳奇》;擁有一個先聲奪人的開頭,總能在第一時間抓住讀者的眼球,讓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繼續一探究竟了,而《劍豪生死斗》無疑也是擁有著一個先聲奪人,且別開生面的開頭了。

《劍豪生死斗》的開頭便是德川忠長的切腹與介錯,漫畫很忠實的反應出了歷史之上的一些細節,諸如彼時的切腹,大多已然不採用血腥氣極重,且極為痛苦的肋差所切了,而是改為蘸水劃一下腹部,或是用扇劃一下腹部,便可由介錯人進行介錯了,此名為「水腹」,亦或是「擬腹」,而介錯人在介錯之時,也不能完全的將整個的頭顱砍下,也需的恰到好處的留有一些皮肉,這在漫畫之中,也有反映,德川忠長在被介錯之後,並非是人頭落地,而是尚存有一絲的皮肉的。故而整個漫畫的開頭,戲劇性之中又不乏對於歷史的嚴謹性,可謂是神來之筆。

之前已然有所提及,《劍豪生死斗》整本漫畫,脫胎自「無明逆流」這不過萬字的一章小說。漫畫家山口貴由獲得授權之後,自行在其中揉入了不少讀者所喜聞樂見的橋段,但是大體卻圍繞著駿河城御前試合,首次登場,一為盲人,一為獨臂的伊良子清玄與藤木源之助,這曾經同為虎眼流同門的同室操戈了。

漫畫之中的藤木源之助,本身是一個農民之子,在某日不堪忍受同村武士之子的欺凌,將其拋擲而死之後,卻因為偶然路過於此的虎眼流祖師,岩本虎眼的搭救,脫胎換骨的拜入了虎眼流門下。這岩本虎眼也是一代宗師,曾與柳生石舟齋宗嚴比試,一招當家絕技「流星」一出,便能令那素有「天狗」之稱的柳生宗嚴棄械投降了,卻終因遭人嫉恨,受到傾軋之後,心灰意泠的在自己的封土開宗立派,更是神志多有不清,瘋瘋癲癲了。

只是岩本虎眼雖然神志不清,但是一身藝業,也是極為了得,藤木源之助拜於其門下,短短的數年之內,便能夠獨當一面,成為了代師範。而前文之間有所提及的,為了避免真刀真劍在切磋比試時受到不必要的創傷,故而道場之間,多以木劍之用。只是這木劍卻也並非眾人所想的那般,如同玩具,君不見那後世的劍道,在用木劍,竹劍訓練時,也必然會裹以厚重嚴密的護具,由此可見木劍雖然可以讓人無性命之憂,但是殺傷力也是非同小可的。虎眼流,也便是秉承了這一原則,但凡有那上門討教,俗稱「踢館」之人,虎眼流最為直接,也是最為有效的回應手段,便是用手中的木劍,在其身體之上,留下最為深刻的烙印。

伊良子清玄便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或許也能夠稱其為「藝高人膽大」,憑藉著手中的「骨子術」,其先之死地而後生的擊敗了藤木源之助,只是在敗於另一位師範牛權股,並被囚禁於地牢之後,伊良子清玄非但沒有感到任何的懊惱,反而卻因為聽聞的岩本虎眼是享用月俸三百擔的武士,並膝下有一如花似玉之女,三重之後,欣喜若狂了,一個能讓他改頭換面,脫胎換骨的計劃,不可抑制的在其腦海中形成了。

於是順理成章的,憑藉著在劍道之上超人一等的領悟力,與其能堪比潘安,衛階之容貌,伊良子清玄很快便成為了虎眼流內熾手可熱的人物了,更是後來者居上的成為了替代原本的藤木源之助,下一位家主的繼承者了。只是善因種善果,惡業有惡報,伊良子清玄平日之中便往往藉由其出眾的容貌,遊戲於花叢之中,此次在拜入了虎眼流之後,更是將主意打到了祖師岩本虎眼視作為禁臠的小妾阿郁的身上,而阿郁本就是一個久曠的怨婦,一來二去,自然抵擋不住伊良子清玄的溫柔攻勢,兩人便做成一處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伊良子清玄的這般風流韻事,被虎眼得知了,虎眼雖然神志不清,但是卻也不能忍受的這般恥辱,於是便打著傳其「流星」秘笈之時,讓門下的牛權股與藤木源之助,在將仍舊滿心希冀,眼看著自己的美夢終將實現的伊良子清玄,在措不及防的打至重傷之後,更是自己親手用虎眼流的不傳秘技「流星」,毀其雙目,並欲將其置之死地。所幸那阿郁捨命相救之下,伊良子清玄方能逃出生天,在日後的生活之中,又因自己極高的天賦,悟出了能夠後發而先至,專門應對虎眼流秘技的「無明逆流」,並在斬殺了岩本虎眼與藤木源之助的半條手臂之後,兩人又一次,在駿河城御前試合之下,相遇了。

若單從《劍豪生死斗》這部漫畫的角度而言,這無疑是一部略有些曲高而和寡的作品,雖然不如《海賊王》與《火影忍者》這等漫畫的為人所熟知,但是其作品的藝術性與作者山口貴由的畫工,比之前二者,也是不遑多讓的。尤其是以山口貴由的畫風,多注重於肌肉的紋理與軀體的描繪,雖然不似傳統日本漫畫那般的注重於誇張與理想化的表現,但是卻別有一番美感,尤其之於《劍豪生死斗》這類偏向於寫實的漫畫,其中對於每個人物的表情以及肢體的細節的刻畫,更是入木三分,讓人過目難忘。

再至於《劍豪生死斗》這部漫畫其中的人物設定,更是令人拍案叫絕了。

首先是主角之一的藤木源之助,出身於低等的農民之家,這等農民之於古時的日本社會體制而言,則屬於是生殺予奪之權在手的武士階級眼中的螻蟻。《葉隱聞書》中有雲,「武士道者,尋思之道也」,不錯的,這本被武士們所奉為圭臬的典籍,如實的描述了武士們的精神狀態,即視死如歸,將結束生命,作為是一種榮耀。慨然赴死,這之於每個武士而言,都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故而武士們也就不把生命當做一回事,也就是視生命若草芥,不僅僅是自己的,同樣也是他人的。這種並非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赤裸裸的生死觀念,讓隸屬於每個武士領地之內的平民們,整日都有些提心弔膽,如履薄冰了,生怕某日一言不合之下,便會被無端的被武士用作試刀,也即是「辻斬」了,這一點在《劍豪生死斗》,岩本虎眼被委託試用名刀「七丁念佛」,1與北野武所自導自演的《座頭市》之中,多有體現,由此可見,武士們之於生命的態度。

故而藤木源之助這種大小便沉默寡言的孩子,受到那武士之子的欺凌,便也是不難理解了,而再至於藤木源之助拜入了虎眼流的門下,成為了一名下級武士之後,其性格之中的沉默寡言,倒是讓其對於岩本虎眼,有些惟命是從起來,不僅如此,虎眼流的上下,都對岩本虎眼言聽計從,絲毫不敢違逆,就是那因一言不合,便會岩本虎眼用刀割豁了口唇的牛權股,也不敢有絲毫的怨言,這讓人不由得有些感慨起來。

我國有句無從考證的古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是看來,日本的武士精神,亦是如此。藤木源之助之於全書之中的形象,循規蹈矩,沉默寡言,唯師父之名是從,無論是忍著心中的不情願,留著鼻血,將三重按住,以強行行那周公之禮,夫妻之事,與最終大驚失色,強忍著心中的無奈,一刀刀的割下伊良子清玄的首級,皆反應出了藤木源之助,這個角色所代表的武士道之中,被人所詬病的「忠」與「義」了。

柳宗元的《吊屈原文》中有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忠君之事」,武士也不外乎於此。以藤木源之助所謂代表的武士群體,向來秉承著「忠」、「勇」、「仁」、「禮」、「誠」、「名」這六字,而排在首位的,便是「忠」字。只是這「忠」字卻難以履行,《三國演義》之中的劉備託孤,諸葛亮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可以被視作為「忠」,而《水滸傳》之中的唯宋江之命是從,最終喝下宋江的毒酒,慨然赴死的李逵,也是為「忠」,春秋時代輔佐勾踐,卧薪嘗膽,最終三千越甲可吞吳的文種,不聽范蠡的勸告,最終落得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更是為「忠」,只是前者為「忠義」,後二者為「愚忠」罷了。

漫畫中的藤木源之助,也是便是這樣一群武士的縮影。無論是從漫畫開場的大臣的切腹「死諫」,再至於在臨近於駿河城御前試合前,一眾身懷絕技的武士卻需要匍匐在階前,等候德川忠長的蒞臨,後者更是心情不暢便隨手殺了一名毫無相干的武士泄憤,足以反映出武士階級身上所存在的「愚忠」這種本性。而藤木源之助的一生,則也深陷於這種「愚忠」之中,先是聽從岩本虎眼的命令,將伊良子清玄擊敗,更是在其前來尋仇之後,為報殺師之仇,不斷的苦修,苦練,最終在大仇得報之後,又要違背本意的將伊良子清玄的頭顱斬下,以梟首示眾,可以說,藤木源之助身上集合了無數武士身上關於「忠」與「義」的曲解,徹頭徹尾的,只是一個空懷一身武藝,卻是沒有自我靈魂的行屍走肉,也一如了那後世之中,在二戰的尾聲,前仆後繼的駕駛著去除了起落架的「零式」戰鬥機,沖向美軍戰艦的「神風敢死隊」所一般了。而在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之中,那自小出生於華山派中,唯以偽君子師父之命是從的,令狐沖,也就是活脫脫的藤木源之助了。

而若將藤木源之助比作為《笑傲江湖》之中的令狐沖,那麼《劍豪生死斗》之中的另一主角,伊良子清玄,那就是遙相呼應的林平之了。其二者也有著驚人的相似,如出一轍的俊俏容貌,與小師妹之間的橫刀奪愛,只是《笑傲江湖》之中的林平之原本出身於鏢局世家,從小錦衣玉食,而《劍豪生死斗》之中的伊良子清玄,則是出身於一個流鶯的膝下,自小便不知父親為何人,也沒有林平之那般的家破人亡之恨。只是二者殊途同歸的是,林平之因為家破人亡,從而導致行差就錯,伊良子清玄卻是因為童年的貧窮與困窘,導致了其在不擇手段的通過種種途徑,以此獲得出人頭地的機會,這二者悲劇,也是顯而易見的。

只是有很多的讀者,認為伊良子清玄只不過是不如同藤木源之助那般,隨心所欲的活出了自我,沒有淪為行屍走肉了,這我是不贊同的。藤木源之助雖然是武士階級「愚忠」的代表,就嚴格意義上而言,也很難稱其為是一個傳統的「好人」,但是伊良子清玄,那更是十惡不赦了。孔子《論語》之中教育我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伊良子清玄則顯然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了。無論為了出人頭地,而選擇入贅虎眼流的心懷鬼胎,亦或是美夢成真前夕的痛下殺手,殺了自己那早已痴傻的生母,再至於勾引虎眼的小妾阿郁,這一切的行徑,實乃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徒,若是說其活出了真我,這也無疑是自欺欺人的妄言罷了。

縱觀伊良子清玄的一生,若是將藤木源之助比作為「愚忠」的行屍走肉,那麼伊良子清玄則就是那不斷向上爬,渴望出人頭地的極惡之人了,前者只是陷於「愚忠」,沒有自我主導的權力與自由,而後者則就是無法無天,只將任何的人與事物,作為自己可以利用的墊腳石的真正心懷叵測之人了,造成前者悲劇的,是武士傳統觀念之中的「忠」,而締造後者悲劇的,那便是「名」了,這二者相同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更是制度的悲劇。

除卻了藤木源之助與伊良子清玄予人的感慨外,結尾處岩本虎眼之女,三重之死,也是眾說紛紜。三重也無怪乎於就如同那《笑傲江湖》之中的小師妹,只是《笑傲江湖》之中的小師妹也算的上與令狐沖是兩小無猜,雖然可能只是令狐沖的一廂情願,但是起碼小師妹之於令狐沖,是毫無厭惡之情的,而最終鍾情於林平之,除卻了少女懷春,林平之的相貌較之於令狐沖,勝過不少之外,林平之的曲意奉承,也是至關重要的。至於《劍豪生死斗》之中,三重對於藤木源之助,原本也是沒有絲毫喜歡之情的,在她的眼中,這群整日以岩本虎眼惟命是從的徒弟,完全就是行屍走肉,不值一哂的存在,是令她厭惡的,而伊良子清玄的不循規蹈矩,加之相貌出眾,無疑是對於三重這種自小隻生活在道場的涉世不深的少女,有著極其致命的吸引力,這種其後的三重因為伊良子清玄,從而絕食,形同考妣,便可見一斑。但是因為伊良子清玄同樣又勾引了自己父親,虎眼的小妾阿郁,加之又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從而三重對於伊良子清玄的情愫,又變得有些莫名起來,愛之深,責之切,這種矛盾的情感,想來也是如《笑傲江湖》之中的小師妹,如出一轍了。

《劍豪生死斗》這部漫畫,精彩的人物設定,與脫胎於歷史的真實事件之外,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對於武士這個現如今早已被各種層出不窮的影像作品所美化,鼓吹的群體,真實的展現在了讀者的面前。那眾人印象之中,衣著光鮮,數著月代頭或是銀杏頭的武士們,身手高強之下,似乎也應當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不為五斗米折腰了。只是臆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劍豪生死斗》這部漫畫之中,便真實的反應出了武士的生活狀態,無論是那一招「流星」即出,便能令柳生石舟齋宗嚴棄械投降,晚年一副瘋瘋癲癲模樣的虎眼,亦或是沉默寡言的藤木源之助,在面臨自己的上級大名時,無不都是一副喜笑顏開,誠惶誠恐的模樣,就是岩本虎眼這類一代宗師,也是畢恭畢敬的,全無了平日在道場之中的生殺予奪在手的做派了,這讓人不由的有些大跌眼鏡了,武士有著自己原本的驕傲與榮耀,但是這一切在絕對的權利面前,卻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種行徑在二戰時期的日本,更是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了。一部分鼓吹武士道精神的軍國主義分子,在為了轉移自己社會的內部矛盾之時,便在窮兵黷武之下,將早已是昨日黃花的所謂「武士道」的精神,重新推向於了台前,大書特書的對群眾進行精神的麻痹與意識的刺激,令的不少人為之心神不已,美國作家苯尼迪克特便在此時出本了一本《菊與刀》,來分析了這種極端又略帶有病態的文化。

歷史之上最後一次彰顯武士道精神的著名時間,應當是蜚聲於日本文壇之上的右翼作家三島由紀夫了,其在進行切腹之後,手持「關孫六」的介錯人,卻是三次都沒能將其的頭顱砍下,最後再換由習得居合道的第四人之時,方才將三島由紀夫的頭顱砍下,這時的三島由紀夫早已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試圖咬舌自盡了,而這一駭人聽聞的事件,最為滑稽的則莫過於介錯人在砍不下三島尤紀夫的頭顱之時,居然手忙腳亂的用刀做鋸,企圖鋸下三島的頭顱,那般疼痛,即便是三島尤紀夫這種硬漢,也是慘呼連連,不能自己了。

《劍豪生死斗》作為一部反映了江湖時代,武士的生活狀態與社會地位的漫畫,其中精彩之處,比比皆是,並不僅僅局限於了濃墨重彩的描述武士之劍的恩怨情仇,更是將漫畫的整個大時代背景,放諸於了歷史之上,著眼於表現武士階級之於社會之中的醜態與令人厭惡之處,這與現如今那些著眼於美化武士群體的漫畫,就迥然不同了,《周易》有雲,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劍豪生死斗》在我看來,也就是如同其中的一句旁白,「封建社會的完整形態,就是由少數的虐待主義者與多數的被虐主義者所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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