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生命跡象的這片沙漠,見到全世界最璀璨的星空

智利阿塔卡馬沙漠,是個乾燥得骨頭都會變松,遙遠得令人膽顫,又處於易讓頭腦麻木的高海拔地區。在這裡,你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也因此,有著全世界最璀璨的星空。

在吉普車上奔波了四天三夜,經過雪白的鹽沼、粉色的湖泊、長滿巨大仙人掌的山丘,聚集著火烈鳥的沼澤,冒著硫磺白煙的火山口,煮著巨大一壺開水的間歇泉,最終到達了玻利維亞與智利的邊境口岸。車上另外三位同伴隨車按原路返回,我則在邊境處換了一輛車直接入境智利。

玻利維亞「樸素」的移民局,在這裡蓋了出境章往前走幾步就算入境智利了。

迎接我的是另一片漫無邊際的荒漠,當年智利、秘魯和玻利維亞為了這片不毛之地沒少掐過架,150年前整個阿卡塔馬沙漠甚至全部屬於玻利維亞。

火山、戈壁、荒漠、鹽鹼地就是阿塔卡馬的全部。

當年的西班牙人不僅改變了南美大陸的語言,還在這樣的不毛之地留下了至今仍然可見的標誌。

從拉美最赤貧的國家進入拉美最富裕的國家,最直觀的變化就是路,之前的四天三夜完全顛簸在鹽田、沙地和碎石子堆上,入境智利後車飛馳於平坦的沙漠公路,讓我反而有點不適應。公路並不寬,由於水汽的原因,路的盡頭一直波光粼粼如同水面,山脈和沙丘都浮在波光上。舉目望去,四周寸草不生,研究阿塔卡馬沙漠多年的科學家說過,「無論在南極、北極或任何其他的沙漠,鏟起一塊土,總能發現細菌,但在這裡,你什麼都找不到。」美國宇航局將這片區域模擬火星地表進行試驗。

前方轉彎到達智利最北部的沙漠小鎮。

一個小時後,到達了智利最北部的沙漠小鎮——San Petro。小鎮只有幾條風景如畫的蜿蜒土路,圍繞著一個廣場和一座泥土建造的教堂。它自1744年就在這了,300多年,它應該沒變過樣,肩並肩的塗色屋頂,髒兮兮的白色牆面,頭頂一碧如洗的藍色天空。如果撇開道路兩邊花花綠綠的旅行社招牌,土色、白色和藍色,就是小鎮僅有的三個顏色。幾年前一場破天荒的大雨淹翻了整個小鎮,在這樣的世界極旱之地他們可完全沒有防雨的任何經驗。

塵土風揚的街道兩邊,布滿了雜貨店、旅館、餐廳和旅行社……風塵僕僕的背包客們來來回回的穿梭其間。每家旅館的院子都有吊床,循環著雷鬼音樂,院子里茲茲地冒著烤肉的香氣,各種膚色的人們聚在一起烤肉、喝著冰鎮啤酒、眯著眼睛享受沙漠日光桑拿……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阿卡塔馬,要不要一起去參加今晚的滑沙派對?

整條銀河橫在頭頂

隨一輛吉普車進入阿卡塔馬死亡谷,教大家滑沙的是一個捲髮高個子的智利本地人,用英文和西語交替做解說。我不太有運動細胞,也不會滑板,要從一棟樓那麼高的沙丘上一口氣滑下來,嚇得我從最高處一直滾到谷底。他笑到喘不過氣,卻又好脾氣地幫我抬著滑沙板爬上沙丘。

當時已經是凌晨一點,月亮明朗動人,所有的星星熙攘在天幕里,這是我見過最清晰最美麗的星空。沙漠的夜晚又涼又軟,亮晶晶的銀河簡直要被風吹下來。與沙漠氣焰囂張火紅髮熱的白天比起來,沙漠的星空之夜實在溫柔動人。

滑完沙,大家坐在沙丘上休息,見我在擺弄相機拍星空,捲髮便從車裡也拿出了一台相機和我分享他拍的星空,得知他其實是個星空攝影師,家在聖地亞哥,計劃在這片沙漠住上兩年拍攝星空,平時以當滑沙教練掙的錢補貼生活開支。每天晚上我們離開後,他一個人留下來清理垃圾,整理滑板,然後拍攝星空。

他說,每天躺在星星月亮沙漠大風裡,整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我問他,你不害怕嗎?沙漠里沒有其他動物嗎?他說,這簡直是智利最安全的地方,什麼動物都沒有,滿山谷都是風,滿天空都是星辰,很孤獨,但是很滿足。拍攝星空其實是非常累和乏味的工作,可是當你把一幀一幀照片拼起來看見完整的星空的時候,有一種看到天堂的幸福感。

超級天文台,置身科幻片場景

阿塔卡馬常年氣候乾燥,有些區域甚至400多年未見滴雨,這裡一年有300多天都是萬里無雲的天氣,人煙稀少幾乎沒有光污染,是世界上最佳的觀星地點之一。另外,在南半球能夠觀測到在北半球無法看到的天體,例如銀河的中心部分。因此,在智利北部這片沙漠區域聚集著全球三分之一的天文基地。

但是如果嚴格按照建造大型天文望遠鏡的條件,在智利的沙漠里是不會有天文望遠鏡的。一是因為海拔,南美洲西海岸的沙漠緊貼海岸,海拔自然不會高。其次沙漠的基底流動性很大,也時常出現惡劣天氣,不適合大型光學設備的建造。所以在智利所有的天文台實際上都是在安第斯山脈上,當然,山脈都是荒漠型山脈。

對於我,計劃來智利北部的時候,第一想看到的其實並不是壯闊的沙漠極旱之景,而是位於沙漠地區海拔5000米山脈之上的一個超級天文台Atacama Large Millimeter/submillimeter Array,簡稱ALMA(在西語中有靈魂的寓意)。這是在2013年建成,一台由66台口徑為12米的拋物面天線組構成的大型射電望遠鏡陣距。由多個國家和機構合作建造的一台全世界最大最昂貴的望遠鏡陣列。

ALMA天文基地的效果圖。(圖片來自網路)

搭乘專車從小鎮出發1個小時之後到達ALMA天文基地。下車第一感覺是風很大。海拔5000米,四周沒有任何阻擋物,風卷著沙土撲面而來,連眼睛都睜不開。可是,按照嚮導的說法,當下的風在這個山頂根本就不算風。

這66座大傢伙的每個單元結構是一樣的,主體直徑12米的鏡面。每個單元望遠鏡除了可以獨立工作以外,還可以通過地下光學通道連接起來成為一個巨大的干涉儀。

站在巨大望遠鏡陣列中,腦子裡立刻浮現出當年我的啟蒙科幻片《超時空接觸》的場景。

能親眼一見科幻片里的場景真是讓人激動萬分。

隨著嚮導,先在科學家們的起居休息區域參觀。寬敞的陽光房被人工綠色植物環繞,健身房、圖書館、咖啡廳甚至游泳池應有盡有,很難想像在荒漠中居然藏著這樣的伊甸園。接著來到控制室,這裡設置和大學裡面的辦公室一樣,有工作人員和科學家正對著電腦工作或者討論問題。每一個望遠鏡有各自的控制區,滿眼都是各種尺寸的電腦屏幕,不時看到屏幕上的圖像變化或者數字跳動。嚮導讓我們隨意參觀、走動,這裡的一切都是沒有秘密的。

當我們在為房價憂慮時,他們已經在為人類尋找新的家園。

這座超級天文台的使用機制是這樣的。成員國和智利的研究人員可以申請使用望遠鏡觀測,然後ESO(歐洲南方天文台)評估申請項目,給出特定的觀測時間。目前,ESO旗下的天文台每年能接到超過2000份的申請,遠大於可觀測的時間。那我們這些非成員國的研究人員可以申請嗎?可以。但成員國的研究會被優先選擇。而普通人顯然是沒有資格在這樣的超級天文台進行星空觀測的。

看見土星的光環

"SPACE"是由一對法國夫婦開辦的,像這樣由愛好者搭建的天文台在阿塔卡馬有十幾處,他們做研究之餘也開設觀星團帶領遊客一同分享美麗的星空。

夜晚來到"SPACE"沙漠腹地的研究所,所謂研究所也就是一棟簡單的起居室和十幾個望遠鏡組成,「看,那是什麼星座?」都沒有做自我介紹,教授便開始侃侃而談,他用一支大功率激光紅外線電筆指向星空教我們識星星。「告訴我,我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地球另一端是哪兒?」……答案是中國廣州。教授說,1998年的11月,他專門跑到中國拍攝獅子座流星雨,可惜天文學家預測失誤,流星雨沒有如期而至。那天晚上,我穿了件白色外套,教授便認我做「太陽」,他現場模擬了地球的公轉和自轉。我知道了原來除了我們本身的銀河系,在南半球肉眼還可看到另外兩條銀河。

用肉眼認完星座後,教授把望遠鏡對準不同的恆星、行星、星雲,讓大家輪流觀看。由於地球轉速的原因,他要不停的校準望遠鏡。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凹凸不平的月球就在眼前,還親眼看到了土星和它的光環,耀眼的天狼星,以及像灑落了一地鑽石的珠寶盒星團,絢麗的蜘蛛星雲。之後教授先生把我的手機連接在望遠鏡上,幫我拍下了月球!

用我的iphone6從望遠鏡拍出來的

教授說,10年前,他們從法國舉家搬到智利,在這片沙漠建立了自己的天文觀測站,白天寫論文,晚上就凝視星空。

人間寂寥的時候,天宮很熱鬧,當人間越來越熱鬧,我們也失去了繁星。夜晚的沙漠很冷,大家裹著毯子,誰也不捨得進房間禦寒,這片天空對於每個生活在城市裡的人是多麼奢侈。

自古以來,人們都痴迷於莊嚴的太陽,清亮的月光和璀璨的繁星。這些神秘的天體除了昭示著時光變換和地理位置的改變,還滋養著我們無窮無盡的想像力。從千年之前的瑪雅人用肉眼觀測星空預知未來,到現在我們發明了「天眼」把人類的視線帶到難以置信的遠方。我們一直都在嘗試去更多地了解宇宙,了解我們生存的這顆星球,以及我們的何去何從。

如果不來到天文台,不曾站在這片繁星之下,在平日生活的常規里,很容易忘記高樓之外的浩瀚宇宙,以及我們已有認知之外更廣闊的天地。

伸手摘星,未必如願,但至少不會弄髒手。

如何獲得參觀超級天文基地ALMA的機會?

天文台僅在每周六、日9:00-14:00開放,可以直接在官網進行預約Home,參觀時間約兩個小時。全免費。

我是彩蛋:玻利維亞西南角至智利北部的景緻如達利的超現實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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