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藝不精的經歷——說「顧」（雇頁）

顧

高一時語文老師講「顧」是回頭看的意思，老師還問我「顧」為什麼是回頭看的意思，我說這就是一個形聲字，說不出為什麼。實際上呢？就是說不出為什麼。

• 顧

《説文》：顧，還視也。從??。雇聲。

段玉裁註：還視者、返而視也。檜風箋雲。迴首曰顧。析言之爲凡視之偁。鄉黨。賓不顧矣。謂還視也。車中內顧。苞氏謂前視不過衡軛。旁視不過輢較。則顧猶視也。又引伸爲臨終之命曰顧命。又引伸爲語將轉之詞。

按：「??」，即「頁」，之前的文章講過，從「人」與從「兒」每無別。

我目前最喜歡的字書之一《字源》說，「顧」常見於《詩經》，也就是說這個字西周就已經出現了，但是「顧」這個字形不見於西周金文，最早只有戰國楚簡和戰國銅器銘文。

這是戰國《中山王 ????同?冖昔 方壺》上的「顧」字，從鳥從頁。

《字源》還說，西周時也許以「雇」為「顧」。

那麼我們來看看「雇」字。

• 雇

圖片還是來自於《字源》

「雇」字甲骨文有從鳥戶聲和從隹戶聲兩種寫法，古文字中同義部首常可互換，如「鳥/隹」（鴈/雁）、「身/骨」（軆/體）、「言/口」（詠/詠）等。

其中，從隹戶聲的寫法就演變成了今天的「雇」；從鳥戶聲的寫法的直系後代變成了「鳸」和「??」，旁系後代有把聲旁換成「雩」的「??」，還有一個疊床架屋的「?鳥雇」。

《甲骨文簡明詞典——卜辭分類讀本》：雇。從隹戶聲，與《說文》籀文合。甲骨文用作地名，則為借音字。據考證，雇為古顧國，在今山東省范縣東南五十里。但從卜辭來看很難證實……

這裡說卜辭中「雇」常用作地名，我沒看過卜辭，不知甲骨文中是否存在以「雇」為「顧」的例子，所以「雇」為「顧」之本字之說備考。

• 頁

「顧」從雇從頁，那麼我們再來說說「頁」。

不知道為什麼，《甲骨文簡明詞典——卜辭分類讀本》中沒有收「頁」這個字，而且其他從「頁」的字一概沒收。實際上甲骨文是有「頁」字的。

下面是關於「頁」的解釋

《說文》：頁，頭也。從??。從兒。古文?首如此。

段註：按此十二字葢後人所改竄。非許氏原文。原文當雲。頁、古文?首字如此。從??。從兒。共十一字。?字見下文首部。?者、小篆依常例。當於?下出頁。解雲。古文?。而以如是立文。則從頁之九十三文無所附。故別出頁爲部首。正如兒卽古文奇字人。亣卽籒文大。而皆必別出之爲部首。雲兒古文奇字人也。雲亣籒文大改古文也。皆不必再釋兒字亣字頁字之義。後人乃於兒下贅之雲仁人也。頁下贅之雲頭也。而倒亂其文。皆由不知許氏立言之變例故爾。頁部不廁首部後而列於前者、蒙八篇從兒之字爲次也。小篆??、古文作首。小篆?、古文作頁。今隷則??用古文。?用稽字。而??頁?皆不行矣。從??兒爲頁首字。如從氣兒爲欠、從目兒爲見。會意。字本與?同音。康禮切。十五部。今音轉爲胡結切。（因為顯示原因，我把段注原文中的「??」「??」改為了「頁」「首」）

以上幾則材料已經很明顯了，「頁」是頭的意思。

然而，這篇文章的標題是「學藝不精」，我這次「學藝不精」就體現在這個「頁」上了。

老師在問完「顧」沒有答案之後，又問我這個「頁」，我說這就是頭的意思。她又接著問「頁」為什麼是頭的意思，我當時就硬著頭皮說：「這下面是個人，上面是『面』。」

很明顯，我說錯了，但是老師相信了，還在班裡和大家講來著(//ω//)，我成功地誤導了一群人。

所以「頁」上面的「??」到底是什麼呢？

• ??

《說文》??，頭也。象形。

又

《說文》首，??同。古文??也。巛象髪，謂之鬊，鬊卽巛也。

即「??」是「首」的古文。但我認為此說不確。下圖為甲骨文中的「首」。

我們能看到這一個個小腦袋瓜有一頭秀髮的也有禿頂的，有秀髮的是「首」，禿頭的是「??」。但既然字典里不把他們分開，說明二字並無差別。

又如《字源》中所說：

• 「顧」的其他字形

最後我們再回到「顧」，看看它的其他字形。（圖片出自《康熙字典（標點整理本）》）

那自然是我們最熟悉的「頋」啦

這個字形是根據草書來的，打晉朝開始就有這麼寫的了。

這種寫法的楷化版頁一直作為俗字在民間使用（但是要忽略顏假卿體）

順便說一句，與這個字形相似的還有下面這個，但是它不是「顧」。

這個字和上一個字之間的關係很奇怪，別的從「厄」的字「厄」的第一筆是橫還是撇都根本不礙事，唯獨它倆分成了兩個字。。。

這個第一筆是撇的「頋」還可以這麼寫：

這也更說明了第一筆是撇的「頋」的正統性，因為「?」與「巴」都是從「卪」而來，只是隸變方向不同而已。這說明這個字是從小篆承襲下來的（但是《說文》未收）。

————————————————————————————————————————

大家可以猜猜題圖和本文有什麼關係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