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期徒刑到死刑(中)

大家好,周末的日子你們睡懶覺了嗎?

我這兩天依然沉浸在犯罪案件里(其實這個狀態都好幾個月了),看到了兩個特別值得一寫的案子:北海道雙親殺害案 和 廣島計程車司機連環殺人案。

北海道雙親殺害案,是一起女孩夥同男友殺死自己父母的案子。案件的特殊性並不僅僅是雙親被自己親生女兒殺害,而是在警方審訊過程中,女孩和男友陷入了「囚徒困境」,從而由為對方袒護,過渡到了反目成仇的結果。喜歡看心理變化和心理分析的讀者們,應該可以在這個案子里得到不少啟示。

廣島計程車司機連環殺人案,是一起計程車司機變成連環殺人狂的異例罪案。想像一下,一個殺人狂,開著計程車往來於繁華街道,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物色著自己的獵物,並且將一個個年輕女性殺死拋屍... 這恐怕足夠成為一部好的懸疑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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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案件書籍的出版,情況是這樣的:出版社的編輯大人那邊已經將書中的案件整理完畢,我在下周開始會對這些案子進行修改,調整結構,並且添加進一些新的細節。儘管各位在這裡已經看過了很多的案子,但我努力爭取能夠讓它們在書中呈現出的感覺更加完善,也更有可讀性。

當然,新書中肯定也要放一些我沒有公開發表過的罪案。所以很可能上面的這兩個案子,就要直接放在書里跟大家見面了...

話說回來,下周我的任務有點兒重:要修改案子、寫新的案子,同時還得維持更新。所以萬一萬一我時間不太夠的話,那也會盡量維持每天的更新 —— 只是篇幅會短一些。不知道大家是想要2-3天一更新一大段呢,還是每天都更新一段的節奏呢?

不糾結這個了,咱們開始今天的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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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的獄中時間,流逝得無聲無息。1976年,森川哲行得到了假釋的機會。然而,作為假釋的條件,必須要找到保證人,警方才可以同意哲行的假釋。於是,為了能夠出獄,哲行聯繫了將他們兄弟兩個撫養大的伯父。作為由伯父擔任保證人的條件,哲行與他約法三章:

1. 出獄後要自力更生,找到工作;

2. 不許騷擾前妻妙子;

3. 將來為伯父一家養老。

哲行滿口答應了這三個條件,伯父便幫他辦理了假釋的手續。於是在1976年12月8日,時隔14年,哲行再次踏上了高牆外的土地。

然而,他此時的心中,並沒有因為重獲自由而歡欣鼓舞,也沒有想著新生活的憧憬而激動,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長長的名單 —— 那些他要復仇的人的名單。

(看過《權力的遊戲》的讀者一定知道,Arya Stark每天睡覺之前都會把自己的仇人念叨一遍,殺了一個就刪掉一個。森川哲行基本也是這個路數。)

然而出獄之後的第一周起,森川哲行便又開始了酗酒的生活。伯父為他安排的工作,他第一天上班就對公司里的同事大打出手,之後就放棄不幹了;對伯父口口聲聲說要自己做小買賣,但立刻就把從伯父手裡借到的錢,全輸在了賭桌上;每天用從伯母那裡領到的零花錢買酒,從清晨起就喝個迷迷糊糊... 終於有一天,伯父和伯母都無法容忍他的這种放盪行為了,於是嚴肅地對哲行說:

「你這個樣子下去,要到哪天才算完?趕快振作起來,去找工作啊!」

但是哲行不耐煩地回嘴到:「我想怎樣就怎樣!反正是你把我領出來的,你應該養著我!」

「你再這麼遊手好閒地下去,我們也沒法再供養你了!」

「你不給我錢,那我就去搶,去偷,反正你是我的保證人,我出了事兒你也得倒霉!」哲行完全是一副無賴的嘴臉。

「如果你要敢這樣的話,那你乾脆滾蛋吧,我們被警察找上門也認了!」伯父怒不可遏。

「讓我走?沒那麼容易,你出錢給我蓋一棟房子,我立刻走。怎麼樣,老東西?」哲行得意洋洋,把伯父噎得說不出話來。

看到伯父一家啞口無言,但又氣憤至極的樣子,哲行抬手就把桌上的煙灰缸砸到了伯父的頭上,然後氣勢洶洶、大搖大擺地出門了。

伯父一家忍氣吞聲供著森川哲行,熬過了差不多一年半。1978年6月20日,因為與伯母再次發生口角,愈發囂張的哲行到廚房拿出了菜刀,嚷著要砍死伯父一家,在街上提著刀追趕逃命的伯父和伯母。因為他喝多了酒,所以腳步不穩,跌跌撞撞,伯父伯母才逃過了一劫。

聞訊趕來的哥哥森川道雄,立刻打110報了警(是的,日本的報警電話也是110,火警電話也是119,這是從1917年開始確定的,不用再問了)。警察趕來後,迅速制服了哲行,以假釋期間再次實施暴行的理由,將哲行關回了熊本監獄。

懷著濃厚的恨意,哲行再次開始了牢獄中的生活。每天,他都會在內心中盤算著那些他出獄後要去報復的仇人:

「最先要殺的,就是那個賤人妙子。其次是谷三十郎和谷美津子這對混賬夫婦,竟然拆散我和妙子的婚姻。伯父和伯母也該死,想方設法都要把我送回監獄來,心腸太狠了。最後要殺的,就是道雄這個傢伙,明明是親哥哥,卻對我見死不救...」

荒唐地在監獄中度過了自己大半個青年時代的哲行,絲毫沒有悔過自己的行為,而是將發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歸罪於身邊那些曾經對他施以過援手的親戚們。所謂「恩將仇報」,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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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行在監獄中,又度過了6年的時光。1984年2月,他再次獲得了假釋的機會。然而,有著上次假釋後的慘痛教訓,所有的親戚都拒絕為哲行擔保。無奈之下,監獄為哲行找到了一家為刑滿釋放人員設立的自立機構,安排他入住了這個機構。

在自立機構里,假釋人員要入住宿舍,每天參加集體勞動,勞動所得都直接發到機構里。因為生活起居都受到自立機構的管理,而且手頭沒有零花錢,哲行在這段時間表現得安分守己。但是,一個危險而邪惡的計劃,一天天逐漸地在他的腦中成形了。

「拋棄了我,跟年輕的男人跑了。我在監獄裡痛苦地煎熬的時候,她卻在享受人生。妙子,你等著,你這樣無情無義的女人,我一定要殺了你。」

「谷三十郎和谷美津子,兩個人都是一副蛇蠍心腸,生生拆散了我們夫妻,讓我的兒子們過著沒有父親的日子。所以,我要殺光他們全家。」

「第四個要殺的,就是上次在法庭上出庭作證,慫恿法官判我死刑的妙子的嬸嬸,田上吉江。她想讓我死,那我就讓她先死。」

「然後要殺的,就是伯父和伯母這一家子。我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就是因為他們看不起我,從小沒有讓我接受好的教育。把我從監獄接出來,然後竟然狠心地把我送回去,這種事是親戚能做的出來的嗎?」

「下一個就要殺了哥哥了。雖然是我的親哥哥,可他卻向著伯父一家和妙子,甚至對我大打出手。」

「最後一個要殺的,就是當年判我無期徒刑的法官。我這一輩子就是被她毀掉的,所以我絕饒不了她。」

哲行在宿舍里,把自己殺人的計劃一筆一畫都寫在了一個筆記本上,每天都拿出來看一遍,有時甚至還會把殺人計劃的細節寫在本子上。天長日久,這個「殺人清單」上的人數,竟然增加到了34人之多。無論是之前在法庭上出庭做過證的證人們,還是與他在生活中發生過口角和衝突的同事,都被他一一記在了筆記本里。

也許各位覺得森川哲行此時已經陷入了瘋狂,然而並非如此。他借著外出工作的機會,把大多數殺害目標的住址、家庭成員都進行了調查,並且詳細地記在了之前的本子上:目標何時在家,使用什麼樣的兇器,如何逃走等等... 這些恐怖而詳細的殺害計劃,最終都被警方所起獲。

而在妙子的殺害計劃中,森川是這樣寫的:

「妙子的再婚對象,是一名卡車司機,經常外出工作,幾天都不回家。對妙子下手,一定要像上次一樣,使用菜刀。先在她丈夫的工作地點調查好工作日程表,找到她丈夫的出發日期。行動當天,先在她丈夫的公司停車場蹲守,看到他駕車離去後,再前往妙子的家。如果可行的話,要在1點左右的時候,從後門悄悄溜進去,去卧室里找到睡午覺的妙子,然後趁其不備捅死她。

逃走的時候,可以先在她家的衣櫃里找到她丈夫的衣服,然後去浴室洗掉身上的血跡。等到天黑之後,換好衣服再逃走。逃走時要帶上換下來的有血的衣服,然後找個地方燒掉。作為兇器的菜刀,可以扔到河裡。如果不方便的話,也可以扔在逃跑路上的下水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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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5月31日,在蟄伏了一年多時間之後,哲行在一天夜裡,偷偷從自立機構的宿舍中逃走了。逃走的同時,他還偷走了機構保險柜中的15萬日元。

當天深夜,哲行坐火車來到了熊本車站。在站前的居酒屋裡,他偶然遇到了曾經的獄友,於是兩個人在街上喝了幾杯之後,來到了一家叫做「波斯菊」的小酒廊。在這家店裡喝到深夜,哲行憑著記憶,帶著這位獄友,來到了哥哥道雄家的門前,敲開了他家的大門。

看到弟弟酩酊大醉,還帶著一名不認識的男人,道雄也吃了一驚。但是畢竟當時已經是深夜,看到弟弟無處可去,於是道雄只好答應他借宿一晚。

當晚無事。

第二天一早,道雄便開始詢問弟弟為什麼到熊本來,之後有什麼打算。哲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走到道雄家的電話前,撥通了自立機構的電話。他對電話里說:

「我來哥哥家住了,不回去了。請把我在那邊攢下的錢寄給我。」自立機構那邊簡單詢問了哲行哥哥的情況之後,便掛上了電話。

過了幾天,哲行的賬戶中,收到了自立機構匯來的60萬元現金。他拿出4萬元交給道雄的妻子,作為自己一段時間內的伙食費。之後他便天天一早出門,去找自己的「線人」們。

哲行所謂的線人,其實大部分是之前蹲監獄時的獄友。他一心想要殺害妙子,但是再婚之後的妙子下落不明,所以哲行想通過自己在熊本各處的眼線,來幫助自己找到妙子的住處。一周時間過去了,但妙子的下落毫無頭緒。急脾氣的哲行,決定自己親自動手,通過對妙子親戚的詢問,來套出妙子的下落。

23年前的一場慘劇,不僅僅讓妙子的母親喪命,更讓妙子的全家族成員,都牢牢記住了森川哲行這個兇惡狂暴的人的長相。所以哲行想要親自去妙子的親戚家打聽妙子的下落,幾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哲行想到了那些親戚的小孩們:在這23年里,出生的小孩們都沒有見過自己,甚至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所以如果跟這些小孩問一問的話,也許還是機會的。

哲行最先找到的,是妙子弟弟的兒子,當時15歲,還在上中學。因為哲行的外表兇惡,而且言行舉止有些粗魯,引起了這名中學生的警惕,不單什麼都沒有告訴哲行,並且在回家後,立刻告知了父母:有一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男人,在打聽姑姑妙子的情況。

得知這一消息的妙子弟弟,立刻開始通知家族內部成員,務必要小心這一情況。就這樣,哲行的調查幾乎一無所獲,所有他接觸的人,都對妙子的下落守口如瓶。但是,他同時也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況:

1. 谷三十郎早已去世,家中只剩下了妻子谷美津子。

2. 介紹妙子再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谷美津子。

為了不打草驚蛇,哲行把自己打扮得像個體面人,然後去拜訪了谷三十郎的弟弟,同樣住在熊本市的谷正則。在谷正則家的客廳里,他拿出了一張以前他與妙子的合影,放在了正則的面前。

「叔父,您好。我跟妙子離婚的事情,想必您早就知道了。這次來見您,是想要把這張照片還給妙子,請問您能告訴我她的地址嗎?」

先前早已收到了親戚們打來的預警電話的谷正則,當時就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的來意,其實是要談聽妙子的住處。於是,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對哲行說:

「啊,這種東西估計妙子也不需要了吧。你扔了就好。」

「您別這麼說啊,好歹也是我們夫妻二人的一段情誼。要不我用郵遞寄給她吧,您只要告訴我住址就行。」哲行仍然不死心,刨根問底地詢問著妙子的地址。

「估計看見這個照片,妙子也不會開心的,說不定還會想起了更多讓她不快的往事吧。而且,我也確實不知道妙子的住處。」谷正則堅定地拒絕了哲行的要求。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哲行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對谷正則說:

「那實在太遺憾了,我今天先告辭了。」說完,便獨自離去了。

根據警方後來對谷正則聽取的證詞,他說:

「當時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跟哲行周旋的。之前已經從附近的鄰居,和家裡的親戚聽說了有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在四處打聽妙子的住處,當時我就懷疑那個男人是不是哲行。見到他以後,我不禁想起了他殺害妙子母親的事情,也想到了他可能會惱羞成怒,直接殺了我。所以,在跟他會面的時候,儘管我心裡很害怕,但還是要盡量裝出平靜的樣子。

我家裡有兩個女兒,為了防止她們也都遭遇不測,於是在哲行登門的時候,我把她們都支出去了。就算哲行要在我家大開殺戒,哪怕我被他殺了,也不能連累我的女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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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妙子的親戚們那裡一無所獲的哲行,回到了哥哥道雄的家裡。每天晚上,他都會去之前提到的「波斯菊」酒吧坐坐,喝到深夜再回家。一來二去,哲行便和酒吧的老闆娘熟識了起來。為了不讓自己每天的行蹤泄露出自己準備報復谷三十郎一家和妙子的意圖,哲行乾脆就搬到了酒吧老闆娘的住處,開始跟她同居。

哲行帶在身邊的,除了他的那個寫著「殺人清單」的筆記本之外,還有他存著60萬日元的存摺。自從與酒吧老闆娘開始同居後,他就把那個存摺交給了酒吧老闆娘,每當手頭沒錢了的時候,他就讓老闆娘幫自己去銀行取錢,每次10萬。白天外出尋找妙子的下落,晚上就回到酒吧里跟老闆娘和酒吧的姑娘們一起喝酒,尋歡作樂;進入了6月下旬之後,哲行甚至會帶著酒吧的姑娘們一起去泡溫泉...哲行這段時間花錢如流水一般。轉眼間,60萬日元便只剩下了10萬。

「殺掉妙子之後,我肯定得去國外避避風頭,這樣一來,就至少需要20萬左右的資金。所以為了執行我的復仇計劃,必須要搞到更多的錢才行。」哲行在之後的供述中,是這樣描述自己當時的想法的:

「我幾乎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尋找妙子的下落,但是完全沒有一點消息。想必是我問的人太多,走漏了風聲。為了節約時間,我就只剩下了一條路:跟谷美津子鬧個魚死網破,就算用刀撬開她的嘴,也要讓她告訴我妙子的住處。順便,我還可以從她那裡拿到一些錢。」

哲行對谷美津子下手的計劃,從6月底開始,準備了近兩周時間。7月22日,他決心開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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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從梅雨時節的六月,漸漸進入到了盛夏的七月。讓人不想動彈的濕氣和令人煩躁不安的悶熱,都隨著盛夏的來臨,如同蒸發到了高空中一般,留下的只是梅雨過後,乾燥而熱情的陽光,還有夜晚里不知疲倦的蟲鳴聲。

22日上午,哲行回到了哥哥道雄的家裡。他將手電筒和收音機放到了隨身攜帶的黑色皮包里,與哥哥一家告辭後,再次回到了「波斯菊」酒吧里。手電筒的用途是在他作案之後,準備趁著夜色逃跑時當作照明使用;而帶著收音機,是為了能夠在逃跑的路上,隨時收聽新聞,便於掌握警方的破案進度。

23日傍晚,哲行帶著皮包匆匆離開了「波斯菊」。他來到商店街,買了一把20公分長的壽司刀。之所以選擇壽司刀,是因為它不僅鋒利,而且刀刃較窄,在刺殺的時候不會濺出太多的血液。

當晚7點多,哲行來到了谷正則的家門外。因為之前他曾經登門拜訪過正則,而且親口詢問了妙子的下落,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哲行決定先對谷正則殺人滅口。然而,在車庫外,哲行發現正則女兒的車沒有停在車庫裡,而且家裡也沒有亮著燈。為了等正則全家人回來後再下手,哲行便躲在了院子里。但此時,鄰居家的狗突然吼叫了起來。怕被鄰居發現,於是哲行只好趕忙離開。

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後,哲行直接來到了谷美津子的家。

20多年過去了,谷美津子的家已經大變模樣。大約在15年前,谷三十郎病故之後,美津子就用家中的資產,開辦了一家運輸公司,自己擔任總經理。因為膝下無子嗣,美津子便從親戚家過繼了一個女孩過來,起名為「谷則子」。此時的谷美津子已經63歲,而則子只有22歲,兩個人相依為命生活在一起。

來到了谷美津子的家之後,哲行沒有走到大門口,而是繞到了房子的側面。見到屋裡亮著燈,他剛想溜走,沒想到被在廚房收拾東西的美津子看到了他的身影。美津子拉開窗戶,大聲問道:「什麼人?」

哲行沒有慌忙逃走,而是轉過身來,對美津子笑著說:「伯母,您好,好久不見啦!」

看到是森川哲行,美津子氣憤地對他說:「這麼晚了你鬼鬼祟祟地幹什麼?我要報警了!」哲行見勢不妙,只好解釋說自己想問問妙子的住處,但又不好意思從前門進來。在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中,哲行慢慢走出了美津子家的院子,不甘心地離開了。

回到「波斯菊」,哲行和老闆娘喝了些酒,就先睡下了。夜裡1點多,他悄悄摸起來,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再次拿著皮包走出了酒吧。他還是打車先來到了谷正則的家,但是看到他家的車還是沒有停在車庫裡,斷定這一家人應該是外出了,於是他讓計程車司機把自己帶到了谷美津子家附近。此時已經是24日的凌晨2點左右了。

下車之後,哲行步行來到了美津子的院子外,輕手輕腳地翻過了圍牆,來到院子里。他踩在空調室外機上,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露台,從二層的窗口翻進了屋。

(美津子家的外觀,大概是這個樣子... 圖中為野比和藍胖子的家。)

進到屋中,哲行發現這是一間卧室,但床上卻沒有人。猜測著美津子可能睡在樓下,於是他又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來到了一層的走廊里。右手緊握壽司刀,左手慢慢拉開和室的推拉門,出現在哲行眼前的,是並排躺著的美津子和則子兩個人。兩個人都睡得很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因為是夏天,所以兩個人只是穿著浴衣躺在床鋪上,並沒有蓋被子。

為了分辨誰才是美津子,哲行悄悄地走到了兩人的身邊,彎下腰去,努力地嘗試看清她們的面孔。然而就在此時,美津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坐起身來,剛要喊「是誰?」就被哲行一刀扎在臉上。

哲行翻身直接跨在美津子的身上,用手按住她的脖子,低聲問道:「妙子住在哪兒,快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慌亂中美津子一邊搖著頭,一邊辯解道。

哲行於是把菜刀提起來,向下對著美津子的脖子和胸口一通亂刺。美津子為了抵抗,只好用雙手去握住鋒利的菜刀,但毫無用處,雙手也被菜刀劃傷得面目全非。因為脖子已經被刺了數刀,血湧進了美津子的氣管,她想要叫醒睡在身邊的則子,但是被血浸沒的聲帶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了。

整間屋子裡,除了哲行手中鋒利的菜刀,在刺中美津子的身體時發出的撲哧撲哧的聲音以外,什麼也聽不到。哲行也不知道自己刺了多少刀,但隨著血液從美津子的身體里湧出,她的抵抗也越來越無力。最後,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刀從美津子的腦門扎了進去。美津子徹底停止了反抗。

哲行粗重的喘息聲,以及美津子下半身在床鋪上的踢蹬掙扎,慢慢讓則子醒了過來,在床鋪上坐了起來。哲行看到她醒來,儘管並不知道美津子身邊的這個女孩是誰,但為了殺人滅口,便順手在她的胸前刺了兩刀。剛剛醒來就被人刺傷,此時的則子立刻站起來想要逃跑。她弓著身子,捂著被刺傷的胸口,從血泊中的美津子的身體上跨了過去,跑到了隔壁的起居室。

哲行剛想要去追,卻發現褲腿被尚未斷氣的美津子抓住了。他轉過身來,對著美津子的胸口又是一頓亂刺,最後用刀橫著劃開了美津子的脖子。

逃到起居室的則子,拿起電話準備報警。然而,剛剛撥完一個數字,哲行便追到了這間屋裡。他跑過去一把將則子按倒在地,在背後用力地將菜刀刺進了則子的身體。則子當即癱軟了下去。

哲行走到電話旁,用刀砍斷了電話線。然後,他把已經昏了過去的則子拖回了那間和室,放在了已經咽氣了的美津子的旁邊。則子這時醒了過來,看到哲行,她拚命地用腳去踢哲行,但此時已經身負重傷的她,對哲行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哲行走上前去,先是用刀猛刺則子的腿,然後又跨坐在她的身上,對著兩肋、胸部連次數刀,直到則子也停止了反抗,雙眼怒瞪著斷了氣。

坐在兩具死屍身邊,哲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開始思考之後的計劃。

他先把沾滿了血跡的衣服脫下來,放在浴缸里泡了起來。用手將血跡洗掉後,將衣服拿到了和室里,將衣櫃里的衣服都拿出來攤在地上,再把洗完的衣服鋪在上面,想用其他的衣服將自己的褲子和外衣上的水分吸干。

等著衣服乾的過程中,哲行開始在美津子的家裡尋找財物。翻遍了全家的柜子,最後哲行在起居室的抽屜中,找到了40萬日元和一塊金錶,以及美津子的一些首飾。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凌晨三點半 —— 再過一小時,送牛奶、報紙的人就會出現在街上。為了防止被人目擊,哲行穿上半乾的衣物,帶著搜羅到的財物,從窗戶翻到院子里,匆匆離開了谷美津子的家。

沿著田野的小路,哲行走了三個小時,沿途將手套、菜刀都拋到了河裡,之後他終於走到了一個小城鎮。在這裡,他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乘車回到了「波斯菊」。到了店裡,他喝下了兩杯燒酒,之後倒頭便睡。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24日的中午了。

然而,就在這一天的上午,警方立刻發現了谷美津子被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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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當天早晨,因為美津子沒有來公司上班,所以她開的那家運輸公司里的僱員們都非常奇怪:美津子自開業起,每天都是第一個來到公司里。上午9點半,公司的同事們給她家打電話,發現電話既不是沒人聽,也不是佔線,而是播放著線路斷開的提示音。覺得事情不對的員工們,便推舉了兩個人前往美津子家查看情況。

兩名員工到達美津子家後,先是按了很久的門鈴,但是並沒有人回應。原本以為美津子外出了的他們,奇怪地發現美津子的車還停在車庫裡。兩個人想要打開大門進去查看,但是發覺大門是從裡面鎖住的,於是他們便分頭尋找入口。

順著院子一側尋找入口的那名員工,從院子一側打開了推拉門,走進了一層的迴廊。當他拉開和室的推拉門時,眼前的一幕把他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美津子和則子都幾乎半裸著倒在血泊中,身上有數不清的刀傷。屋裡的衣物、被褥、雜物散落一地,沾著血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旁邊的屋裡,牆壁上還有沾血的手印。地板上的榻榻米已經被血染成了深紅色,還有屍體被拖動的痕迹,在地面上留下了恐怖的印記。昏暗的房間里,似乎還回蕩著美津子死前的嗚咽的聲音。

回過神來,兩名員工立即報警,警方隨後趕到。經過現場勘檢,美津子身中41刀,則子身中35刀 —— 總共76刀。根據死後僵硬程度判斷,死亡時間是當天凌晨2時至3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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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行從睡夢中醒來,此時店裡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哲行看了一眼電視,當時就變了臉色:只見午間新聞節目里播放著「甲佐町發生了一起入室殺人搶劫案」,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殺害谷美津子和則子的屋外,聚集著大量的警察和媒體。沒想到這麼快罪行就被發現的哲行,當即對酒吧老闆娘提出,想跟大家一起去阿蘇山的溫泉玩。店裡的姑娘們自然非常開心,於是一行人立刻就出發了。

到了溫泉之後,老闆娘突然想起當晚有客人約好了要來店裡辦生日聚會。因為也想不出太好的理由挽留老闆娘和店裡的姑娘們,哲行只得跟她們在溫泉吃完晚飯後,一起回到了熊本。然而,就在他們一起準備走回店裡的時候,哲行突然遠遠地望見店門前停著一輛警車。自知事情不妙的哲行,當即跟老闆娘道了別,便一個人匆匆地趕往熊本車站,隨便跳上了一輛列車。

車開出去大概有40分鐘,哲行下了車,發現來到了一處位於熊本市郊的小鎮。他在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裡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坐計程車,逃到了熊本縣北部的立願寺溫泉。這裡雖然是一處溫泉療養地,但名氣並不大,設施老舊,幾乎沒有什麼遊人。

在這家旅館裡,哲行勾搭上了一名45歲的陪酒女。兩人廝混了4天之後的7月28日,哲行以為風頭已經過去了,便帶著那名陪酒女,兩個人一起打車來到了福岡縣的荒尾賽馬場。就在他剛剛走下計程車的時候,兩名刑警站在了他的面前,亮出警察證,對他說:

「你就是森川哲行吧。」

原來,在前往賽馬場的路上,計程車司機用無線電悄悄向公司發出了報警信號,警方接到消息後,早早便在此地布下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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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森川哲行的審判,我們下次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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