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論】甲骨文及其分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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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甲骨文簡介

說起甲骨文，你會想起什麼？是銘記著祈求與榮耀的骨片，圍繞篝火瘋狂舞蹈的巫覡，在永夜中歌唱的黑衣少女，抑或是一個光怪陸離神秘莫測的上古世界。

我和其他人一樣，在沒有接觸過系統的古文字教育之前，對甲骨文的印象停留在通識讀本的簡介上：山是畫的一座山、田是畫的一塊田、犬是畫的一條狗……這些朦朧的印象給了我們一個錯覺，似乎甲骨文是純粹的象形文字，看到形象就可以猜到意思。

甲骨文本身就是無與倫比的傳奇。然而總有人總喜歡在它身上附加亂七八糟的故事，自以為增加了趣味。說什麼甲骨文是王懿榮患病，購龍骨的時候偶然發現的。關於甲骨文的紀錄片無不對此事津津樂道，首善之區的某些藥店更是爭先認領故事的發生場所，甚至某些普及型的書刊也將其作為一個佳話大書特書。似乎甲骨文需要憑藉這樣的故事才變得有趣起來。

然而想要學習甲骨文，就要你腳踏實地。古文字學是青燈古殿寂寞的修行，當你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條路途，請放下美麗的玄想。

顧名思義，甲骨文的載體是龜甲和獸骨（包括幾片人骨）。在它產生的近兩個甲子中，許多人曾賦予它更雅緻、更高端的名字，然而思來想去，最貼切的還是甲骨文。

甲骨文距離我們已有三千年之久，然而卻是非常成熟的文字體系，在甲骨文之前，存在著我們尚不清楚的文字發展過程。這直接導致了我們並不能確定某些字的造字理由。對於他們的字源和本義，可以分析，可以猜測，卻不必執著。無盡的推測只會產生牽強附會的神棍理論。本義和字源的探究並不是古文字研究的核心部分。

1899年秋，一個姓范的古董商拿著幾塊甲骨，向精通古文字的國子監祭酒王懿榮請教。甲骨文的傳奇由此拉開序幕。

王氏認識到了甲骨文的重要性並有意識地大量收購。次年，北京城破，王氏殉國。其子將甲骨賣與劉鶚，這個人以小說《老殘遊記》活躍在語文知識手冊上。三年後，劉鶚從他所收藏的五千餘片甲骨中精選1058片，編成《鐵雲藏龜》，是為第一部甲骨文著錄書。次年，孫詒讓據此寫就《契文舉例》，是甲骨文考釋的開山之作。

古董商自然不願透露甲骨的真正出土地，在羅振玉的努力下，最終將目標鎖定安陽小屯村。自從甲骨被認為是珍寶，就有人不斷盜掘，直到1928年中研院史語所介入，開展科學發掘。這一切在1937年戛然而止，直到狼煙散盡。在這近120年里，約有15萬片甲骨出土。為古代社會研究提供了第一手資料，推動了我國古代優秀傳統文化的全面弘揚。關於甲骨文在歷史學、文字學、考古學上的重要價值，參見王宇信《殷墟甲骨文》。

在知乎上，已經有趙瑾昀氏的古文字學書單。該書單的特點是求全責備，頗利查找。但初學者觀之，必然如睹七寶樓台，炫人眼目，不知進退。在此我僅列出幾本適合初學者閱讀的部分。

王宇信《殷墟甲骨文》

陳夢家《殷虛卜辭綜述》

於省吾《甲骨文字釋林》

劉釗《新甲骨文編》

徐中舒《甲骨文字典》

松丸道雄、高島謙一《甲骨文字字釋綜覽》

王宇信說：「初學者應先掌握權威學者的一家之言，從而避免因一字諸家說解不一，而陷入莫之所從的窘境。在精讀並認真掌握權威專家的文字說解以後，又不囿於一家之言，要拓展自己的知識面，擇善而從。」此語誠是。

二、甲骨文分組與斷代

關於甲骨文分組分類、分期斷代，推薦如下幾本書。

黃天樹《殷墟王卜辭的分類與斷代》【專門研究王卜辭】

李學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

崎川隆的《賓組甲骨文分類研究》【專門研究王卜辭中的賓組】

蔣玉斌《殷墟子卜辭的整理與研究》【專門研究非王卜辭】

王藴智《殷商甲骨文研究》

下圖總結了殷墟卜辭的分組分期情況。

簡化版：

殷墟甲骨文分為王卜辭和非王卜辭兩部分。

王卜辭又分為村南村北兩個系統。也就是說在殷墟，小屯村的南北有兩個占卜機構。因為形成了南北兩系。（村中屬於村南）

村北系包括：師組、賓組、出組、何組。

村南系包括：師組（??組）、歷組、無名組。

最後南北合流為黃組。但是合流的具體情況還未知：不知道南北兩個機構是依舊同時存在，還是合為一個機構了。

分組就是給每個組命名，按照一定特徵將一些骨片劃為一組。分期就是為了搞清楚每個組存在的時間，就是存在的王世。組大部分是以貞人命名，然後內部又根據字體繼續分類。比如賓組卜辭，是因為「賓」這個貞人最有代表性，他活動的時間最長，地位也很高。但是帶有他的甲骨文的字體並不是相同的，而是分為好幾類。這就說明，貞人和刻手是不同的。賓這個貞人有好幾個刻手為他服務。貞人可以決定該組甲骨文的存在時間。而刻手決定了字體。根據字體將甲骨文完全嚴格分類後，再關注每個分類的文字內容。主要根據祭祀稱謂來分期了。無名組，因為沒有具體的貞人名字，所以叫無名組。何組最重要的貞人就是何。歷組就是歷。師組（??組）就是師（??）。當然這只是主要貞人，其中還有其他的貞人，?是賓組第二重要的貞人。所謂師（??）歷間組，同時具備師組（??組）和歷組的字體特徵，因此有必要劃分出來。唯一科學的標準只能是字體，同一個貞人可能存在兩個組裡。師組（??組）大字小字，也是按照字體的字體結構命名。當看的材料多了，對特徵字掌握熟悉了，於是當看到一片甲骨文，就知道小分類了，眼的感覺就出來了，就像你看別人寫的字，看多了，就知道是誰的筆跡，其實甲骨文字體分類，和筆跡鑒定很相似，看得多了，就熟悉了。分類之後，就可以做分期了。分期做好了，史料才真正作為史料了。才具有研究歷史的意義了。

組的名稱，在不同學者間存在差異。比如：黃天樹老師所謂的典賓，彭裕商老師命名為賓組一B類。典賓，就是最典型的賓組，字體最好看的，也是武丁巔峰期的甲骨文。甲骨文書法一般都是模仿典賓的。在黃德寬老師的《古文字學》課本中的賓二指典賓，賓三是指賓出間組。賓二類24000餘片、也從數量上奠定了它的典型地位。各個書的命名不同，基本上的標準是差不多的。不過略有小的分歧的，命名不同，影響不大。

非王卜辭比較特殊，是其他貴族占卜的甲骨文，一般就是家族內部的，當然也有少數和王卜辭有關聯。暫時發現的非王卜辭都是早期的。

武丁時期是殷墟最昌盛的時期，因此這一時期的賓組卜辭非常多。婦好也是武丁的配偶。青銅器也很昌盛，賓組卜辭是甲骨文中最有氣魄的。內容也最豐富。也是字體最美觀的。典型賓組字體非常美觀。

圖為賓組二類卜辭（典型賓組）：合559正。以後我們的甲骨文選讀中也會體現分組分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