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的選秀

從頤和園回來後，慈禧便開始著手為光緒選秀，全國各地的秀女如潮水般湧入宮中，榮壽公主也幫著慈禧挑選。

這位榮壽公主，是恭親王長女，光緒堂姐，人稱大公主。當年辛酉政變之時，恭親王為慈禧能夠順利垂簾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慈禧便將她收作養女，養在宮裡。

慈禧對大公主一直寵愛有加，還為她操辦了婚禮，但大公主的額駙卻英年早逝，她十七歲就守了寡，慈禧便經常把她接回宮中小住，陪伴自己。

光緒小時候，慈安太后曾暗中託大公主照顧他，大公主對他也十分憐憫，因此便一直暗暗照拂。

「老佛爺，這是最後秀女的名單。」榮壽將紅色灑金的單子恭敬地呈給慈禧，慈禧接過一看，上面寫著：「都統桂祥之女，江西巡撫德馨之二女，禮部左侍郎長敘之二女。」

這德馨家的女兒們，生的花容月貌，又知書達理，似有天生的貴妃風範，榮壽對這兩個女兒十分滿意。

長敘家的女兒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十五歲的那位身材略顯臃腫，雖有姿色，但總體看來，卻遜於德馨家的女兒。十三歲那位生的倒是機靈可愛，只是年紀太小，看起來稚氣未脫。

慈禧將除自己侄女外的其他四名女子都叫到了跟前，榮壽在一旁站著。

「真是個兒頂個兒的水靈！」慈禧和藹可親地看著這四名秀女，滿意地點了點頭，榮壽暗舒一口氣。

這日，光緒陪著慈禧太后在暢音閣聽戲，慈禧靠在金絲楠木的椅子上，喝著今年新貢的碧螺春，幾樣點心整整齊齊在桌上擺著，供她享用。

她一邊聽還一邊哼唱，可光緒卻心事重重。之前太后大修頤和園，耗資巨大，可如今，在中南海儀鑾殿的修建上，也沒少耗費銀兩，光緒思忖著如何勸諫，根本無心聽戲。

戲唱了一半，慈禧突然問道：「皇帝啊，你覺著十月初五這個日子怎樣？」光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答道：「親爸爸覺得好，那便好。」

慈禧將茶杯放下，繼續問道：「那就十月初五為你選秀，如何？」光緒本就無心聽戲，聽慈禧這麼一說，想起之前對他的試探，便賭氣般說：「全憑親爸爸做主。」

戲檯子上伶人咿咿呀呀正唱著一出牛郎織女，剛好唱到「王母狠心拿織女」，凄凄慘慘，「（織女）回頭不見親人面，點點血淚灑人間……（牛郎）叫斷肝腸妻不應，茫茫無路上青天……」

光緒只覺得有氣卡在心口，便找了個由頭回了養心殿。

光緒十四年，十月初五，氣溫驟降，風雨如晦，雷電交加，五頂彩轎在風雨中被抬入宮，隨行的宮女太監個個被澆了個濕透。

紫禁城體和殿內被裝飾一新，雕樑畫棟，燈火通明。

慈禧身著石青色八團雲龍吉服，頭戴金鳳鈿，端坐於寶座之上，榮壽公主、醇親王福晉等女眷也都身著盛裝，分立在慈禧兩側，場面莊重而又嚴肅。

光緒皇帝表情凝重，站在寶座前的檀木桌邊，那上面擺了一柄潔白無瑕的白玉如意和兩個綉有並蒂蓮的荷包。他有些緊張，手心冒出細密的汗，身上的吉服彷彿有千斤重，令他行動都有些不便了。

「皇帝，今日的秀女，是哀家萬里挑一替你選出來的，等會兒你若是看中了誰做皇后，將這白玉如意遞給她便是，不過，你可懂娶妻娶德的道理？」慈禧的聲音不疾不徐，似一張無形的網從寶座上壓下來，光緒驚了一下，趕忙回應道：「兒臣明白，謹遵皇太后懿旨。」

李蓮英一聲令下，五位秀女魚貫而入，她們略施粉黛，身著同樣的藕粉色暗紋旗裝，梳著同樣的小兩把頭。秀女們在李蓮英的介紹下，一一上前，微低著頭站在光緒與眾人面前。

站在第一位的秀女，令光緒感到異常刺眼，她正是那葉赫那拉靜芬。

「這本是意料之中。」光緒大失所望，「看來親爸爸心意已決。」

他本就對她一絲愛意都沒有，現在更加反感，甚至是厭惡，令他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殿外雨聲陣陣，噼里啪啦敲擊著體和殿門窗，似有無數人在拍打著，企圖進來看熱鬧，光緒獃獃地站在那，緩緩拿起玉如意，一步都邁不開。

慈禧一雙杏眼死盯著光緒，整個體和殿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一聲炸雷響起，光緒不禁抖了一下。

慈禧提醒道：「皇帝，選吧！」

看著光緒遲疑不決的樣子，榮壽公主一臉擔憂，兩邊的福晉命婦臉上也掛著各種極不自然的神情，有疑問，也有好奇。而此時的醇親王福晉，眼眶裡卻早已噙滿淚水。

光緒只覺胸腔一股無名之火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流都加速了，他把心一橫，不知從哪裡來了勇氣，在殿前走動了起來。

他邊走邊將除靜芬外那四個秀女一個個看了遍，旁觀者的目光也都隨他而動，全場鴉雀無聲。

德馨家的大女兒粉面含春，垂手而立，彷彿玉人一般，嫻靜乖巧，二女兒也毫不遜色。光緒前後打量了這兩姊妹三四遍，便站在了大女兒面前，將玉如意遞給了她。

皇帝這一舉動，全場嘩然，慈禧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福晉命婦們開始交頭接耳，醇親王福晉只覺得天旋地轉就要昏倒，一旁的榮壽趕忙扶住她。

德馨家的大女兒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伸出雙手，準備接玉如意，慈禧頓時一聲大喝：「皇帝！」

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蟬，德馨家的大女兒哆嗦了一下，趕緊縮回了手，光緒只覺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恨不得將那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

光緒面色蒼白，他回頭看到慈禧鐵青著一張臉，目光如刀，而自己生母則被大公主攙扶著幾近昏厥。

他想到生父醇親王為自己所作的一切，甚至腦海中還閃過了年幼時，慈禧也曾在這樣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將自己抱在懷中安慰的場景。

一時間心亂如麻，六神無主。

光緒此刻只覺孤立無援，雙腿發軟，彷彿深陷泥潭，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他走到靜芬面前，慢慢將玉如意遞給了她。靜芬低著頭，接過如意，叩頭謝恩。

光緒在她接過如意的那一刻，便整個人雙膝一軟，跪坐在了地上。而此時，靜芬面前的地板上，突然落下了幾滴水珠。

體和殿靜的可怕，殿外雨更大了，一道閃電劈過，整個大殿又亮了一層。慈禧問跪坐在地上的光緒：「皇帝，你看那禮部左侍郎長敘家的兩個女兒如何？」

他麻木地對慈禧磕了個頭，用飄忽的聲音說道：「全憑……親爸爸做主……」

慈禧命榮壽將荷包遞給長敘家的女兒，並下發懿旨宣布，大女兒封為瑾嬪，小女兒封為珍嬪，而後匆匆將德馨家的女兒們分別指婚給了兩個貝勒，這場選秀才草草收場。

戲落人散，失魂落魄的光緒在王商的攙扶下回了養心殿。

「王商，朕終於能體會到為何古代帝王要自稱為『寡人』了。」光緒苦笑著說。

王商趕忙為他端上一杯普洱，「萬歲爺，您喝口水，以後有的是選秀的機會。」光緒將那青花茶杯推向一邊，搖了搖頭，便讓他出去了，「朕想一個人靜靜。」

光緒怒火中燒，捶著桌子怒吼道：「為何要如此待朕！為何！究竟是為何！」他的手一下一下砸著，絲毫不覺疼痛，清秀的面龐也因憤怒而漲得通紅。那青花茶杯被他震倒，深紅的普洱茶灑了出來，順著桌子淌到地上，形成一灘小小的污漬，似乎還冒著一絲熱氣。

而後，光緒扶著桌沿緩緩坐下，愣愣地盯著地板上的污漬出神。

王商再進殿時，光緒早已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長長的髮辮垂在一側，茶杯在桌上躺著，茶水全部流了出來，桌面上一片濕淋淋。他吉服的袖子正好浸在那普洱茶里，將明黃色的袖子染出一片淡淡的紅。

王商將睡夢中的光緒扶到床上，替他換下選秀時的吉服，只聽他嘴中嘟囔出了一句夢話：「您不僅害了朕，還害了她……」

榮壽公主此時在府里坐立不安，體和殿之事令她懊惱又心疼，於是又進了宮，直奔養心殿而去。

「奴才給大公主請安。」王商一看大公主來了，急忙迎了上去。「王商，皇上可還好？」榮壽問道。

「回大公主，萬歲爺已經睡下了。」他回答，隨後大公主便輕手輕腳進了西暖閣。

睡夢中的光緒趴在龍床上，眉頭緊鎖，眼皮上浮著一層粉色，年輕的臉上愁雲慘淡，明黃色大被滑落在地，只有一角蓋在他身上。榮壽趕忙替他掖好被子，這時，她才注意到，那綉滿龍紋的枕頭上，竟洇濕了一大片。

桂公府喜氣洋洋，可是這喜悅的氣氛中卻帶著些尷尬。

桂公爺怒氣沖沖，吹鬍子瞪眼道：「皇上也太欺負人了！怎敢試圖忤逆太后懿旨！根本沒把太后和咱們喜子放在眼裡！」

「老爺，您可不能輕舉妄動啊，那畢竟是皇上，能入宮當皇后，就已經是咱們喜子的福分了。」桂公爺夫人趕緊勸慰自己的丈夫。

此時，依大清祖制，另外兩名嬪的轎子也浩浩蕩蕩開進了這桂公府。

（在下不才，但敝帚自珍，未經本人允許，禁止轉載）

鑒於評論區有人認為我是抄襲《蒼穹之昴》，那麼我就為自己澄清一下，《蒼穹之昴》這部劇，在光緒選秀的情節上，是按照史料上的記載處理的，我也是按照史料上記載處理的。

為了避免和《蒼穹之昴》重複，我設計了更激烈的衝突，在第二章的時候，就已經讓光緒得知了這個消息，然而光緒依舊忤逆了慈禧。

下面是資料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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