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義你的,並不是性別本身
昨天是「女王節」,無論男女大家都應該被強塞了一堆借勢營銷。
在消費主義的大旗下,人身上的一切標籤和屬性都可以被簡單評估出商業價值。
小鮮肉有多少腦殘粉、震驚文有多少打賞額、老鐵貢獻了多少666……
每時每刻,叔都有點「跟不上時代」的緊迫感,但又覺得這種不斷極速更替的娛樂形態,以及對傳統文化符號的重構才是未來的真實面孔。
只是,沉浸在這些被快速製造和消費的情緒中,想要再找回心靈的寧靜就成了一件難事。
宗教已經承受不住現代人的刨根問底,理想主義成了博物館中的尷尬擺設,想要讓自己活得明白,還得靠自己。
在一個關乎性別議題的節日之後,叔希望推薦一部以女性為題,卻有著更深刻現實意義的電影。
這就是《二十世紀女人》。
大家對它可能並不陌生,因為在剛剛結束的奧斯卡獎評選中,影片獲得了一個最佳原創劇本提名。
但相比較如《隱藏人物》這樣立場鮮明的傳記故事,影片和這頒獎季的套路明顯有些「格格不入」。
影片出爐後,有一些專業人士表態說本作「太過空洞」。
但叔認為這正是影片從屬於時代,又超越了時代的特徵之一。
空氣中的溫婉已經逐漸消散,當我們的生活再次被家庭、工作、PM2.5圍繞的時候,叔認為本片應該會為你帶來一些思考,找回一些平和。
《二十世紀女人》是一部明顯的「作者電影」,它屬於影片的編劇/導演邁克·米爾斯。
今年51歲的他此前只有兩部作品問世,分別是2005年的《吮拇指的人》和2010年的《初學者》。
兩部作品格局都不大,都描述了主人公因為改變生活軌跡造成的人際關係危機。
《二十世紀女人》也將目光聚焦到一個「家庭」中三個女人和一個男孩的關係上,不過故事發生在38 年前(1979年)的聖芭芭拉(位於加州,位於洛杉磯以北130公里)。
影片講述了時年55歲,40歲才得子的Dorothea,面對15歲正處於中二期(倒說不上叛逆)的兒子Jamie不知如何教導,求助於24歲的朋克攝影師Abbie和17歲的鄰居Julie的故事。
聽起來很有「獨立電影范」,實際上也如此,甚至你可以完全不顧及影片的前後順序,從任何一點開始循環播放也能了解到一個特定年代,三個女人對生活的看法。
不過和以往作品不同的是,這部《二十世紀女人》有更多的自傳性質,因為邁克·米爾斯的母親生於1925年,和Dorothea類似,也是在41歲高齡才生下兒子的。而Abbie的角色原型其實是邁克·米爾斯的姐姐。
影片一開始,展現了Dorothea的前夫留給母子兩人的福特車自燃的場景。
這是一個非常有象徵意味的畫面,意味著家庭中父親權威的最後一絲留存也被抹去了。
Dorothea生於1924年那個大蕭條的年代,16歲時二戰爆發輟學,隨後參加了飛行學校希望當一名飛行員,但戰爭「提前」結束了。
隨後她進入到一家罐頭公司成為一名繪圖員,遇到丈夫、生子、離婚,當上單親媽媽獨自撫養孩子……
Dorothea有著一個略顯典型的美國式人生,卻是一個非典型的美國媽媽。
她和兒子的關係像是合伙人和知己,就是不像傳統意義上的母子。
過著自己獨立日子的她從小也培養著兒子的獨立性格,事實上,兩人都在共同學習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世界。
當然,在兒子和同伴玩昏迷遊戲(急速呼吸然後讓另一個人頂橫膈膜)人事不省被送往醫院後,她也會長時間坐在病床前,守護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這也是叔覺得影片既有傳統意義上家庭故事的情感紐帶,也有超越時代的先鋒精神的原因之一。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1979年,卻彷彿融合了幾十年後的各種思潮和文化,形成了獨立於那個時代的特例,以當代觀眾的視角來看絲毫沒有距離感。
也正是這樣一次事故,讓母子有了一次傳統意義上的爭吵:Jamie並不認為這種冒險值得任何擔心,而身為母親的Dorothea卻沒法讓兒子繼續這樣莽撞得活下去。
兩人的爭論從母性的關懷很快上升到人生觀點的博弈。
沒法勸服兒子的Dorothea,同樣沒法勸服自己。
她明白自己沒法同時兼顧朋友和母親的角色,隨後而來的是一場哭泣。
這也是她希望讓租客Abbie和鄰居Julie幫助Jamie成長的原因。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設定,一位母親用傳統社會模型中少見的絕對理性處理後代成長問題,而參與者又是另外兩位年齡身份各異的女性角色。
讓一個15歲的男孩受到55歲、24歲、17歲女人的陪伴和影響,讓影片成了一項「思維實驗」。
Julie雖然是Jamie的暗戀對象,外表是乖巧的鄰家女孩,但有著一個離經叛道的人生。
母親是心理學家,隨後再婚生子,Julie過早失去了身為女兒的安全感。
在煙酒、性和女性主義著作之外,她會選擇每天來到Jamie的床上睡覺。
當然,只是睡覺。
17歲的身體裝進了太多成熟和哲思,她教Jamie如何抽煙才有男人范,還培養起Jamie看待事物的空靈視角。
而Jamie幫她買驗孕工具,緩解Julie的焦慮。
用現在的觀點看Jamie更像是Julie的「男閨蜜」,而Julie卻一直和Jamie保持著緊密又疏遠的距離。
從某種意義上講Julie更多體現了人們的虛無主義傾向,又因為她的女性身份讓這種虛無增添了不少美感。
在她的影響下,Jamie成為了一個「速成女權主義者」,這其中有對外界的好奇,也有因為依戀Julie而體現出的順從。
兩個人對性毫無保留的交流是影片很唯美的一段場面,這段時間角色,甚至屏幕外的我們都會摒棄自己的性別屬性,從更高層次審視自己。
Abbie恰如Julie的反白,她外表離經叛道但內心卻細膩敏感,追求著與眾不同卻一直被自己的性別屬性,以及母親給予的「詛咒」所拖累。
生長於聖芭芭拉本地的她17歲去了紐約闖天下,但最後回到了家鄉租住在Dorothea家,而母親因為在懷孕時服用了一種藥物,導致她患上了子宮頸癌。
在等待化驗結果的過程中,朋克音樂依舊是她的精神食糧,在嘗試和男人親近時遭到挫折,也會跑來和Jamie傾訴。
或者選擇和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人,房屋的維修工William上床。
但是卻一定要用角色扮演的形式,讓William扮演攝影師,讓自己扮演模特,從而拋棄自己的社會身份體會性愛。
從某種意義上講,Abbie的設定更貼近一般意義上人們對女性的認知,只不過她沒有任何男權框架的壓迫,體現了更多的自我意志。
外表可以更改,職業有很多選擇,但當我們看到這位生活在1979年的24歲女孩時,你一眼就會理解她的痛苦。
在Jamie和Julie「擰巴」的關係之外,他和Abbie之間的關係更加簡單,也更加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友誼範疇。
當Abbie去醫院拿化驗結果時,Jamie陪同前往,即便母親Dorothea告訴他應該在家等待。
Abbie帶Jamie跳舞,還幫著他撩妹,因為知道Jamie心裡喜歡的是Julie,兩人之間的友情也更放得開。
不過無論是Julie還是Abbie,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和Dorothea心中的理想產生了偏差。
身為母親的Dorothea不理解一個女孩睡在男孩房間的意義,也不同意Abbie對兒子灌輸的女權思想,身為女人她體會到了時代進步賜予女性的權利,但身為母親她又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一個典型的人生。
年齡成了女性認知自我和世界的最大障礙。
不過叔突然覺得,對男人來說也是一樣的,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認識自我和世界的過程,你總是剛剛和世界達成和解,卻又不得不面對又一次變革。
影片以「二十世紀女人」為題,但在今天看來卻有著特殊的深刻。
故事展現了1979年吉米·卡特總統對那個時代的描述:
是不是和我們對這個時代的憂慮類似?
每一代人都會發出「禮崩樂壞」的感慨,然後看著一些人抓住機遇成為贏家,或者一些貴族喪盡家財落入底層。
社會的形態不斷發生變化,人的意義也時刻在被重新定義。
片中的這段對話Dorothea認為很美,但其他人並不認同。
時間還是勝利了,它用衰老隔絕出不同思維的人群,讓他們相互鬥爭。
影片的結尾部分叔就不劇透了,其實也沒有可劇透的,無非是矛盾的誕生與和解。
但無論如何,Dorothea和Jamie還是開始了一段新的母子關係,更加交心,更加親密。
叔不覺得影片只是單純展現了幾個身份不同的女人,指代了幾種女性看待人生的不同態度。
叔更覺得片中受到眾多女性影響的Jamie更值得一提,他生長在一個女性環繞的家庭中,但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控制,而是在自我選擇中成為一個更加理解女性需求,理解社會的一個人。
事實上,性別在影片中成了最不重要的屬性,人生道路上的困難也許會因性別有所區別,但內心的痛苦都是相似的。
也許我們不應該過多在判斷事物之前加上性別標籤,「女司機」不是萬惡之源,「男護士」也是醫院的必要成員。
也許隨著社會的發展,性別會變得更加回歸到生理層面的本位,而不是和愛戀對象、衣著服飾等掛鉤。
也許我們每個人心底都常駐著一個「無性別靈魂」,當不再為生存奔波忙碌之時,我們才會真正看清世界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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