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卻英雄似等閑，人間不見金剛狼

作者| 謝明宏

編輯| 李春暉

英雄不但要知道適時而生，更應該知道適時而死。

這18年，我們經歷過三任蜘蛛俠，三任蝙蝠俠，三任綠巨人，但只有休·傑克曼一任金剛狼。見龍卸甲、暮狼尋鄉，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看英雄老去更加揪心？

誰終將聲震人間，必長久深自緘默。誰終將點燃閃電，必長久如雲漂泊。金剛狼的時代已經過去，有的人死後方生。

老驥伏櫪，暮狼尋鄉

對於大多數X戰警的影迷來說，《金剛狼3》不同於以往任何一部超級英雄電影。

當生命力最強的金剛狼，帶上眼鏡；當最危險的大腦教授查爾斯，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當變種人無法逆轉時光，只能蝸居苟且。電影拋卻英雄的外衣，描摹了凡人的歸宿。

歲月才是神偷，生活是永遠的對手，即便是超級英雄，也要踏上歸途。

這一次的故事，不再是正邪的對抗，而是變種人的逃亡。面對變種小姑娘，金剛狼甚至一開始猶豫是否相救。當力拔山兮的豪情壯志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終日為柴米油鹽奔波的無力感。

他開著計程車，打開約車小軟體，在城市中穿梭。

當一個滴滴司機，變成金剛狼，那讓人熱血沸騰。倘使反過來呢？當金剛狼變成滴滴司機，會令人淚濕眼眶。

年老的查爾斯，褪去曾經的睿智，是老頑童般的固執。他需要被提醒按時吃藥，他在憤怒的時候會爆粗口，他做著和所有病痛纏身的普通老人一模一樣的事。

與老一批變種人的遲暮不同，變種小女孩代表著希望，如哀默中的慰藉，似日落時的暖陽。

於是，當老中青三人相遇，他們在反派的追殺中碰撞、交流、理解、融合。遲暮的英雄和年輕的變種人，達成了生命倫理的和解：小女孩終將綻放變種人過去的輝煌，而金剛狼不會是未來的曙光。

金剛狼告訴小女孩，X戰警的故事都是胡扯。他在試圖否定自己過去的同時，懼怕小女孩走上自己的老路。如果沒有伊甸，沒有變種人的庇護所，那麼小女孩應該去往何方？

從大叔搭配蘿莉的套路來看，《金剛狼3》是一部X戰警版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金剛狼的外粗內細和小女孩的古靈精怪，都讓人感到熟悉而不膩味。

從公路片的故事類型來說，電影又像是一部《陽光小美女》。一大家子踏上未知的行程，在路上找到「家」的坐標。

從廉頗老去的惶惑內核來品味，電影又像是一部《老無所依》，茫茫大地，No Country for Old Men。

時代棄子，何枝可依？

電影中最溫馨的一幕，莫過於老教授帶著小女孩在賓館看電影《原野奇俠》。他不厭其煩的給小女孩講解這部電影，觀眾也逐漸從《原野奇俠》中看出了《金剛狼3》的隱喻。

《原野奇俠》是一部1953年的西部片，到《金剛狼3》的時間線，已經快過百年。他講述了牛仔時代末期，牛仔肖恩定居小鎮，並教授小鎮青年喬伊反抗暴徒的故事。

我們不難發現，肖恩在暗喻金剛狼，喬伊在映射小女孩。《原野奇俠》和《金剛狼3》在哲學本質和藝術表達上，呈現了高度的統一性。

《原野》中的定居者，在水草豐美之處建立了定居點。《金3》中的變種人，在城市的偏隅蝸居。《原野》中的西部英雄肖恩，不再為個人正義而戰。《金3》中的金剛狼，也不再有宏大的解救蒼生的任務。

《原野》是一首牛仔的末路悲歌，文明的擴張沒有為他們留下可以出走的田野，他們只能以常人的面孔繼續生活。《金3》是一頁輝煌故事殘破的末頁，科技的發展不再有變種人生存的空間，他們只能東躲西藏垂垂老矣。

草原英雄肖恩，永遠無法變成自耕農，那與他自身的浪漫主義違背。金剛狼羅根，始終無法做平凡人，那與他血液中的豪情衝突。於是肖恩和羅根，這兩個時代的棄兒，在自我放逐中咆哮吶喊，如同籠中困獸。

電影中，羅根在車壞後，瘋狂敲打車身，不停的怒吼。發泄完一腔無奈，他躺倒在公路上，陷入極度的心靈疲憊。英雄遲暮，廉頗老矣，只余無盡唏噓。

他曾走在命運為他規定的道路上，雖然非他所願。但對於羅根來說，最大的悲劇在於：除了滿腔悲憤的走在這條路上，他別無選擇。生命最苦悶之處，不是沒人理解你，而是你都不理解自己。

在《原野奇俠》的結尾，肖恩告訴男孩喬伊：「人必須忠於自己」。《金3》的後半段，教授告訴金剛狼：「羅根，我們的陽光號........」

《原野奇俠》中沒有「俠」，《金剛狼3》中也沒有「狼」。有豆瓣網友將電影翻譯為：《這個金剛不太狼》。

的確，這次的羅根不是以前的金剛狼，他是最後的金剛狼。

戲裡戲外，江湖再見

自從1999年休叔就開始出演金剛狼，這一演就是18年。《X戰警》系列的人物換了一波又一波，金剛狼始終是他。

扮演過超級英雄的好萊塢明星，並非始終星運亨通，休·傑克曼、哈莉·貝瑞、小羅伯特·唐尼和喬治·克魯尼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演員。

超級英雄提振了休·傑克曼整個職業生涯。曾經，傑克曼是《x 戰警》的製片人心中金剛狼的第二人選。按原計劃，應該是多格雷·斯科特(Dougray Scott)扮演金剛狼，但是因為和《碟中諜 2》的日程安排有衝突，他不得不退出了。傑克曼欠湯姆·克魯斯一大盒巧克力，感謝他無意間成就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我們或許也欠休·傑克曼一大盒巧克力，感謝他成就了熒幕上的金剛狼。為了不辜負這個角色，這些年他一直苦練肌肉。

18年來，他天天從早上4點就起床健身，戒掉自己喜歡的甜食，剋制性慾，補充蛋白，絕緣碳酸飲料。在《悲慘世界》中減重三十斤，為變回金剛狼，他36小時不喝水以保持肌肉的最佳線條。

他成就了金剛狼，也隨著金剛狼一同老去。如果硬要煽情的總結什麼，那硬糖君想說：伴隨時光流逝是影迷的青春記憶，留下的是難以磨滅的銀幕經典。

不得不說，《金3》還流露出了一貫的美式保守主義，即「先發制人」。因為變種人的存在是人類的潛在威脅，所以人類從一開始的消滅變種人，變成後來的控制。基於對人性的懷疑，保守主義者認為人性一定有黑暗面，如果放任則必成災禍。

電影中，強勢的一方（人類），向弱勢的一方（變種人）發動了攻擊。這和美國現實中的動作不謀而合，因為擔心受到攻擊，所以全球部署「名為防禦」的薩德反導系統。

不同於第一部的自我價值探尋，也不同於第二部的美日混搭，第三部試圖在討論所有超級英雄電影的終極話題：當英雄老去，誰值得被銘記？基於此，硬糖君認為《金3》是三部曲中最出色的。

誰終將聲震人間，必長久深自緘默。誰終將點燃閃電，必長久如雲漂泊。金剛狼的時代已經過去，有的人死後方生。休·傑克曼，戲裡戲外，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