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怕的外星人!

烏拉星的艦隊偷偷地在銀河系的另一側懸臂停下來，躲在一個紅矮星的陰影處。一千個面如牛首的烏拉星人從睡眠倉里蘇醒過來，吵成一團。

「進攻！」一個副艦長大叫著，「把那些劣等的蟲子們統統抓過來！」他那與頭部毫不相稱的七根小小的觸鬚構成了他的軀幹，在無重力倉中舞蹈著，張大的鼻孔里噴出一陣陣白氣。考慮到烏拉星人臭名昭著的暴躁個性，副艦長可能已經在極力剋制自己了。

艦長猶豫著：他們目前觀測到的這個星系擁有一個正值壯年的紅巨星。與烏拉星那常年如性冷淡一般、毫無激情的紅矮星不同，這個星系可能擁有與烏拉星迥異的生命形態。作為一隻烏拉遠征軍，他們在遇見擁有生命的星系時，時常需要在貿易、侵略，或者乾脆遠遠躲開這幾個選項中，作出選擇。艦長在巨大的主艦倉里瘋狂地跳來跳去，以緩解思考帶來的體內壓強的升高——烏拉星人最討厭的就是思考了。

「我們應該看一看。」艦長最後咆哮道，「準備望遠鏡！」

幾個烏拉小兵推推搡搡地把望遠鏡抬了過來，艦長一臉不耐煩地亂點著按鈕，「怎麼不能用？」他大叫著說，「我什麼也看不見……啊！可以了！」

一千個奇形怪狀的烏拉星人暫時停止了吵鬧，統統轉過他們的牛頭，目不轉睛地瞪著面前的顯示屏。望遠鏡照到一堆亂糟糟的塊狀物，一些白色、黃色和銀色的蟲子在塊狀物間以遠低於第一宇宙速度的速度蠕動著。

「嗨！噁心！」那個副艦長又說，「它們要去幹嘛？進食還是交配？」

望遠鏡拉近了點兒。烏拉星人看見有幾個蟲子停止了蠕動，將它們凹凸不平的一側軀幹朝向了一個方向。

「或許是祭祀。」艦長胸有成竹地說，「有些低等星球喜歡玩這些鬼門道。快！檢測這幾個蟲子的軀體組成！」

「碳基，老闆！」一個烏拉小兵大叫道。塞滿了烏拉星人的主體倉內，響起了一陣意思相近於「又有肉吃了」的興奮的聲響。

「再看看！」艦長說。屏幕上，碳基蟲子對面的一個門打開了，幾個碳基蟲子蠕動起來，爬了進去，門關上了。「奇怪。」腦滿腸肥的副艦長說，「我懷疑門後面是他們用來交配或者進食的場所。」

「我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艦長說，「我們只需要等這些門再打開……」話音未落，門開了，幾隻蟲子又爬了出來。

「好像少了一隻。」副艦長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慌亂，「應該是進食：有一隻被吃掉了。靠吞食同類為生的種族屬於高級生物——他們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感。」烏拉星人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蟲子從打開的門外爬了進去。

「門口的那些數字可能代表了進食時間。」艦長不甘心被副艦長搶去了風頭，「到1的時候表明他們已經進食完成了，你看……」門打開了，蟲子們爬了出來。烏拉星人傻眼了。

「好……好像比剛進去的時候多了兩個。」副艦長一臉茫然地說，「我沒數錯吧。」

一千個烏拉星人吵了起來，場面壯觀。最後的結論是眼前的這個種族可能混淆了進食和交配的概念——而且這兩樣行為都能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完成。「也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艦長說，「這些蟲子可能沒有什麼道德觀念……」

「太卑劣了！」另一個副艦長渾身發抖地說，「我希望能把他們統統殺光……」

「目前來看，他們的科技水平好像還不算多高……」艦長說，「看！又有幾個蟲子要進去了。」門打開了，一大群蟲子們加速涌了進去。

「他們還真是迫不及待啊……」第一個副艦長小聲說，「可怕。」所有的烏拉星人都在低聲討論著這次的「進食-交配」混合行為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以這次的數目來看，這似乎是一次盛會。

數字減到1的時候，烏拉星的太空艦主艙里寂靜無聲。面如牛首的烏拉星人盯著這次從門裡移出的東西：一個小小的、方形的、依靠滾輪前進的規則物體。只有這個。所有的蟲子都不見了。

探測儀顯示，這次的混合行為的結果甚至改變了這些物種的內置屬性——這個小小的規則物體的原子質量變成了碳原子的四倍以上。簡而言之，那些白色蟲子通過壓縮混合在了一起，變成了和原先完全不同的東西。

一個烏拉星婦女的啜泣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默。「這是褻瀆！這些異教徒！」她邊哭邊喊道，一些粘稠的液體從她的眼裡流出，「這是不被允許的！這些蟲子是惡魔！」很快的，哭聲蔓延開來，然後是嘔吐聲。

艦長和副艦長面面相覷。「這些可怕的異教徒。」一個副艦長說，他的軀幹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

「這些可怕的外星人。」艦長說，「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

在數萬個光年之外，銀河系懸臂的另外一側，那裡的生物對於這次觀測毫無知覺。在這個蔚藍星球的某個島嶼上，洋子站在電梯門前，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閃爍的樓層數字。

「叮咚。」一聲，門開了。身著學生裝的洋子帶著厭惡的眼神，躲開蜂擁而出、滿身臭汗的白領，和一個由鐵構成的、小小的掃地機器人。

「真無聊呀。」洋子想，「要是有外星人就好啦。」

-

最近在東京住，因此會不定期發一些這座城市相關的簡短故事和有趣新聞。其餘和專欄主題無關的文章就不發上來了，可以關注公眾號：電子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