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提問(下)

上文

「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五官是什麼?」

6.

其實丫頭第一時間被砸成肉醬的時候,孫凡幾乎沒有什麼感覺。人在極度的震驚之下,連畏懼都會顯得滯後一步,就是所謂的嚇傻了。隨著慢慢恢復理智,他才愈發地感到後怕。

夏蘭的緩和明顯比他還要快一點,不知道是真的已經擺脫了陰影還是只在強裝鎮定。

到現在為止孫凡依舊沒有任何要答題的預兆,如果一直不能答題就意味著永遠得不到物資,從側面來說相當於慢性死亡…

老黑突然拍了拍孫凡說:「你聽。」

孫凡側耳傾聽,隱約聽見了為微微的哭聲,隨著暴雪的漸漸平息,他朦朧間能看見遠處瘦弱的身影。

孫凡操起鐵棍說:「好像是個孩子!」

陳叔皺了皺眉,用手勢示意了眾人說:「你們別動。老黑和孫凡過去看看。」

孫凡頂著風跑在最前面,刺骨的嚴寒一點點從他單薄的衣物滲透進來。很快他們看見了一個在雪地里艱難前行的男孩。

男孩瘦小的身影快要融化在風雪裡,他用通紅的眼眶看了孫凡一眼,就好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激動。男孩哇地哭出聲來,哽咽地喊著:「救…」

一顆子彈貫穿了男孩的頭顱,筆直的彈道會從腦組織開出一條隧道來,血花從他的左眼迸濺出來。發悶的槍響很快掩埋在風聲中,男孩霎時間倒在雪地里,染出一片殷紅。

雪地摩托的引擎轟鳴慢慢近了,兩架亮黃色的雪地摩托衝進了視野里,伴著飛揚的雪沫畫出長長的弧線。摩托上的兩人都穿著厚重的迷彩服,精良的裝備儼然不是散兵游勇的模樣。

摩托上的男人收起了槍管,摘下頭盔看了看已經失去呼吸的男孩說:「總算趕上了…」

老黑見狀就要衝上去說:「草…你他媽沒人性…」

孫凡攔住了老黑說:「停一下。」

孫凡瞥了一眼地上的男孩屍體,又看了一眼持槍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硬碰硬的機會,要是對方想殺自己,怎麼跑也脫離不了射程。

雖然孫凡也從心底里膽寒這個喪心病狂,殺小孩子的人。但現在…最好別做太多過激舉動。

孫凡把雙手抱過腦後,準備趴在雪地上說:「我們投降…」

另一架摩托上的女孩也摘下了頭盔,長發很快飄蕩在大風裡。她突然發聲笑著說:「哈哈,小然,竟然有人向你投降?」

男人說:「你笑什麼?剛剛才殺了個小孩你就笑,有點尊敬好不好。」

女孩說:「是你殺的又不是我殺的。再說人都死了你還假惺惺地裝什麼悲天憫人。」

男人說:「我殺他才是救他,你笑他是羞辱他。」

女孩閉上眼猛地點頭說:「是是是,小然說的都對。」

男人從摩托上跳下來說:「我沒有惡意,兩位不需要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看我。這個小孩被分配到的問題類別是『無解提問』,我殺他是為了儘早減輕他的痛苦。」

孫凡說:「無解提問?」

男人說:「沒錯。按照人類的文明程度,本來就有許多尚且沒有答案的難題。這個男孩的前兩道問題分別是『哥德巴赫猜想的論證』以及『希格斯玻色子的結構』,他當然全都無法作答。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加重孩子的痛苦而已,也沒有任何人能幫他。」

男人說:「我忘了介紹一下。我叫沈自然,數學及物理問題方向。這個傻姑娘叫橙子,全方向。」

名叫橙子的女孩像是戴了橘紅色的美瞳,眼神里有一種從大人身上難以追尋到的童真。橙子笑了笑說:「嘻嘻,我已經答對六道問題了。」

從這兩位身上,孫凡已經了解到很多信息了。首先問題肯定是具有方向的,比如沈自然已經聲稱自己是數學物理方向了,而橙子的全方向也比較特殊。這樣來看,老黑應該算是電影方向。

另外,孫凡也對沈自然的說法保留了懷疑。沒有任何人能證明死去的男孩真的被分配到無解提問。說實話,無解提問是否實際存在…壓根就沒有嚴密的證據。

沈自然說:「我是三道。你們兩位是?」

老黑冷漠地回答:「叫我老黑就行了,三道。」

老黑似乎仍然對殺死小孩這件事耿耿於懷,他向來就是那種心直口快、喜怒形於色的人。

孫凡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叫孫凡,零道。我到現在還沒有回答過問題。」

沈自然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少年氣質的白皙臉龐因為驚愕而扭曲。他說:「一個問題也沒有么?」

孫凡篤定地回答:「一個,也沒有。」

沈自然連呼吸都凌亂了起來,他用力的拍了拍橙子的肩膀說:「橙子,我們加入孫凡的隊伍吧。」

橙子滿臉嫌棄的說:「小然你幹嘛,咱倆當初不是說不加入任何隊伍么。到現在你看看,要啥有啥,物產豐盈。」

沈自然說:「可這裡有一個沒有回答過問題的人啊!」

橙子滿不在意的說:「那就是真理者把他忘了,人老了總會犯糊塗的嘛。」

沈自然說:「就加入一星期,一星期就好。給我一星期時間,我就能弄清楚這人身上的疑點。」

橙子毫無幹勁地,拖著長音說:「好——」

7.

「所以…你們這個隊伍到底怎麼回事。」

沈自然來到木屋之後,開始了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提問。等問到孫凡都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他終於發出了這第一條結論。

沈自然說:「你們竟然沒有按照方向把成員分類,也不用時間表規劃答題周期。而且物資的分配也是亂來。真是…不成樣子!」

陳叔坐在一旁顯得面色鐵青,但只是一聲不吭地聽著。

沈自然說:「我本來是不喜歡跟你們這種隊伍產生任何交集的,但是你們運氣太好了,你們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如果我早一點遇見這支隊伍,你們早在三天前就走出雪地了。」

沈自然蹲下身面對著陳叔說:「您叫陳叔吧。」

陳叔說:「是。」

沈自然說:「我想問下您的隊伍最近有發生過減員么?」

陳叔瞟了一眼沈自然說:「就算你是老手,最好也懂點規矩,這種問題是隨便問的么?」

沈自然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想知道您的隊伍的穩定程度。」

老黑指著門外的那個雪碑說:「埋在那。」

沈自然說:「多謝。我想知道死者是什麼方向的?」

老黑沉聲說:「數學方向,答錯了12的立方。」

老黑似乎沒有顧忌陳叔在一旁一直使喚的眼色。

沈自然點點頭說:「橙子。」

眼見沒有任何人回應,沈自然又大聲地重複道:「橙子!」

橙子渾身披著雪從門外沖了進來,那模樣像是剛剛跟野人展開過殊死搏鬥一般。不然也無從解釋為什麼這個女孩在如此嚴寒下,臉上還像是滲出汗珠來。

不過孫凡盯了很久,他知道這姑娘只不過歡脫地跑在雪地里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了而已。

橙子喘著粗氣說:「橙子在,小然有何吩咐。」

沈自然說:「你去看看那個碑,檢查一下數目。」

橙子說:「領旨。」

她在雪地里翻弄了很久,最後還小心翼翼地把雪碑復原,然後跑回來說:「少了一顆牙齒。」

沈自然說:「麻煩了,你接著去玩吧。」

隨即,沈自然轉過身說:「隊伍的問題比我想的還嚴重,你們剛剛失去的這位成員是自殺的。接下來我會花四天時間把大家領出雪地,這段時間裡,請原諒我和橙子與你們保持一定距離。」

現在的情況恰恰是孫凡願意看到的。沈自然很快掌握了隊伍中的主動權,不是因為他的喋喋不休,而是因為在一個半小時之前,木屋裡的三個端著匕首的男人忍無可忍地刺向他的時候,橙子跳出來差點踢斷了三個大男人的手肘。

所以孫凡能知道,這兩人的組合顯得如此強大的真正原因,跟那個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傻姑娘橙子有必然關係。兩個人都持槍,再加上橙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格鬥能力,從武力上就使人本能地想要屈服。

畏懼和尊敬,是人很容易混淆的情感。

孫凡的另一個猜測也得到驗證,問題的確是有時間規律的。沈自然所提到的問題周期就是關鍵。現在的隊伍表面上看仍然平靜無波,但是暗潮早已洶湧。如果沈自然繼續揭露更多的真相,那麼勢必和意欲隱瞞的陳叔一方產生衝突。而到那時…更要思慮如何明哲保身。

咚…

咚…

孫凡突然聽見了遙遠的鐘聲,他突然感覺渾身一震酥麻,像是產生了不真實的迷幻感。眼前的白雪和木屋都在變得淺淡褪色,腳下傳來陣陣微涼,蔚藍的海面像是畫卷一樣從視線的一角鋪開。柔軟的海風從身後掠過發梢,鐘聲仍然沒有停止。

他竟然站在了海面上。隨意踏下腳步,漣漪就會從鞋子下面擴散開。悠遠的藍天白雲,隨後與無際的湛藍海水合而為一,是孫凡許久都沒有見過的奇景。整個視野被拉伸到極限,平靜地只剩微風和煦。

「你好。」

一種極具威嚴地、沙啞地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抬起頭,看見一個巨大的純白色球體懸在上空,燙金色的陽光包裹著這顆球體,而它的曲線圓潤光滑,連陰影都是無暇的藝術品。

孫凡凝視著球體的輪廓,無數黑色的字元從球體身上浮現出來。成千上萬種語言正在密密麻麻地分散到各個角落,而他終於找到了唯一的漢語字元。

「真理。」

孫凡忍不住喊出聲來,他深深為這景緻而震撼。

當他說完的那一刻,球體上只剩下了漢語的「真理」。

鐘聲終於停了下來,球體發出強烈的低鳴,聲音震得海水發出片片波紋。海風像是因為興奮而在顫抖,轉換到了另一個風向。

孫凡感覺到了愜意和溫暖,那些風在溫柔地摩挲他。

球體又發出了話語:「我是真理者,將會對你發出第一個提問。」

孫凡說:「我不明白…」

真理者說:「你會有很多疑問。但我只能告訴你,你是特別的。」

球體上突然浮現出無數的漢語問題。譬如 「39的九次方是多少」「木衛六的體積大小」「蜻蜓有多少對染色體」等等。那些不計其數的、海量的問題在球體表面轉動飄離,最終變成一個巨大的數字一。

真理者說:「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五官是什麼?」

孫凡不假思索的說:「眼睛。」

8.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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