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春饞最難解

二月中旬的北京，氣溫已經升到零上五六度

穿著薄外套走在路上，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若是在東北，

這種溫度和明亮感通常和一件事聯繫在一起

——快開學了

難怪，這兩天做夢都在拚命解題

完全是當年狂補作業留的後遺症

一覺醒來，渾身不自在

是眼鏡也干，腦子也累

一個文科生，連續幾晚都在補數學課

可以說基本上是一個廢文科生了

據科學統計，人在體溫下降的時候最容易感到睏倦

比如，泡完澡，躺在床上，隨著體溫從high點降落

你會很容易進入睡眠

春天也一樣，無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

陽光曬得，整個人像貓一樣筋骨疏鬆

忽然一陣溫柔的春風路過

溜進裹得不再嚴實的外套

「一小會兒，就睡一小會兒，沒關係的吧。」

帶著這樣軟弱的念頭，大半天就憑空消失了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普遍覺得春天短暫的真正原因

叫醒你的不是罪惡感，是飢餓感

有天一覺醒來，發現天還是亮的

不禁憂愁地想到居然沒騙過身體

用「睡著了，就不餓了」這樣的話欺騙自己

你也是一樣的吧？

今天吃什麼好呢？

想不到在沒有工作的浪蕩日子裡

這個問題竟然沒有被我一併解僱

早些年，同為外地人的老北漂們

喜歡帶我去體驗地道的北京美食

比如，豆汁兒、鹵煮、炒肝等等

感覺這些食品的原材料都不怎麼高級

就像日本人一開始是不吃牛舌的

二戰之後糧食短缺，仙台一個廚師嘗試料理被丟棄的牛舌

最後成了一道地方特色的美味

一部人類史，就是一部食物拓荒史

想起在雲南吃巴掌長拇指粗的蟲子

「爬上食物鏈頂端這話，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此時此刻，最想吃的是下水中的一元猛將

——爆肚

那是一種在京畿和巴蜀地區都非常流行的食物

在北方算一類清真食品，所以招牌通常是綠色

肚，其實是牛羊的胃，烹飪時有水爆和涮鍋兩種做法

我在四川火鍋吃爆肚的時候，曾把肚一股腦扔鍋里不管

火鍋店經理看見，急得一溜小跑過來

「爆肚七上八下就行了，千萬不能離開筷子，老了就不好吃了！」

然後一片片夾著，像過去浣紗女在河裡漂洗衣服那樣

滿含著愛與真誠，來回涮那麼七八下，

直到肚絲微卷，才放心地盛到碟子里

鬆了一口氣

講究的爆肚專門店，會將肚的種類分成數十種

按照部位起不同的名字

肚仁、肚領、散丹、百葉、食信等等

光點單就能看出你是不是行家

一般像我這種拿著菜單一邊讚歎種類之多一邊猶豫不決的食客

店家估計連麻醬都不愛給你好好調

「反正你也不會吃嘛。」

爆肚之所以好吃，跟它的結構有很大的關係

表皮上有很多不規則的突起，特別容易吸附佐料

因此就特別入味兒

在調得剛剛好的芝麻醬里痛快地滾一下，再送到嘴裡

用汪曾祺的話講，「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北京人夏天離不開芝麻醬！」

這是老舍說的，有一年北京芝麻醬短缺

作為人民代表的老舍，在人民代表大會的提案里鄭重寫道：

「希望政府解決芝麻醬的供應問題。」

「不久，北京的油鹽店裡就又有芝麻醬賣了，

北京人又吃上了香噴噴的麻醬麵。」

汪曾祺把這事兒記錄了下來

並點評到：老舍是屬於全國人民的，首先是屬於北京人的。

我想加一句：

麻醬和爆肚是屬於全國人民，但首先是屬於老饕的。

（End）

另外補充一點，芝麻醬其實也不是什麼高級食材，它甚至算不上醬。

一般意義上可以稱作「醬」的調味品，無論黃醬、甜麵醬、豆瓣醬都要經過發酵，而芝麻醬的產生其實是芝麻油生產過程中的下腳料。

芝麻經過焙炒、磨碎，提取出芝麻油，剩下的渣滓就是芝麻醬。

這就是為什麼芝麻醬和賣香油的總在一起的原因！

早年間芝麻醬都是純芝麻的。

計劃經濟時期為了解決食品短缺，往芝麻醬里摻花生醬，摻七成就叫「三七醬」，摻八成的就是「二八醬」。不知道我們現在吃的是幾成香。

「反正你也吃不出來，糊弄糊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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