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PK(一):戰神阿瑞斯掄著他燦爛的長矛奔向雅典娜

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的「盧浮宮的創想——盧浮宮與館藏珍品見證法國歷史八百年」展覽,展出了一些盧浮宮的精品,其中就有這幅《密涅瓦大戰瑪爾斯》( The Combat of Mars and Minerva)。這幅精美的油畫是法國新古典主義代表畫家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 1748-1825)的作品,收藏於盧浮宮博物館。

這幅畫有兩層意思:一、生動地反映了希臘羅馬神話中兩位戰神之間的明爭暗鬥;二、描述的是特洛伊戰爭的著名場景,即密涅瓦(希臘神話里的雅典娜)將瑪爾斯(希臘神話里的阿瑞斯)打倒在地的故事。

(下文故事中用的是兩戰神最為人熟知的名字,其中雅典娜是希臘神話名,瑪爾斯是羅馬神話名。)

「首先出馬的是戰神阿瑞斯,他掄著他的燦爛的長矛奔向雅典娜,並一面嘲弄她。」

——德·古斯塔夫·斯威布《希臘神話和傳說》

【鏗鏘兩戰神】

希臘和羅馬神話中有兩位戰神。一位是永遠進攻再進攻為戰鬥而生的純粹戰神瑪爾斯(Mars希臘神話中的阿瑞斯Ares),他身穿甲胄,頭戴金冠,手持長矛和盾牌,勇猛兇殘,身邊總是跟著象徵畏懼、恐怖、爭吵的孩子們,為人們帶來了爭鬥、殺戮、破壞和毀滅。

另一位是戰神與智慧之神雅典娜(Athena羅馬神話中的密涅瓦Minerva):「宙斯從自己頭腦里生出明眸女神特里托革尼亞(雅典娜的別名)。她是一位可怕的、呼嘯吶喊的將軍,一位渴望喧囂和戰爭廝殺的不可戰勝的女王。」她是一位強大的戰神,但卻有著超凡的智慧和冷靜,她投入戰場,除了誅殺仇敵,還是為了以暴制暴,制止戰爭,維護和平,不像瑪爾斯那樣只是帶來戰爭的災禍。

風姿兩戰神:佛蘭德斯畫家巴托洛默斯·斯普朗格爾(Bartholomeus Spranger 1546–1611)曾創作過表現瑪爾斯和雅典娜兩位戰神風姿的最具風格的作品。其中《戰場上的瑪爾斯》(圖1-1 Mars op het slagveld)與《勝利的密涅瓦戰勝無知》(圖1-2 Minerva Victorious over Ignorance)是一對作品。

這兩幅油畫對人體的描繪具有很強的質感,在細節處理上極為精細,帶有現實主義的美感。畫中的瑪爾斯充滿了男性的陽剛氣質,他高舉著的盾牌和手中緊握著的長矛,顯得魁梧,堅定和有力。雅典娜雖然右手拿著象徵勝利的長矛,但還是呈現出女性柔美的一面。她身姿嫵媚,臉龐嬌小俊俏,左手拿著紡錘(看起來又像是線錘),腳踏看不清臉孔象徵著混沌和愚昧的敵人,她身邊的人,拿著象徵知識的書本、圓規和球體,寓意著智慧和力量。

圖1-1 斯普朗格爾《戰場上的瑪爾斯》

圖1-2 斯普朗格爾《勝利的密涅瓦戰勝無知》

戎裝兩戰神:有兩幅戎裝的兩戰神形象,分別是由亨德里克·揚斯·泰爾·布呂亨(Hendrick Jansz terbrugghen 1588–1629)和倫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創作的。泰爾·布呂亨是17世紀歐洲北部卡拉瓦喬畫派的主要大師之一。他的繪畫風格和技巧主要受到了卡拉瓦喬的影響,不打草稿,直接在畫布上創作油畫,而且借取了卡拉瓦喬在光線明暗對比和平民化的風格特點。他於1629年創作的作品《睡著的瑪爾斯》(圖1-3 Mars Asleep)收藏於荷蘭烏德勒支中央美術館。這幅畫作具有很強烈的平民化風格,這位睡著的戰神不同於氣勢雄壯、劍拔弩張、怒目圓睜的傳統戰神形象,而是藉助一位軍人形象來刻畫,著力描繪的是休息的戰神,讓人看到了戰神的另一面。

相比之下,倫勃朗表現的雅典娜這位戰神,雖然在光影對比上更加有特色,但刻畫的還是較為傳統的雅典娜形象。在他的作品《帕拉斯·雅典娜》(圖1-4 Pallas Athena)中,秀美的雅典娜緊握著長矛,顯得堅定沉毅,她的頭盔上有一隻象徵雅典娜的貓頭鷹,黑色的盾牌遮擋住了三分之一的畫面,但因為光線處理的問題,並不顯得突兀。

圖1-3 布呂亨《睡著的瑪爾斯》

圖1-4 倫勃朗《帕拉斯·雅典娜》

【氣勢雄壯的瑪爾斯,只剩下風流韻事】

戰場上的瑪爾斯確實是充滿了男性氣質。但在神話中,他基本上是一位性格粗暴的莽夫外加人類的災星,無論是在神界還是人間都很不招人待見。「既然取名為貪婪和強暴,它就不可能永遠蒙著面紗!」他好鬥、好色、嗜殺、血腥、殘暴,最喜歡乾的事情有兩樣:一是常常用他的長矛指著敵人的鼻子叫罵,主動挑釁,發起狂暴的戰爭,二是這位嗜好進攻勇猛直前的戰狂還以風流知名,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實在讓人大跌眼鏡。他喜好風花雪月,常常與愛與美之女神維納斯偷情幽會,為此他還被維納斯的老公當場抓姦過,成為天上地下所有神仙的笑料,一度在天界抬不起頭,非常狼狽。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瑪爾斯雖貴為戰神,赫赫有名的羅馬軍團也尊他為保護神,但實際上我們幾乎沒有看見戰神瑪爾斯在戰場上的英姿,倒是他與維納斯的風流韻事長留人間。許多藝術家們堅持不懈地以此主題努力創作,留下了數量眾多的描繪戰神偷情的作品。巴洛克藝術大師,又稱巴洛克畫家之王的魯本斯有幾幅作品描繪的是維納斯和瑪爾斯之間的風流故事。在這幅名為《維納斯、瑪爾斯和丘比特》(圖1-5 Venus Mars and Cupid)的油畫中,魯本斯描繪了一幅家庭生活的景觀,穿著盔甲的男主人瑪爾斯似乎剛回到家,放下了他的盾牌和武器,風韻迷人的女主人維納斯坐在椅子上,丘比特攀著維納斯的胳膊,正在喝著母親的乳汁。這幅具有「魯本斯風格」的畫作帶有典型的巴洛克藝術元素在內,比如對比鮮明層次豐富的色彩、人物肢體的運動感、高光的紅斗篷、飽滿的女性形象等。

圖1-5 魯本斯《維納斯、瑪爾斯和丘比特》

洛可可藝術大師布歇最擅長描繪的就是談情說愛、偷情風流的故事,他用一種細膩和輕快的風格來表現人物的優美雅緻。在《維納斯與瑪爾斯》(圖1-6 Venus and Mars)這幅油畫中,畫中的維納斯嫵媚柔和,與旁邊的戰神瑪爾斯形成鮮明的對比,畫家用一種女性化的風格和玫瑰般粉艷的色彩來表現瑪爾斯和維納斯的風流故事。這幅畫具有典型的洛可可藝術風格,即華麗繁複的裝飾、曲線與弧線技巧的運用、纖巧輕盈的女性氣質和田園牧歌式的情愛表現等。

圖1-6 布歇《維納斯與瑪爾斯》

【瑪爾斯用愛來撫慰狂暴的心靈】

藝術大師們之所以對維納斯和瑪爾斯之間的風流故事如此熱衷,除了這個主題的吸引力之外,恐怕還有著對愛與戰爭之間關係的深層理解和描繪。也許,對於狂暴的戰神來說,只有愛才能平息他那永遠渴望勝利的心靈,只有愛才能結束戰爭,帶來和平與希望。路易·讓·弗朗索瓦·拉格勒內(Louis-Jean-Fran?ois Lagrenée 1725–1805)是法國一位重要的洛可可畫家,同時其作品又帶有新古典主義色彩。他的畫作色彩清晰、結構安排巧妙,多了古典主義的莊重感,少了洛可可風格中的那種浮誇的成分。在《瑪爾斯與維納斯:和平的寓意》(圖1-7 Mars and Venus: Allegory of Peace)這幅優雅美麗寓意深刻的油畫中,我們會發現他的作品並沒有布歇油畫中的那種甜膩的浮華,而更多的是用一種明晰的色彩、樸實的線條和令人舒適的構圖來表現主題,使得這幅畫作帶有古典主義的藝術風格。畫中的維納斯給人的感覺不再只是嬌艷動人的形象,而是成為沉靜、明亮與平和的化身。同樣,雖然床前放置的長劍和盾牌預示著男主人公戰神的身份,但畫中的瑪爾斯正如一位沉浸在愛河之中的戀人一般,深情地凝視著身邊的愛人,臉上的表情溫暖如春,令人印象深刻。

圖1-7 拉格勒內《瑪爾斯與維納斯:和平的寓意》

法國新古典主義的傑出代表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 1748-1825)創作的名畫《被維納斯解除武裝的瑪爾斯》(圖1-8 Mars disarmed by Venus)收藏於比利時皇家美術館,這幅油畫同樣具有和平的寓意。法國新古典主義是對古希臘和羅馬藝術理想的復興,其作品往往具有歌頌英雄主義的強烈倫理意味。「新古典主義的特徵是:選擇嚴格的歷史題材,歌頌雅典和羅馬的市民英雄主義,在藝術上依靠古代遺產,堅持嚴格的素描和明朗的輪廓、雕刻般地塑造人物形象和完整的構圖,同時極力減弱繪畫的色彩要素。」(朱伯雄:《世界美術》5)大衛的作品多創作於法國大革命前後,作品具有宏大的古典背景、簡潔準確的藝術形式,並充滿著革命的熱情。他曾說:「我的意圖是要以一絲不苟的準確性去描繪古代風尚,要讓那些希臘人、羅馬人看了我的畫後,不會感到我的畫同他們的風俗習慣有多少出入。」

《被維納斯解除武裝的瑪爾斯》這幅油畫是大衛在拿破崙時代落幕之後,他被流放到布魯塞爾之後創作的神話題材作品。這幅作品仍然具有明顯的古典主義的特徵,比如油畫的背景是希臘科林斯式的柱廊,人物的肌膚是一種古銅和白皙的對比色,這代表著希臘古代風格。油畫中的維納斯和跟隨她的美惠三女神們正在把戰神瑪爾斯的頭盔、盾牌、弓箭拿走。戰神腳下的丘比特正在給他解開鞋帶,畫面中間的維納斯坐在床頭上,給戰神戴上勝利的花環。這些都在暗示著戰爭已經結束,和平正要到來。

圖1-8 大衛《被維納斯解除武裝的瑪爾斯》

(未完待續。本文摘自《名畫里的神話:從潘多拉到芙羅拉》(暫定名)一書,該書即將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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