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人

2038年6 月

在三一九研究所（國內某生物工程研究所），我終於完成了自身身體表面皮膚細胞葉綠體的最終「鑲嵌」。通過對自身消化系統的改造，我已經成了半個自養生物。如果陽光正好，我可以整日不進食，而陰雨天，進食量也比常人少30%，只是每日需定量服用維生素保持生理機能。

為了完成這項研究，所里的科學家自願將自己作為實驗對象（在上萬隻小白鼠之後），換上光合作用皮膚，成為第一批「綠人」。

那天，我面前的懸浮投影屏突然顯示緊急會議的通知。屏幕上，所長神色凝重地宣布這項計劃的部分信息被泄露，綠人引發了民眾的巨大轟動，更有陰謀論者煽動民眾進行遊行示威。

「民眾遲早要知道的。」

「那也該是技術成熟以後，現在一些別有用心者整天散布謠言，人們又不清楚真相。這樣下去會影響研究的。」

「他們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對未來改造人的普遍化的擔憂。」

「你們看看網上的評論吧：

「他們用了大量國家經費把自己變成綠皮怪物！

「這是把人變成非人，變成植物，恐怕是要把人當成儲備糧！

「這是在衝擊人的審美，綠色的人類難以接受，像是一具殭屍！

「這樣的研究必須停止，我們的子孫可不能當綠人！……」

人言可畏，民智需開。我嘆了口氣，奉獻未必是為了讚美與鮮花，但我無法在曲解與污衊前沉默。這是我們與從中作梗者的遭遇戰。

我正色道：「我們必須讓民眾了解實情。」

經全體研究人員決議，我將在公眾面前演講。

2038年7月（近一個月的準備後）

在α體育館集中了3萬民眾，各大電視台將全網直播這次演講。看台上人頭攢動，喧鬧非常，工作人員花了很長時間才使聽眾安靜下來。

以下為演講內容：

諸位請看我有著正常人的理智，並不是什麼科學怪人。

演講並不是科學家的主要工作，也許我難以做到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今天我必須在此演講讓眾人了解光合皮膚技術，為光合皮膚工程正名。

參與光合皮膚實驗的全體人員都是自願的，我們做出犧牲是因為我們看到了這項技術的光明前景。

光合作用是大自然利用太陽能最成功的例子，效率大概是十分之一。如果我們食用綠色植物消化吸收的能量又只有十分之一。現在通過改造消化系統，我可以直接利用光合作用獲得能量，這提高了能量的利用率，同時為減少CO2排放也做出了貢獻。溫室效應造成的全球變暖的嚴重性以不必多提。現在，全球的平均氣溫已比工業化前高了1.6攝氏度，氣象學家預測這將是地球第六次生物大滅絕的開始。光合皮膚如果能得到推廣，其作為碳捕捉儲存技術前途不可小覷。

光合皮膚技術現在可以解決我大部分能量來源問題。如果這項技術得到普及，人類將不在需要大量地耕作，糧食作物只作為陰雨天的儲備。在物質生活豐裕的今天，我們幾乎忘記了飢餓的滋味。我們的溫飽靠的是作物的高產，大地的無私奉獻。過度的人口增長很可能使田地不堪重負。

光合皮膚技術可以增強我們應對災難的能力。上個世紀美蘇冷戰以來，各國頭上都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核彈。如果有一天，戰略制衡的天平突然傾斜或者發射系統出現了重大失誤，上千枚核彈在短期內爆炸將引發全球性的危機，造成可怕的氣候變化。地表將嚴重降溫，糧食作物大幅減產，在四五年內都無法收穫食物。大饑荒將捲土重來。綠人可在光照室中獲得能量。光合皮膚將給核冬天或者核秋天的人們帶來生的希望。這不是危言聳聽，我們需要未雨綢繆。

當然如果人類足夠幸運，不被自身毀滅。我們還有更高的理想——向茫茫宇宙航行。地球是人類文明的搖籃，但人不能只待在搖籃里，為了生存，我們必將向宇宙深處進發。光合皮膚更有望成為人類探索宇宙的有力裝備。如果宇航員都裝備了光合皮膚，宇宙飛船的生態平衡系統將大大簡化，攜帶的糧食儲備將變得更少。空出來的空間可以存放更多實驗探測儀器。有長期續航能力的小型艦艇製造也有了可能。綠人，作為人類，將向星辰大海進發！

有人可能覺得在皮膚細胞上「鑲嵌」葉綠體，讓人不那麼像人類，可事實上，我們穿著衣服，也不那麼像原始人；我們直立行走更是不像我們樹上的祖先。

也許綠色的人一時間難以被大眾接受，但是如果進行國際合作，有足夠多的研究人員，十五年內，有望將光合皮膚可穿戴化-人們只需在沐浴陽光時穿上，人們將走出房屋，走出陰影，在陽光下聚集，形成一片綠海。

18世紀70年代，蒸汽機的發明和應用,將人類帶入了蒸汽時代；19世紀60年代，人類社會進入電氣時代；1942年第一座原子反應堆建成,人們迎來原子能時代；2038年光合皮膚技術日臻成熟，我們將迎來光合時代。

關於人權問題，我倡議：

1.綠人同其他人一樣同屬人類，人人生而平等。

2.人有選擇是否成為綠人的權力，不得強迫他人改造。

讓綠人與所有人一起共創美好的未來！

在歡呼聲與掌聲中，有人喊了一聲：「綠人萬歲！」像一顆火星點燃了全場，如同激發鏈式反應的中子，叩擊每顆心靈。

我更希望人們憑理性判斷接受這項技術，而不是被環境裹挾。

我向下擺了擺手，示意全場安靜，「如果要歡呼，我希望是人類萬歲，文明萬歲！」

人類萬歲！文明萬歲！

• 其實萬歲對文明來說太短了，願人類文明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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