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談論愛情時,我會談論些什麼
當我談論愛情時,我會談論些什麼?
我想,我會談談我自己的愛情。那些不成熟的戀愛,那些月色底下的淚水,那些隨著時間流逝,我或許會忘記的東西。也因此,我真的想寫下些什麼,來談談這些年,我在這所謂愛情上花的力氣,是否值得。
昨天,我打著誑語,第一次去追一個自己主動喜歡的女生。這似乎和往年的冬天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我靠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人家。但我依舊畏懼了、害怕了,所以我打了誑語。我們彼此足夠了解,她淡淡地回答我,像往日一樣,但那也許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句話了。
畫面將會停留在她給我的最後一個字,那個「嗯...」。
這是否是一種悲傷呢?
我當時開著取暖器,身上帶著傷,那些反射過來的熱量溫暖著傷口,我的肌肉麻木,我完全不想動。但我還是打開窗子,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那月亮不圓,透著寒氣,顯得肅殺,滿天繁星,和我對她說的一樣。只是我沒告訴她,農村的天空也不如以前亮了,比如天上的那把勺子,早就看不齊全了。
很早以前,我就對自己說不要撒謊,但我還是對她撒謊了,我的心裡排遣不掉的情懷,我的過去、我的未來、我的感受,好像都在撒謊。我做不到,不撒一個謊。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注意月亮的?我也忘了,那些月色,灑下的光,流淌在我的手上,像是牛奶什麼的,那麼美麗、那麼純潔,然後我就會遐想著,有個美麗的女孩,在這樣的月光下,轉過她的背影,對我笑。後來,我也會對她笑,就好像我們有過一段悲傷,現在沒有了,只剩下一些快樂。
我對自己撒謊了,也對她撒謊了,好像也在對自己的愛情撒謊。
我愛的人究竟是誰呢?
我曾經為了一個婉轉的結局,在自己的小說里寫下,愛我的人永遠只有我自己。但我從來沒有承認這樣的想法,因為我覺得我並不愛我自己,不然我不會久久得掙扎在愛情的荒原里,讓自己徘徊不定。
我想,我是愛我的那些女孩們的。
她們真的都是很美麗的女孩子,我對她們傾盡了自己的愛,讓自己在她們面前支離破碎,然後慢慢地失去她們。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我該忘掉的的東西,即使比一般人要久一些,最終還是會忘掉。
我忘掉她們的面容、名字,她們姣好的笑顏、身段,我都會忘記,我想我只會記得某段月色,還有空氣里瀰漫的那種悲傷的味道。
她們帶給我的,像是把我塑造成了一個不同的人。我沒想過自己會照顧別人,但我在她們面前支離破碎,只為了讓她們有個完整的自己。
我是多麼卑微,像是為了愛情,甘願祭奠了自己的靈魂。
我對自己的兄弟說,我真的好害怕,因為好像那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都會在我的指尖划走,我最終什麼也記不住,恨我也好、愛我也罷,我全都會忘記。就像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裡空落落的,就快要忘記一些悲傷,這在我自己看來,是多麼的無情。
我把過去刪得一乾二淨,不留下任何東西。但還是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留在我的腦子裡,我想忘記,又要自責自己居然會忘記。我最終,還是會模糊了自己的記憶,把那些錯亂的時空,錯落地排列在一起,就那麼無奈地站立在自己悲傷的角落裡,看著那些櫥窗里自己的愛情,我該哭嗎?
我怎麼能哭呢?
我早都不留眼淚了。
我早就開始刻意地忘記了,忘記人的名字,雖然我總是把名字記得那麼快,卻又刻意讓自己忘記,這好像又是一種悲哀。大學開學的時候,有人對我說,你可真是個天才,居然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下來了,但我苦笑,我知道我很快就會忘記。因為,我確實是個孤獨、自閉的人,那些沒有內容的名字,慢慢會在我的腦子裡亂撞,我會選擇忘記,讓自己陷入混沌。
我總愛用悲傷這個詞,好像這是我自己給自己的基調。
我以前寫下的小說里,總是若有若無地滲漏出一些悲傷,這似乎真的是我無意間流露的。我的手按在鍵盤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流淌出來,人們告訴我,那叫悲傷。
悲傷,從來不是我自己學會的。我的忘記,也大概都是下意識地。
我想,我還是該聊聊自己的愛情,聊聊那些非常實際的過去,即使我的記憶是模糊的。
關於我的第一段愛情,我留下的只有一條圍巾、一些畫,還有幾塊巧克力紙。我從沒收到過禮物,那個聖誕,我才猛然發現,自己是能收到禮物的。
禮物?是什麼樣的一個概念?在那之前,我並不清楚。
我打開那些盒子,裡面躺著一條厚重的圍巾,還有一盒巧克力。它們分別在平安夜和聖誕節到達我的手裡,我笨拙地繫上那條圍巾,把巧克力分給每個我認識的人,他們笑我就像是在發喜糖。我默然不語,只是笑,把自己吃剩下的錫紙,一點一點的摺疊好,壓在那個小盒子里,好像透過那些紙我就能嗅到她的味道。
有個女生問我討那些禮物的盒子,說很好看,能不能送給她。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用極為誇張而堅決地語氣告訴她,這不可能,這都是我的寶貝。
我確實幫它們當成我自己的寶貝,像寶藏一樣珍藏著,也把巧克力分給我的父母吃,認真地希望我的父母能接受她,那個清麗冷艷的女孩。
她送給我很多畫,我在上面題字,寫下些很像文言文的評語,用來記錄我是在哪一天收到了她的畫,我當時的心情如何,當時的月亮,是多麼的美。
我還記得,月亮灑在她的髮絲上,也灑在她的畫上,大概也灑在我的笑臉上。我們相視一笑,我牽著她的手,都握出了些汗,卻還是不想在拐角口放手。
我記得清清楚楚,又像是忘了,那似乎是個夢,就在那拐角的一剎那,好像就是我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面了。
每年的一月一日,我都會痛得撕心裂肺,我會回想起她的臉,還有她很冷又很溫暖的聲音。
該有多久了?我都不記得了。
可我又記得清清楚楚,在我寫的那個叫《重來》的小故事裡,我想她還是愛我的,但那畢竟只是我的幻想。
她好像就只活在我的幻想里了。
在她離開我的那天,大概下起了雪,很冷,我低血糖。搬著一箱子書,剛抽完血,兩條腿好像在發麻,腦子裡天旋地轉,我念著她的名字,摔倒在地上,那些書散落一片,嘲諷般地,我看到了屠格涅夫。
我和她談論過很多次屠格涅夫,我欣賞這傢伙的文字,又嘲笑他的愛情,因為他沒法像我那樣,輕易地把愛情握在手上。同樣的人,還有葉芝。
我在睡夢裡,想起她的朋友告訴我的一個故事,那是關於一隻很中二的貓的故事。那隻貓的名字叫與一,他住在海邊,對著主人剛剛帶回的一條金色的魚喵喵叫,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它挪動了尾巴,朝向另一邊跑去,心裡感嘆,為什麼不理我,我有那麼討厭嗎?
我當時好像非常能理解那隻貓的心情,而且我知道,她也很愛那隻貓。我寫了個童話故事,用盡量幼稚的文筆,用我還不成熟的敘寫方式,我寫了一隻屬於我自己的貓。
我兄弟說,我寫的那個故事,根本是四不像。我想也是的,但我苦笑,沒說什麼,我其實只想給她看而已。
她看到了,卻把她的朋友臭罵了一通,我知道我完了,我和她之間的聯繫要徹底斷絕了,這大概是命。
後來,我經常夢見一條街道。黑暗、悠長,有青灰色的路燈,我一個人走,只有我一個人走而已。
大概還有月亮,清清冷冷地灑在我的身邊,我能想到的只有悲傷二字。
我將近一個月沒怎麼吃東西,只是喝牛奶,卻沒怎麼瘦,大概我本來就瘦。我佯裝堅強,其實心如刀絞,我做任何事情,那時候,我都知道,我可能會失敗了。
但我還是要裝著堅強,我對所有人說:「她走以後,這片星空就是我的戀人。」就像,我好像真的愛上了這片星空似的,明明那麼黯淡,那麼多的霧霾,連月亮在她走以後,我也沒看到幾次了。
她走了,我的魂好像也走了。
和所有人鬧翻,和所有人和解,那時候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事情。如果你有過失去重要的人的經歷,你大概能懂我說的那種心痛,我忍受著那樣的心痛,每天每天。
我明明應該忘了,但是卻好像記得清清楚楚,或許明天我又會忘了。
我流過眼淚的,在她離開我的三天後。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下來了,我細細地想,我們有那麼深的羈絆嗎?我想沒有,但是我的眼淚就是那麼不聽話地流了下來,而且喉嚨哽咽的聲音,就像是在狼在嚎叫。
我想起了魯迅的《孤獨者》,那天,風也是很冷的,尤其是我孤獨著、發著抖,走完本該和她一起走的那段路。
我從來不敢再正經地想她了,她,哪怕只剩下一個名字,也能輕易地把我打倒。
一直如此,直到我開始想專心做點其他事。
我知道,上帝總是在和我開玩笑。他給我最好的糖果,然後又給我最痛的巴掌。我狼狽地腫著嘴,還得把那顆糖吐出來。
真是殘忍。我看著書,心猿意馬,每天待在自己的出租屋裡看書,也不知道自己看進去多少。我的內心或多或少殘留著悲傷,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
它們是不定期地爆發的,爆發出來能炸開我的腦殼。
我怎麼寫,都會有她的影子,即使我給她個悲傷的結局,也總是有著我的好心意。
我不是善良啊,我想,我只是真的愛了一個人了,我對自己這麼說。
我才大一,就離群索居,然後遇到了幾個朋友,開始想在網路上寫點東西。
確實是有用的方法,我好像能夠專心做點事情了,但在這個時候,我似乎遇到了更要命的事。
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很像她,我居然一見鍾情,當然我沒有在意。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說,這種一面之緣,我睡一覺就能忘記。
但是沒有,她就那麼停在了我的腦海里,慢慢地把關於前女友的記憶一點一點消磁了,我的意思是,她取代了前女友的位置。
我和她聊了太久,每天每天,總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但對象是她的話,好像就沒有那麼罪惡了。這是種奇怪的感覺,很快樂的感覺,有時候也會頭痛。
我們認識了40天,這時間好像很短,但很多時候,我能和她聊六個小時,睡眠的時間,都因此縮短了。我覺得時間好像很長了,至少我很了解她了。
她給我講了很多故事,有關於她的,也有關於她的朋友的。我知道她的前男友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正黃旗,這讓我很嫉妒,在心裡狠狠吐槽了句神他媽愛新覺羅,但我沒有惡意,她對我也沒有惡意。
她的身世悲苦,我的悲傷對她來說,什麼也不是。她的悲苦又不同於他人,她的悲苦不是貧窮無知,她的悲苦只是命運的悲苦,是一定要經歷的心靈上的苦。
我時常想著自己好想成為了她,居然能夠細切地感受到她的那些悲傷。我講的每句話,好像都把她看穿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讓她感到害怕。
我很想保護她,想離她很近,只是她好像離我越來越遠。
我反省自己為什麼就突然喜歡上人家了,不是因為她漂亮,不是因為她聰明啊,但我為什麼喜歡她呢?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就那麼喜歡上了。
會因為她失落,會因為她黯然神傷。
這些記憶,是最近的,我記得清楚,清楚到每個日子我都明白地記著。
但我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們的距離,或許從來沒有近過。
我從來沒有追過女生,我只是關心她,和她聊天,我什麼也沒做,我想,我以後也不會去做這些事情了。我總覺得,這些東西,其實是很無聊的。
昨天,我聽了首歌,李柏凝的《不了了之》。
於是,我和她說,我有個問題,永遠不想得到答案,我想要不了了之,你覺得好嗎?
她說,好。
我說,晚安。
她說,嗯...
然後,我就一直發著一張苦笑的白爛表情,好像是在表示我挺難過的。
其實沒那麼難過,只是很空,空得就像是剛剛出生似的。
這不是說重生,只是說我還是有點難過,但我好像又想忘卻了。
我抱怨過,我為什麼是只小白兔呢,長得一張書生臉,為什麼我總是被人諷刺作文青呢?我也想自己變得陽光帥氣,我也不醜,我明明還挺好看的,就是因為你們看我第一眼,就覺得我好欺負嗎?
我很想說,我不好欺負,你別惹我,不然我不管你是皇帝還是什麼,我都殺給你看。
但是,沒用,他們不會這麼問,他們,她就這麼看著我,說,好。
嗯,好,我就是個書生,我也做書生的事,這沒辦法。
就像,那天晚上,我坐在看台底下,看著她,黑帶三段,在台上表演。
舞台上,聚光燈打下一片橘黃色。我坐得遠遠的,在末座的觀眾席。她在我的眼睛裡,像一片皮影,嘻哈著,飄逸的影子。月色還是冷淡的,就那麼打落,在無人的走廊。誰可曾問過我,冬天的風為什麼溫暖?因為亂撞的小鹿,撞壞了聖誕老人。你可,別笑。
又是聖誕節,我這個書生,也就會寫寫這樣白爛的句子。
她說她愛孩子,她喜歡乖孩子,她會對那些說著糯糯的話地孩子笑,她會說,哦,天吶,寶貝,你要什麼,我什麼都給你。
我大概就是這樣被她迷倒了,被她心底那苦難也奪不走的愛,迷倒了。
但,我該放手了,我該忘了。
真可怕啊,無論多麼美好的東西,我還是會忘記的。
我讀完了卡佛的《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些什麼》,似乎,愛情終究是會凋零的。開出的花朵,終究會凋零的,即使來年長出新的,那也不是舊的那朵,依我的個性,我會說,我不要。
我對愛情產生的疑問,就像我對文學產生的疑問一樣,我其實總找不到它們的意義所在。
也許,不過就是活著的意義,這樣的說辭,糊弄我自己十年,應該不成問題。
當我談論愛情時,我會談論什麼?
我想我什麼都會忘了,有時候記得清清楚楚,月亮,悲傷,孤獨的影子,這是我的愛嗎?
我的愛情,活在我的影子里。我沒和我的愛情,要個孩子,我也不必弄孩子。我沒和我的愛情有過性,所以我也不要一個避孕套。我沒和我的愛情接過吻,所以,我不想要知道口水的味道。
我撫摸過我愛情的頭髮,柔軟帶著香味;我捏過我愛情的小手,柔如無骨,讓我微笑;我看到我愛情的那些悲傷,也試著感受。
最終這一切,都變成了,我現在拉開窗子,能看到的月亮。
所以,朋友,如果你要和我談談愛情,我會告訴你,月亮,總是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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