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里，孩子才能看見的另一個世界

上個周末，應本地一家繪本館之邀，去給4-8歲的孩子講繪本故事會。

第一次給這群孩子講故事，我在讀過的繪本里選了《和甘伯伯去遊河》和《彩虹色的花》兩本。本文我想重點講講《彩虹色的花》，我和孩子們互相給予的啟發，和他們教我的事。

這個班共有9個孩子，2個是小學三年級，1個小學一年級，其他的都是3歲半-5歲的幼兒園寶寶。

通過遊戲的暖場熱身、互相認識，加上《和甘伯伯去遊河》中有起伏、有戲劇衝突的情節，和我們間的互動，孩子們漸漸消除了陌生感和拘束，休息後開講第二個故事時，專註力和參與度都明顯高了很多。

《彩虹色的花》是果寶1歲時我就入手了的繪本，算蒲蒲蘭的鎮館之寶之一。剛買時，因為這厚重的文理、粗獷略帶怪誕的畫風，相比其他繪本里那些細緻簡潔明快的線條，這本書是不受我們娘倆待見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果3歲後，我倆都越來越喜歡這個畫風，甚至覺得這個故事，就得用這個畫法。濃墨重彩中幾乎包含了你所能想像的一切：生命、陽光、愛、溫暖……

在這次的故事會裡，我先是啟發大家：從封面上能觀察到什麼？

一圈下來，有挨著描述了六種顏色的、有覺得它像彩虹的。

但很快有孩子發現了不太一樣的：我覺得圖畫像是一個人用手塗的，你看那個綠的花瓣深深淺淺的不均勻，紫色花瓣里也有點黑。白色的地方像是亂塗了一些橙色顏料。

還有孩子說：花心的部分，特別像那個藕，荷花。

我讚賞了他們每個人的答案，並詢問他們是否覺得這朵花美？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回答。

於是引導繼續往下看扉頁。

「花小小的，說明這是一粒種子，才剛發芽長出來。」

很快又有小孩糾正了他：「我覺得這已經是長大了的花，只是拍的時候站得遠，所以小。」

「我覺得兩種說法都很有趣。」我說。

接著，我給他們出示了倒數第3頁，問他們這畫的是什麼？

一部分孩子說，就是前面那朵花，從花蕊可以看出來。一部分孩子說，不像了。只有果在一邊生悶氣：這根本就不是第一頁的畫面~！

我問他們：那這朵花美嗎？只有小半的孩子回答「美」，多半的孩子說「不美」了。

「好，那等我們看完故事，大家再來回答這個問題好嗎？」

我翻到第一頁，畫面明快起來，孩子們也高興了。

爭著說，看到了太陽、彩虹色的花、泥土上有雪……

「那這是什麼季節呢？」

大家都知道是春天，但原因，有的說是因為有太陽，有的說是因為春天才會開花。

我問：現在是什麼季節？你們看窗外有太陽嗎？夏天你們有沒有見過花？秋天呢？冬天呢？

孩子們挨著回答：冬天、有太陽、荷花、菊花、梅花。

「所以呢，不能通過開花來判斷季節吧？老師是通過彩虹色的花說自己在泥土裡呆了整個冬天，現在終於可以出來了判斷的。」念讀完文字，我讓他們告訴我彩虹色的花有什麼心愿。大多數孩子知道：和每個人分享它的快樂。「好，那我們看看它真的有這麼做嗎？」

翻開這頁，孩子們能觀察到螞蟻、彩虹花、白雲。

有一個孩子說：我看見泥土上有草，草是綠的，泥土變成棕色的了。我肯定了她的回答，讀完文字，啟發他們說出螞蟻的困難，然後問：彩虹色的花會幫助它嗎？孩子們異口同聲：會！

「那會用什麼顏色花瓣幫它呢？大家來猜猜看。」我讓每個孩子都說了自己的選擇。

答案五花八門。但一個稍大的孩子說：「我覺得是橙色，因為螞蟻是橙的，用橙色花瓣當船，其他動物就吃不到它了。」我說：「這個答案我很喜歡，保護色。」翻到後面一頁，剛才選了「橙色」的孩子歡呼起來。

接著這一頁仍是讓他們先觀察和描述。

有個4歲多的男孩告訴我：蜥蜴看上去癟著嘴，是在為彩虹花擔心。因為彩虹花少了一片花瓣。

還有一個8歲女孩說，草已經完全變綠了，真美呀。

我把文字部分講完，讓他們猜這次蜥蜴會選彩虹花的哪片花瓣？

這個4歲男孩追著問：老師，花瓣摘了到底還能長出來嗎？（不能我就不答）

我答：老師也不知道呀，讀完這本書，你就會有答案的。

其他孩子們七嘴八舌，這次猜綠色的很多，照搬上一次的「經驗」，認為綠色可以當蜥蜴的保護色。

翻到後頁，大家驚呆了——原來是紅色，才恍然大悟：蜥蜴要去參加宴會呀。

「是啊必須顯眼，不然在宴會裡怎麼出眾呢？看他得意的小表情。而且，紅配綠，還挺美麗的，是吧？」

這一頁，我聽他們描述看到的黃色的草，和彩虹色的花與上頁的不同。仍是那個為彩虹花擔憂的小男孩，說：小老鼠掉下了三「塊」眼淚，因為看到彩虹花都這樣了。並且他很堅決：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給花瓣了。

我說，「你在生活中一定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然後問大家，「彩虹花還會幫助小動物嗎？」其他所有孩子都答：「會」。

我問：「這是什麼季節了？」「夏天，因為老鼠流汗了，很熱。」

翻到後一頁，這次猜藍色花瓣的孩子們又歡呼起來。

一個孩子說：「老師你看這個花瓣扇子風很大，都把它的毛扇掉了4根。」

接下來的鳥，大家不等我問，都把手舉得高高的，搶答彩虹花會送出的花瓣顏色。

看到鳥媽媽選了黃色，大家都很開心。我問：她為什麼選黃色花瓣？

有孩子答：因為她女兒最喜歡黃色。還有孩子說：我覺得她飛得很快，周圍看上去風很大，她好像高興地在轉圈。我說：「這很棒，她會不會高興得唱歌呀？」「不會，一張嘴花瓣就掉了呀。」孩子們笑成一團。果堅持說，她可以用一隻翅膀夾著另外一隻翅膀飛呀，不就可以唱歌了嗎？我沒有糾正關於平衡、動力學的問題，因為我覺得這也是個好想法。

這頁，一個孩子說，天上烏雲密布，感覺沒有前面那麼「舒服」了。另一個大孩子說：我覺得剩下的兩片花瓣像食人花，張著嘴像要把刺蝟一口吃掉。還有一個孩子補充：你看那個刺蝟的腳，好像發抖著在往後退，害怕了。

看來繪本的用色真的能影響到他們的心情，我說：是，我也感覺壓抑了。

聽了文字，知道彩虹花還要幫助刺蝟，他們就放心了。

看到這頁，孩子們說，頭和部分身子沒遮住。另一個孩子說：但不會渾身都淋濕呀，這樣也不錯。

翻到這頁。孩子們說，呀。一個孩子說，你看她的葉子，像是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最後一片花瓣，把它拉回來似的。

再翻一頁，孩子們給我配音了：咔嚓。

他們看上去都有點難過，有的說，彩虹花死了。

我說，現在，你們還覺得老師開頭播給你們的這朵花美嗎？

所有人都說：美！

8歲女孩起來說：我覺得美，因為她把花瓣送給需要幫助的小動物了，雖然自己死掉了，但是很有意義。不然的話，她只是站在那裡，每片花瓣都在，雖然美，可是沒有任何的作用。

我趕緊稱讚了她：老師很喜歡你很有哲理的總結，你覺得彩虹色的花幫助了別人、有愛心、懂得分享，所以它的生命才有了價值。她是心靈美，不是靠外表美，對嗎？

所有孩子都說：對！

這一頁，孩子們說，花被埋住了。大雪來了，嚴冬到了。一個孩子說：地球都老了，你看它鬍子都白了，全身都白了。

我說，是的，你這個擬人修辭用得很好，冬天，大地萬物看上去都沒有生氣了。

為了不讓他們悲傷太久，我趕緊再翻頁。

這頁他們說：哇，彩虹花變成彩虹仙子了。因為彩虹和它的花瓣顏色一模一樣嘛。有個8歲大男孩說：小動物冒著「蒼蒼大雪」就來了，連衣服都沒穿，因為懂得感恩，感覺很溫暖。

很欣慰他們看到了這麼多。我逗他們：現在所有課前你們告訴我最喜歡的顏色都出現了，只有一個男孩說喜歡「灰色」，這本書沒有。那個4歲小男孩說：「有汽車，把花變成灰色。」

我說：啊，你的想像力很豐富，知道汽車尾氣甚至霧霾可以把彩虹花變成灰色。

再翻到最後一頁，孩子們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復活了！」

大男孩總結道：「前面風吹斷花桿的時候，種子就掉到泥土裡了嘛。春天一到，她當然就又長出來了。」孩子們都開心極了。

我說，你說得真棒，你讀三年級了，能不能教弟弟妹妹們念首和這頁圖畫意境相同的詩？

他答：老師，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嗎？

我說，是的！它叫《賦得古原草送別》，在你們的教科書上，可能叫《草》。

於是他領著小朋友們一起念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果又舉手起來補充了後面四句：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我說：春天，就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大地上又會出現一片生機。我們的課就到這裡，感謝你們教了我這麼多！

小朋友們都鼓了掌。有的問我什麼時候會再來。

說回《彩虹色的花》這本簡單的繪本，我現在更加徹底地堅信：

好繪本是可以越讀越厚的。

孩子可以把它當作一本數學書（數還剩下幾篇花瓣）、美術書（認識顏色）來讀，也可以把它當作一本情感書來讀，了解生命的意義、愛和分享。

他們眼裡有那麼多我看不到的東西，誰說小孩小呢？真希望他們的創造力和想像力一直保持著，將來不要被學校里的應試教育、標準答案給磨滅了呀。

書名：彩虹色的花

作者：麥客·格雷涅茨 原作/圖 細野綾子/文

譯者：蒲蒲蘭

出版：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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