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喪屍文】【等待黎明】【一：啟程】

《等待黎明》

文/劍白

一：啟程

酒店的房間里，此時已近午夜。這間房的主人把大燈全都關閉，只開了一盞擺放在床頭，散發著橘色光芒的小燈，燈光打在潔白的大床上，氣氛十足溫馨。呂維自旅行包中掏出相機，順手把酒店的窗帘掀開——16層樓的高度向下往，不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和在月光照耀下如披上一層冷霜的海灘一覽無遺。

呂維凝視了落地窗外美景片刻，身體向後一趟， 「砰 」的陷入了柔軟被褥的懷抱當中去。

「啊……真是此行不虛。」他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聲。

這是在南方的某處海島上。呂維二十多歲，三月前一時興起，參加了當地旅行社舉辦的某個活動，家中的老媽見這是畢業待業在家的兒子，第一次參與什麼活動，便發動了她廣闊的人脈關係，四處奔波拉選票，於是呂維的作品竟然被選為了一等獎。

而獎品就是，四天三夜的海島之旅。票有兩張，呂維本來要問老媽要不要和他一塊去，可是老媽壞笑著把一個和他年齡彷彿的女孩推了出來。

「章……雪？」呂維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孩，試圖和記憶中的人對上號。

「嗯……是……是我。呂維，好久不見。」被叫做章雪的女孩，那天穿著如同蝴蝶翅膀顏色那樣斑斕的連衣裙，白色涼鞋包裹下的腳踝並的很緊，修長的手指推了推半月形的眼睛，又用手指緊張的卷著本來就只到肩膀的黑髮。

章雪和呂維是高中同學，在上大學後就沒見過幾面。但是她的近況，呂維大概也有一些了解，因為兩家的父母關係很緊密，都在一個單位上班。章雪——據說讀了北方某知名大學的文學系，畢業之後正為找工作的事情而苦惱著。

「小雪和你一樣，最近都為找工作的事情煩心，你倆趁這個機會去玩玩不是挺好嘛。」

「呃……」呂維剛要張嘴，老媽又補了一句： 「我已經和小雪的媽媽說好了，他們家也同意的。」

「這樣啊……那章雪呢，你同意嗎？」他把視線移向女孩的臉上，見女孩緩緩地點了點頭，心頭竟然有一絲興奮。

因為是跟團走，也不用查什麼攻略，兩人就一直等到了出發那日的到來。大概是因為省錢的緣故，機票被定在了晚上九點半。呂維和章雪在機場作別送行的兩家父母之後，心中的一絲絲悸動終於漸漸的發酵，並且這份心情隨著飛機起飛時的顛簸達到了最高峰——

終於……

終於可以擺脫無聊而失敗的日常了。就讓我暫時擺脫需要面對的一切吧。他側身輕看，是章雪已經睡著的靜謐側臉。

幾年沒見，章雪意外的是個很好的人呢。

躺在酒店的房間里，呂維心中琢磨。

性格也很好，有一點點靦腆，但看起來是個蠻善良的人。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就是有一點點沉默寡言，應該是害羞吧。另外——他翻看相機里的照片，是章雪和他的合照，這女孩的皮膚真的好白啊……

就在少年心緒的胡思亂想中，午夜的鐘聲敲響了。

伴隨著午夜鐘聲的，是遠方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呂維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向窗外眺望，正見到一點火光從海灘旁邊的碼頭上亮起。

又是幾聲爆炸，火光顯得更大了些，他這才看明白，原來是碼頭邊上停靠的一艘游輪失火了，在黑暗的遠方，幾點緩緩移動的消防車正趕向事發地。他沒有想更多，這只是這次旅行途中一次和他毫無關聯，也無需在意的小插曲罷了。

對了！為了明天的行程，應該去睡了！

他剛要洗漱，房間外傳來了敲門聲，一個細怯怯的女聲在門外： 「能進來坐一會兒嗎？」

呂維一愣，大晚上的，這聲音是……章雪？

-

章雪在白天的話不多。

連相機里的照片，還是為了應付雙方父母，以示二人確實有在好好玩而特地拍攝的。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時下的年輕人很少有特地拿著相機傻愣愣自拍的了，不能隨時上傳到朋友圈，也不能進行美顏——這簡直是年輕女孩的大敵。

不過說起來，章雪並沒有像呂維認識的很多同齡女生一樣，抱著手機自拍或者刷起微博來沒完沒了，明明近在咫尺卻偏要做一個低頭族，而是掏出一本書靜靜的看著。

是什麼書呢？

每當呂維要探頭過去瞧個究竟的時候，章雪就輕盈卻迅速的把書一合，用手一擋，再沖呂維撅了撅嘴。呂維只好聳聳肩，把視線收回來。

呂維打開房門時，尚未見人，鼻子卻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隨後半個濕漉漉，毛茸茸的小腦袋探了進來，是章雪有些神色尷尬的笑： 「能進來嗎？這麼晚會不會打擾了？」

「沒關係沒關係。」呂維說著讓開了身子，這才看見裹著浴衣的章雪。

「剛才好像聽見有人敲門，我就出去看看，結果沒想到一個人也沒有，門還自己關上了。」章雪雙手環抱，小聲的向著呂維解釋。

「我能不能先鑽進你的被窩裡？稍後請前台幫我打開門，打擾你一會兒就好。」

呂維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給你看白天拍的照片——啊，窗帘還開著，我趕緊去拉上！」

呂維有一點手忙腳亂，女孩倒是不慌不忙，先是給前台打了個電話——前台承諾半個小時內會來人，然後一張一張的翻閱起白天的照片來。男孩靠在桌子上看著女孩出神，忽然想到了什麼。

「哎我說，你到底在看什麼書啊，白天你一直不告訴我，越來越好奇了。」

章雪捋了捋頭髮： 「那個呀，其實也沒什麼。我在看《殭屍世界大戰》，因為在想一個女生看這個是不是怪怪的，就……」

「殭屍？沒想到你喜歡這個啊。」呂維忽然來了興緻， 「不知道你看過《殭屍肖恩》……還有《我是傳奇》沒有？都是我特別喜歡的殭屍片。」

「看過看過！那個主演西蒙·佩奇……」

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話題，有些羞澀的女孩打開了話匣子，和男孩興緻勃發的聊了起來。

不知不覺半個小時早就過去了。

呂維正絞盡腦汁的在應付女孩拋出的新問題，現實會發生殭屍潮嗎？如果會發生，會是怎樣的呢？他閱覽殭屍片的經驗豐富，略一沉吟，就開口了： 「其實咱們現在所在的海島，就是一個很好的地點哦？」

「嗯？」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拍了拍床， 「你坐過來嘛，咱們不妨就假設這裡發生了殭屍潮，咱們所在的這棟38層的大廈該如何求生吧？」

女孩說著看了眼時間，輕聲抱怨了一聲： 「這邊的前台效率怎麼這麼差……」

「首先呢……咱們應該先確認這棟大廈的布局。作為一個資深的殭屍生存專家，我要考考你，你知道咱們這棟樓的結構分布嗎？」男孩已經進入了狀態，目光灼灼的盯著女孩。

「哼哼，我也是在白天有偷偷觀察過的。咱們這棟樓有38層，其中一到七層都是商場，八到十三層是辦公室，十四到三十八層都是像咱們這種的酒店或者私人住宅。」

女孩得意的一笑。

「沒看出來啊。」呂維有些驚訝， 「你還有生存狂潛質。」

「不過你錯過了一點，你只說了這棟樓的地上部分，地下四層卻隻字未提。這棟樓地下一共有四層，其中三層是車庫，有一層是配電房，備用發電機應該也在那裡。此外，咱們酒店按照安全條例，應該也配備了能連續運作兩個小時左右的獨立供電系統。」

「如果真的發生了殭屍潮，確保電力系統繼續運轉，會是人們生存的關鍵。」

男孩一口氣說完，見女孩愣愣的不說話。

「呃……抱歉，我是不是太自說自話了點。」

「啊？」女孩眼睛忽然瞪得老大。 「沒有沒有！你剛才說的太有畫面感了，我禁不住出神，腦內小電影了一會兒嘿嘿嘿。」

「我覺得你說的超級棒，真的！」女孩一臉崇拜。

「可是怎麼送鑰匙的工作人員還不來啊？我再打個電話試試……奇怪，這個點了怎麼會佔線？」

掛了電話，男孩和女孩面面相覷，下一刻，屋內忽然陷入了黑暗。

-

「啊！」是章雪在輕聲尖叫。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剛剛說完酒店有著獨立的供電系統的事，竟然立刻就斷電了，這不得不讓呂維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中點了什麼奇怪的烏鴉嘴技能。

其實也並非沒有一點光明。

相機的屏幕發著蒙蒙亮光，把章雪的臉照的有點嚇人。呂維向她討來相機，準備借著光亮尋找自己手機在哪，這樣的話可以打開手機上的閃光燈。可是章雪拽著他的胳膊不放——

「我跟你一起找。」

「怕黑么？」他問。

沒有回話，只是左手腕被抓的更緊了。過了片刻，章雪有一絲顫抖的聲音才傳來： 「你絕對不許回頭！找到了手機也不許！」其實呂維很想說，這麼黑回不回頭有什麼分別么？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彷彿有這樣一種預感，如果說了的話，一定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

別看身後的這個女孩是如此的文靜可人，在下一刻就暴走成草原上虎視眈眈的肉食動物也說不定。

「放心好了。」呂維聳了聳肩，一面借著細微的光芒在桌子上摸索著，一面找話說： 「如果是正常的停電，那麼酒店肯定會提前通知；看樣子應該是這層樓跳閘了或是怎樣，過幾分鐘工作人員應該就會解決的吧？」

「哦——我找到手機了！」說著，呂維的手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他熟練的解鎖，打開閃光燈。

「不許往後照！」女孩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呂維忙不迭的回話。

「你說工作人員立刻會解決……可是外面那麼黑，他們找得到哪壞了嗎？」女孩好像更不放心了，兩隻手緊緊地纏住呂維的左胳膊，讓他有一種麻木的感覺。當然，在麻木之外，也有一絲柔軟的感覺傳來，可是當然不能多想，更不能說出來，不然他將要面臨的就是……

咚。

咚。

咚。

就在此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真是要命了。

這下連呂維也有點發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胳膊上那 「一絲」柔軟的面積漸漸加大，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不僅如此，他還得負責安撫那個身後的女孩： 「應該……是工作人員吧，我過去開門看看，沒關係，咱們兩個人，有我呢。」

輕輕扭動鎖柄。

側開一條縫向外看。

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盡處的應急燈亮著光，但呂維的房門就像是光明無法觸及之處，影影綽綽的黑暗，甚至比全部的漆黑更加嚇人。他試圖再打開房門一點，卻感到有什麼東西頂住了。

顧不得約定了，呂維扭過頭，看著已經糾結成一團的章雪，用眼神示意自己要有所動作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聲聽起來像被毛巾捂住，喊到一半又從中斷絕的慘叫——沒來的急喝水，嗓子乾乾的。

「你好？有人在嗎？」

本來是門外之人祈求開門的客套話，卻本末倒置一般由門內之人說出口。這種身份的顛倒讓人有一種錯覺——門外真的是 「人」嗎？

忽然呂維的右腿遭到了重擊，隨後他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二人眼前。

顯然，這個生物剛才正以一種蜷縮的姿態蹲在地板上，此刻驟然挺立，恰好頂到了呂維的右腿。

「你是——」

「殭屍！是殭屍！」

呂維的問話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了章雪的尖叫聲。

酒店的照明恰恰在此時回復了正常，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張畫有精緻妝容，卻怒氣騰騰的臉，此刻，鮮艷可人的紅唇正化作機關槍憤怒的為主人噴射著子彈：

「你們這對狗男女，說誰呢！」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