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17 鏡子中

我的眉毛，粘著一小塊帶血的皮肉，掉捎出整個臉龐。

早上照鏡子，我成了這個模樣。

就在你說完：希望你遠離你的健身教練這句話，而我照做以後。

事情很簡單，他只是覺得你練得不好，而你就和他杠上了，同時希望我和你站在一邊。

我猶豫著遠離他，你開心地誇讚我。

一切看起來完美無缺。

可是，你不知道，我也有相應代價。

每一次照鏡子，我的臉都在嚴重變形，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日本的人臉全息投影，我的臉也是那樣，被切割，被組合。

不過，他們是從科技上去製造出「變形」的感覺，那是假的。

我的變形，是真實的。

上一次，我的一隻單眼皮，它變雙了，耷拉下來，竟然有點像斯琴高娃。

在此之前，你說你不喜歡雨天打傘，我默默記在心裡，後來把傘丟了。

在上一次，你說服我說，你真的沒有早上吃早點的習慣。

於是我放下了燕麥酸奶和全麥麵包。

往後醒來時，我餓著肚子，用凝視你的睡顏，代替早起吃做早餐了。

結果有一天起床照鏡子，你知道嗎，我的顴骨移位了，它比以前更靠近太陽穴。

我換個通俗的講法吧，也就是說，每一次我只要盲遂你的意願，跟從你的習慣，迎合你的喜好，我的臉，就像冰山一樣移動。

感情嘛，我這麼做是希望你開心，假使我堅持我的標籤，可能，我是說可能會引發一些沒有必要的吵架。大家在愛情里都會這麼做啊，我認為，不過是個很正常的事罷了。

所以我的臉移位就移位吧，只要不觸目驚心就好，別皮開肉綻，流血露骨那種，就好了吧。

所以今早照完鏡子，我就徒手拔了眉毛。

粘著一小塊帶血皮肉的眉毛，因為它掉出來了。

可是後來我再去床上找你，凝視你的睡顏，你卻醒了。

無眉的我很平靜，因為我知道，你還是會喜歡現在的我，因為我真的很聽話，不是嗎。

你很淡定，摸了摸我的臉頰，卻說：

「在一起三年了吧？你好像，有一點變化。」

「是什麼？」我問你。

「說不清，大概是老了吧。」

人總是以為越來越變得不像自己，是因為年紀。

其實是因為妥協，在社會，在愛情里。

公眾號：匡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