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欠你一個擁抱 | 世界盡頭 001

那一年她成了妓。

沒有人知道秀娘從哪裡來,她本來也不叫秀娘的,秀娘這個名字是她有了女兒秀兒後,小城裡的人叫她秀兒娘秀兒娘,不知叫了多少年後就叫成了秀娘,自此她便有了名字,秀娘。

秀娘在小城南端的舊城區開了一家小酒館,一開就是幾十年,兩層樓高的小酒館四周的牆是青色的石磚,裡面整齊地擺放著磨得發亮的實木桌椅,酒館的一旁是蜿蜒穿過小城的巴拉河,河水清澈見底在岸上就可看見水裡的魚蝦遊動嬉戲。

小城位處西南地區,數個少數民族還有漢族雜居在一起。二十一世紀初小城旅遊開發,每年來旅遊休假的的人們與日俱增,常有人慕名而來專程過來酒館裡討碗梅子酒喝,在巴拉河濱擺幾張桌椅一邊飲酒暢聊一邊吹著清爽的河風,倒也是愜意。秀娘少言寡語不喜和過往的人交談,卻每時每刻都掛著友善的微笑,她通常就只說兩句話:你好。你慢走。

秀娘的男人叫阿發,是小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阿發少了一隻胳膊,衣袖被風一吹飄起來,空空蕩蕩的。小時候我們成群結隊跑過小酒館的門前,有膽大的孩子對著門裡叫喊:楊過,楊過,楊過。秀娘最討厭別人叫她的男人楊過,每次都撂下碗筷憋紅了眼拿起掃帚追出來,我們早有準備,撒著丫子一趟子跑了,阿發倒也不生氣,嘿嘿傻笑。

阿發可不是楊過,楊過雖然也少了一隻胳膊卻能飛天入地,而阿發卻連話都不能說,他沒了舌頭。

每天秀娘在酒館裡上上下下招呼客人,阿發就跟著在她身後端盤子送酒,對著客人嘿嘿地笑,額頭皺起幾層厚厚的皺紋。

初次來到酒館的客人不知緣由,以為老闆和老闆娘一樣沉默寡言倒也不在意,來過幾次後也就清楚了老闆阿發原來是個老啞巴,不由嘆息一個挺好的女人就這麼跟一個缺了一隻胳膊的啞巴過了一輩子,我曾聽老一輩人說秀娘年輕的時候確實是一個長得極為標緻的美人,客人也是隨口一說並無其它意思,可聽在秀娘的耳朵里便變了味,她難得的黑下臉來趕多嘴的客人出門。秀娘把客人桌上的碗碟一收不悅道:你走,我不要你錢,以後不要再來了。

小城的人都知道不是阿發誤了秀娘一生,而是秀娘誤了阿發一世。

我父親也喜歡喝阿發家的梅子酒,總念叨著他家的梅子家是拿上好的糯米釀的,香。在父親的熏陶下我上了初中後便經常偷父親的酒喝,父親知道了也不惱只是偶爾說上幾句,倒是母親整天對著我念叨:「你阿爺是個酒鬼,你爸是個酒鬼,你哥是個酒鬼,你也是個酒鬼,早知道就把你小兔崽子掐死再生個女兒算了,女兒好啊,女兒貼心,你看那隔壁家的小雯......」

我擠眉弄眼,你才是酒鬼,你全家都是酒鬼。

每次我到酒館打酒的時候如果看到阿發一個人在,我就會大模大樣地走進去,「發老頭,給我打瓶酒,多打點啊我給你說,要不等下我偷偷喝掉往裡面兌水,回去我爸罵你良心被狗吃往裡面兌水我可不管。」阿發準會笑著過來踢我一腳屁股才拿著酒瓶過去慢調理斯地裝酒。

如果看到是秀娘,我便裝著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阿奶好,我過來給我爸打酒。」在我們當地的方言里阿奶就是奶奶的意思。秀娘笑著看我,皺紋疊在一起,滿面斑駁。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怕秀娘,她總是笑呵呵的啊,可能是小時候被掃帚打破了膽留下了陰影。

阿發和秀娘只有一個女兒,叫秀兒,女兒長大後有了出息在省城找了工作嫁夫生子,丈夫是個文質彬彬的大學教授,對阿發秀娘也好,每次都親自過來勸老兩口過去一起住,多兩雙筷子而已,照顧也方便。

可秀娘就是不同意,不是秀娘不同意,是阿發不同意可他又說不出話來,阿發這老頭兒倔得很,他是怕自己不能說話過去一起生活尷尬,再一個就是他覺著自己也才六十幾秀娘也才五十齣頭,身體硬朗得很,不需要女兒女婿照顧。在秀娘的心裡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男人說怎樣就怎樣,一起過了那麼多年,她也了解透了阿發的秉性,要是硬拉著他過去還不得把他憋死。

中考前兩個月我和人打架,被人拿匕首在左臉划了一道口子,我去醫院一個老頭子眯著眼給我縫了六針,完了被小護士拿紗布包得像一個豬頭,我誓要成為余浩南的夢想就此終結,媽的,當余浩南太危險了,搞不好要為國捐軀。

那段日子我為了不留下疤痕不敢亂吃東西,酒也不敢偷喝了,但還是要隔三差五去酒館裡給父親打酒,阿發看到我嘿嘿直笑向我伸中指,那是我教給他的,意思是發老頭在鄙視我。我氣不過想張口損他,一張口線就扎得我臉上的肉疼,我自己氣鼓鼓地去打酒。

秀娘笑著看我,說:「聽小雯說你又跟人打架了?」

我點點頭。

「小孩子家別老和人家打架,好好念你的書,你看你爸媽那麼辛苦地掙錢供你哥倆讀書,大的喝醉了酒去教室里吐得一地,還說是老爹逼自己來念書的又不是自己要來,小的整天打架鬧事也不讓人省心,像什麼話。」

完了她又問,「被學校開除了沒有?」

我搖了搖頭,低聳著腦袋拿酒瓶走了。

這一走我就去上了高中,學校是全封閉管理,一個月有一個開放周末。高中後我開始發奮學習,英語從15分考到115,語文從68考到120,有一次開放周我回家聽見周圍在吹嗩吶,我就問我爸是誰走了,小城的規矩很多,很忌諱說去世的人死了,所以大多時候我們只會說飛仙了或者走了。

「是河岸家的發老頭,」父親抿了口酒,「平時看著挺硬朗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聽說是腦溢血從二樓摔了下來,後來進醫院沒幾天就走了。看來以後是喝不到這麼好喝的酒咯。」

我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阿發去世後的第三天秀娘也離開了小城,抱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上了女婿的車,人說,盒子里裝的是阿發的骨灰。我站在路旁,看著秀娘和阿發離去的方向,怎麼就突然感覺鼻子一陣發酸。

秀娘自此沒再回來,小城的河岸自此也少了一家酒館。

兩年後,在我考上西南的一所大學的那個季節,秀娘的女兒秀兒回來了,手裡抱著兩個黑色的盒子,她站在橋上,打開黑盒子,把骨灰一點一點地撒進清澈的巴拉河裡……

那一年她成了妓,那一年她還沒有叫秀娘。沒有人知道她原來叫什麼名字,有人說她十九歲被人從外地買了過來,像買一頭牲口,至於是越南還是緬甸還是別的什麼地方,沒人知道,秀娘也從來沒跟人提起。買了她的人叫五爺,是小城裡黑社會的頭兒,五爺花大價錢把秀娘買過了當然不是擺著看或是做媳婦的。

五爺給她找了個職業,做妓女。

有一次阿發去拜訪五爺,看到五爺正氣頭上,拿鞭子在抽一個女人,原因是接客時語言不通惹了客人生氣,抽了人就是秀娘。秀娘被抽得渾身血淋淋了也不哼一聲,看得阿發心裡嘖嘖稱奇。當時的阿發也不是個善人,是五爺手下的一個小頭目,三十齣頭了還未成家,專靠在山林的過道上攔截過往路人的錢財過活。

我父親二十歲的時候就已出來謀求生計,有一次和我三叔趕著幾頭牛到外地的集市上去販賣,路過山林深處的時候冒出來了一伙人,大約有六七個人,拿黑布蒙著下半臉,手裡拿著短刃,父親騎在馬上一眼就看出了領頭的正是阿發,錚地一聲拔出馬刀,「發叔,我知道是你,可我老余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馬是我爺爺的馬,刀是我爺爺的刀,也不知道多少人在一人一馬一刀下喪了性命。老爺子在解放前是個綠林頭子,體型高壯身手非凡,手下有幾百條槍。解放後老爺子主動繳了槍,後被政府任命成為了某個鄉的鄉長幫著維持治安。

父親拔出刀準備靠馬上的優勢把他們沖穿,阿發眯著眼想了半天,最後擺了擺手一伙人退了回去,父親也不說話,帶上三叔趕著牛往前加快了速度。後來阿發改了性子,父親看到他兩個人也是嘿嘿地笑,彷彿完全沒那回事,那時阿發已經沒了舌頭說不出話來了。

阿發第二次見到秀娘的時候一晃已經到了夏末,南方的夏季總在下雨,下著下著巴拉河就漲起洪水,渾渾黃黃,帶走小城所有不為人知的骯髒,水裡偶爾浮過幾個脹鼓鼓的麻袋,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也沒有人會去關心那是什麼。

然後就有人看見秀娘站在了洪水邊,衣裳不整地對五爺哭喊大叫,哭啞了嗓子也沒人聽懂她在說什麼,但所有人都看懂了一個意思,秀娘這是在以死威逼五爺,要是有人再敢靠近她一步她絕對會從上面跳下去。

死了也好,活著整日整日像畜生一樣地被折磨還不如縱身一躍,一了百了。

五爺又怎會在乎她的生死,既然你不想接客為我撈錢那我留著你又有何用。但是一想到秀娘是自己花大價錢從外地買了過來,錢還沒撈夠就出了這檔子破事,心裡也煩躁的很,但還是在好言好語地在勸秀娘,秀娘已經大致聽得懂一些簡單的漢語,一個勁的搖頭尖叫。

五爺在井市摸爬滾打幾十年,自然有些身手防身,趁秀娘愣神的一瞬間,他連跨幾步一把揪住秀娘的頭髮發勁猛地將人扯了下來,秀娘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喊,五爺冷笑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兩旁的路人早看不下去了,可誰也不願出頭,出頭就要得罪人,而且得罪的還是這麼一位不好對付的主。

阿發站在五爺身後,忍不住出聲道,「五爺,有些過了。」

「你說什麼?再給老子說一遍,老子做事還要你教是不,豬狗一樣的東西。」五爺猛然回頭瞪著阿發大聲斥道。

阿發脾氣也上來了,老子給你當牛做馬這麼多年,你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還罵老子是豬狗一樣的東西。阿發沉聲說,「五爺,老話說得好,得繞人處且饒人。」

五爺噌的一下起身就要動手,兩旁的兄弟上來勸住,說,「阿發至少也跟了你十幾年了,這樣會讓弟兄們寒了心啊。」五爺眯著眼站了一會兒,撂下一句話。

「你他媽要是真心疼她就交了規矩,交了規矩你就可以把這娘們帶走,老子說話算話。」說完帶著人走了。

沒人會把這話當真,規矩太大,有的人有那心也沒那膽,五爺的規矩是除了交夠贖金外,還要留下一條胳膊。

可阿發確實動心了,一是他確實對秀娘動了心思,二是他三十齣頭了已經過膩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看著年紀和他一般大的人都已經娶妻生子一家其樂融融,自己卻是整天舔著刀口過活,回家連個打水洗腳的女人都沒有,每想到這些阿發心裡就難受不已。

留一隻胳膊就留一隻胳膊吧,就當上半輩子惡事做盡的報應。

第二天阿發提著一個布袋就出了門,他怕去晚了那個倔得像牛一樣的傻娘們准不定又要鬧出什麼破事兒,布袋裡裝的是他半輩子舔血攢的錢,撐得布袋脹鼓鼓的。

五爺看到阿發居然真的有膽子來贖人,也不由得一愣,坐在靠椅上拿起土碗抿了一口酒,酒是拿糯米釀出了的米酒,酒色稍顯黃濁,酒味不烈還摻著些甜味,喝慣了的人權當飲料喝著解乏,不過後勁卻是大的很,喝的人什麼時候倒下了都不知道。

五爺閉著眼慢悠悠地說,「規矩你懂的吧?別以為你跟了我幾年就能壞了規矩,規矩可不講情面。」

阿發點了點頭,把錢袋輕放在桌子上,「五爺,你點點。」

五爺睜開眼,「點就不點了,多點少點沒關係,說吧,剁哪條。」

阿發聳了聳右肩。

五爺嘿嘿笑了笑,「把那娘們拖出來,不過我要的是左邊那條。」跟阿發相熟的人都知道阿發是個左撇子,左手使得一手快刀。

阿發皺了皺眉,想不到那人薄情如斯,沒再說話。

一身傷痕的秀娘被拖了出來,真的是被拖著出來的,她以為又要拉她去接客,使勁掙扎。阿發看到秀娘出來傻傻地笑,問她,「你願不願跟我回去,不是去做妓女,我要贖你回去當老婆哩。」

秀娘愣愣看著他,也不回應,對他的話語半懂不懂,不過她看出來了這人對她沒惡意,那眼底的關切和柔軟是偽裝不來的。

五爺不耐煩了,對身邊的人招呼了一聲,「別磨磨蹭蹭了,動手吧。」接著幾人把阿發往桌上一按,啊的一聲慘叫一條胳膊便落了地,血濺遍一地,阿發強撐著身子爬著要去帶著秀娘離開,這時候秀娘也看出了阿發的意思來了,尖叫著掙扎去扶起阿發,兩旁的人也沒攔,任由著她去,阿發慘白著臉扯嘴角笑笑,對秀娘說,「咱們走。」

這就是阿發一生中張口對秀娘說的最後一句話。

五爺淡淡說了一句,「等一下,這狗日的不會做人,說話太沖,把他舌頭割下來。」阿發氣極反笑,大聲吼了一聲然後便暈了過去,秀娘一個柔弱的女人怎可能阻止得住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阿發在昏迷中被人割掉了半截舌頭。

秀娘背著阿發從館子搖搖晃晃走出來的時候,天又下起了雨,巴拉河裡的洪水越漲越大,秀娘看著呼嘯而過的洪水,她哭了,沒發出聲來,眼淚摻著雨水全流進嘴裡,鹹鹹的。

阿發很重,壓著瘦弱的她差點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是向前走著,一步又一步。路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幫著她抬阿發到了醫館裡,也就是阿發身體強壯最後撿回了一條命,要是換了別人早就下了地府見閻王爺。

阿發好了,說是好了其實也只是留下了半條命,小城的人們都知道阿發成了一個斷了胳膊沒了舌頭的廢人,卻娶了一個標緻的媳婦,也改了性子,見到誰都笑呵呵的。

半年後人們在夜裡聽到了一陣槍響,到場後看到五爺和他的幾個心腹手下躺在了血泊里,旁邊擱著一把磨得發亮的手槍,五爺被人割了半截舌頭。所有人都知道是阿發乾的,可就是沒人上門逮捕他,小城裡的人們生性樸實,眼裡只有對錯,錯了的人,死不足惜。

不久,人們發現在小城的南端多了一家小酒館,兩層樓高的小酒館四周的牆是青色的石磚,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嶄新的桌椅,老闆是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啞巴,老闆娘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漂亮女人,夫婦兩人起早貪黑地炒幾個小菜,在河濱和店裡擺上桌椅,瓶里的梅子酒一倒,香氣裝得下整座小城。

小城的人們有了空閑就會到阿發和秀娘的小酒館坐坐,也不一定要喝酒,就坐在椅子上吹著清爽的河風,人聚在一起聊些生活的瑣事。阿發兩夫婦倒也不介意,幫著擺上幾個杯子端上一茶壺。久而久之,來的人越來越多,酒館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只是阿發說不了話,一切得靠秀娘招呼,時間久了,秀娘倒說成了一口地道的本地方言。

很多來酒館的客人疑惑阿發和秀娘呆在一起是如何溝通的,阿發沒了舌頭,大字不識一個,更沒學過手語,一隻右手在胡亂比劃,旁人看得一頭霧水,秀娘卻能看得懂,對著阿發點頭微笑。每當這時候旁人都會開玩笑說阿發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才娶到了這麼好的媳婦,阿發聽著也樂開了,咧著嘴直笑。

秀娘被人糟蹋壞了身子,嫁給了阿發後一直沒懷上孩子,吃了多少方子都沒起作用,秀娘知道阿發雖然沒有一點怪她的意思,但心裡肯定也不好過,老人們香火情節重,沒了孩子就等於斷了香火。秀娘終於攢夠了錢,也不管阿發樂不樂意,硬是拉著阿發北上去大城市求醫,小城裡醫院的大夫跟秀娘說她這個病也不是沒法治,不過得到大城市去,秀娘就一直把這個事擱在心裡。

秀娘和阿發出門一年後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個孩子,阿發逢人就指指孩子又指指自己,秀娘逢人就說這是她的女兒,名字叫秀兒,名字是大城裡的大夫給取的。至於秀兒到底是秀娘生的,還是在路邊撿來,沒人知道,也沒人會問起。

從此小城的人們不再叫秀娘阿嫂或者阿嬸,秀娘有了一個新的稱呼叫秀兒娘,不知叫秀兒娘叫了多少年後就叫成了秀娘,從此她就有了一個名字,秀娘。

三十多年後,阿發躺在病床上咽不下最後一口氣,手在空中胡亂地比劃,秀娘哭出聲來,秀娘懂他的意思。老一輩的人信奉鬼神,認為一個殘缺不全的人地走了,下輩子投胎還是一個殘缺不全的人,阿發叫秀娘把他的遺體火化掉。秀娘拗不過阿發,遵從了他的遺願,把阿發火化成灰裝進了一個黑色的盒子里。小城裡的老人們為此指著她的鼻子罵,罵她這是嫌棄阿發少了胳膊缺了舌頭,不願在黃泉路下再和阿發續夫妻緣分。

在小城裡只有出了禍事去世了的人才會被拿去火化,慘死的人怨氣太大下不了地府,火化就是讓他們灰飛煙面不能化身為惡鬼,當然永世也不能再投胎做人。

阿發一直都是一個內心柔軟的怪老頭,他說他不願永生永世投胎再做一個殘缺不全的人是個謊。

我缺了一條胳膊,也少了一截舌頭,欠了你一生一個完整的擁抱也說不出甜言蜜語,答應我,死後把我化成灰,不要讓我再糾纏你,來世找個好人做丈夫。

阿發走後兩年,秀娘也走了,他們的女兒秀兒抱著兩個黑色的盒子,站在橋上一點一點把他們混在一起撒進了清澈的巴拉河裡,他們融為一體從相遇的地方沿著河流沿著山峰去尋找秀娘的家鄉。

秀娘的家鄉在南方以南,在山峰的盡頭,在大海的岸邊。

作者: 余故人

愛文字愛足球,寫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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