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 之 清殺（一）

1.

「我來接一個活兒。」

「上次接的辦完了？」

「完了，屍體丟在河裡，袍子掛在門口了。殺人用的刀子也洗了乾淨，放回匣子里了。」

「利索。」

被帷帽的暗紗蓋住面目的男人語調陰冷，枯槁而纖長的手指從一旁的筒子里抽出一根染成丹色的竹籤。

男人自稱「紫目」，是焚蒼會的一位牽線人。他把會裡的要求帶到陸遇清這種亡命之徒面前，再把完成的情況返回去。十幾年來一絲不苟，並無差錯。

現在的陸遇清已經是這男人的常客了。他還記得第一次的時候，紫目大袖一甩，把自己趕了出去。陸遇清在清冷的院子門口站了一天兩夜，而後聽見裡面傳來不屑地一聲：「進。」

他這才畢恭畢敬的進來，領了人生中第一個活兒。

這裡是焚蒼會，焚蒼會沒有規矩，也不需要道德，它什麼事情都辦。

第一個活兒叫他去帶一個人回來，是蘭城邱家的大少爺，必須要活的。陸遇清照辦了，他從煙花柳巷的女人堆里把人揪出來，一路扛到交差的地界。邱少爺很配合，連叫也不叫一聲，因為已經被打的喉嚨滲血，說不出話來了。

這事情辦得很圓滿，畢竟上頭只要求留一口氣便是。

「這次要幾枚的？」 紫目又發話了。

給焚蒼會賣命，半文賞錢也撈不到。它只會發給你白棋子：根據活兒的棘手程度，多則六七枚，少則二三枚。

你若真是能把棋子攢到某個數目，榮華富貴真是唾手可得：天下很少有不能用這白棋子換來的東西。

陸遇清已經存了很多棋子了。他昨天夜裡點數了下，足足六十二枚。從一開始的一枚兩枚做起，到現在八枚的目標也能辦得乾淨利落。他心中釋然，要是按照這個步調，不過兩月就能湊夠九十枚，換來他想要的東西。

「九枚。」

陸遇清淡然說出。他心中篤定了這個數目，不會再做更改。

紫目「桀桀」地怪笑兩聲，把竹籤呈到陸遇清面前。他養的獵鷹扇動著寬大的羽翼從屋外飛來，卷著呼呼的風響停在肩上。

陸遇清看著獵鷹的眼睛微微泛起不安，那鷹嘴裡銜著的不知是什麼白森森的物件。

紫目說：「這裡有一個活兒適合你，要殺寒山城裡的一個女人。她叫景千，是個尋常姑娘。剩下的細節你看看竹籤…都寫得很清楚。」

陸遇清一陣失望道：「紫目，這是幾枚的人？」

紫目說：「一枚。」

還沒等陸遇清那聲嗟嘆落下，紫目突然道：「但是，是黑棋子。」

黑子？陸遇清眉頭微皺，他在這裡幹了兩年多，可從沒聽過焚蒼會有流通過黑子！

獵鷹振翼飛走，兩片灰羽落了下來。

紫目顫巍巍地指著竹籤說：「小子，可別怪我不提點你。做歸做，還是要盡量留一條命回來。這年頭像你這麼精幹的人，越來越難找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