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意念力:如何用無限的心靈原力創造奇蹟

++ Recap: 最近我們的主題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美國NPR(國家公共廣播)旗下的節目《This American Life (這種美國生活)》 在其532期曾介紹了這樣一個故事:Jonathan Goldstein在他11歲的時候收到了父親給的生日禮物,一本名叫《Ultra-Psychonics: How to Work Miracles with the Limitless Power of Psycho-atomic Energy (超級意念力:如何用無限的心靈原力創造奇蹟)》。這本書跟那些神叨叨地傳授你人生奧義的勵志型書籍沒有什麼兩樣:就像天朝曾經有過氣功熱和特異功能熱,美國七十年代也有過一陣 「意念開發」 熱,而這本書就是這陣潮流中的一員。這本書承諾教給你如何發射心靈射線,如何用意念來移動物體,如何讓其他人對你唯命是從,如何將你的腦力和智能提升1000倍,如何變得富有,如何防禦惡魔的攻擊等等。也許這些伎倆對於一個有些判斷力的成年人頂多是個笑料,但對於當時11歲的Jonathan來說,這本書簡直不能再有道理了,因為成人的世界如此複雜難懂,如果沒有類似魔法的「超級意念力」,誰知道那些成年人怎麼能找到一份工作、怎麼能結婚生子?

多年以後,如今成為廣播節目主持人的Jonathan偶然在搬家時找到了這本書,這段記憶又重新浮現出來。經過一番調查,Jonathan逐漸揭開了這本書背後的故事。書的署名作者Walter Delaney原來是個假名,作者真人叫Joseph Schaumberger,是個編輯。他當時為眾多宣傳神秘力量、開發意念力類的書籍做編輯工作,眼看著這些神棍神婆們輕輕鬆鬆就能圈錢,而自己勤勤懇懇還拿著微薄的工資,心裡很是不爽,於是決定自己也來湊個熱鬧賺上一筆。這本來只是跟家人開的一個玩笑,可Joseph Schaumberger倒非常認真地完成了這本書,在寫作過程中還經常讀給家人聽,以確保他的「胡說八道」聽上去很有道理。他的筆名Delaney,則是在一邊撒尿一邊苦思取個什麼假名好的時候,一抬眼看見了Delaney牌小便池。《超級意念力》出版以後,Joseph Schaumberger賺了足夠的錢,買了一棟別墅,還帶著老婆孩子去歐洲旅行。

得知了這一切真相的Jonathan估計心裡是有些崩潰的,畢竟少年的他曾經那樣相信「超級意念力」,還花了無數個夜晚死盯著天花板練習發射心靈電波。雖然他從未按照書中所述的那樣獲得超能力,但他也只是懷疑自己練習的方法有什麼不對,而不是質疑書里的內容。誰又能想到,一本脈絡清晰、指導完備、看似充滿智慧的書,其實是某個人心血來潮的胡說八道呢?

《超級意念力》中有這樣一部分,「超級視覺作用 - 如何支配別人」,分為三步:

  1. 坐在鏡子前,練習集中精力盯著自己的眼睛看
  2. 對動物練習同樣的對視,最好是貓
  3. 對陌生人練習同樣的對視,在公共交通上盯著陌生人看,直到他轉移目光為止

一想到真會有人會在公共交通上盯著別人看到人家視線轉移,我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超級意念力》出版之後,想必有很多人苦心練習卻發現完全沒有效果,肯定恨不得要詛咒原作者,可是神奇的是,Joseph Schaumberger收到了無數封的感謝信,其中不乏說自己練習了超級意念力後真的改變了人生的。當然這種事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新聞了,還記得被人說得跟神一樣的王林大師嗎?

特異功能之類的偽科學雖然不切實際,卻實在地反映了人類生存的困境:愛情、財富、成功、幸福,並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如果有一種方法,能讓人掌握獲得這些東西的法門,那不管代價是什麼,也許都值得一試。雖然從捍衛真理的角度上來說,我們應該杜絕一切誤導甚至危害公眾的偽科學,但我有時覺得這些大開腦洞的設想倒也給人類文明帶來一種趣味和荒誕感,這其中蘊涵的想像力更是非比尋常。

比如光是看相就有多個分支,除了我們熟悉的面相和手相之外,19世紀西方還風行過顱相學,就是通過摸人頭蓋骨上的起伏來判斷人的性格命運。當然這些都比不上臀相學 (Rumpology)有創意,沒錯,就是通過屁股的形狀和上面的紋路起伏進行預測。現代臀相學的「大師」Jacqueline Stallone非常貼心地考慮到她客戶的「用戶體驗」,你只需自拍一張屁股圖,通過郵件寄給大師,就能以125美金的價格得到大師從你屁股中看到的奧秘。 (有興趣的童鞋可以去大師網站上看看案例研究。)另一位臀相大師Ulf Buck就沒有這麼貼心了,因為他是盲人,要用摸的。不過我覺得他一定預測的挺准,因為能脫下褲子讓大師來摸的人,已經很大程度上說明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了。

大師Ulf Buck摸屁股

我最近聽說了一種成功學訓練法叫「量子跳躍 (Quantum Jumping)」。它的原理是這樣的:你大概有很多想過但沒能實現的願望吧?覺得自己真失敗是吧?不要緊,因為這些夢想只是沒有被當下這個現實中的你實現而已。由於平行宇宙的存在,你的這些願望已經多多少少被其他宇宙中的你實現了,你要做的就是與那些其他世界中的你建立心靈上的聯繫,向他們學習,從而走上人生巔峰。我不知道誰最先提出了「量子跳躍」的理論,我只覺得可惜了一個寫科幻小說的人才。

當然還有那些多種多樣讓人益壽延年的法門。這一派系也是歷史悠久,只因長生不老是人類不朽的訴求,以前有金丹,現在有安利,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型藥物。不過我見過最奇葩的應該是「水之咒語 (Aqua Mantra)」。「水之咒語」是一個礦泉水品牌,這個礦泉水有啥特別之處呢?無他,只是包裝不同。「水之咒語」就是把一個所謂的「咒語」印在你的礦泉水瓶上,比如「I am loved (我是被愛的)」,「I am lucky (我是幸運的)」,「I am grateful (我是感恩的)」,這樣當你喝水的時候,想著這些「咒語」,你就會相應地實現你所想的,變得「被愛」,「幸運」 和「感恩」。說白了,這個東西跟水沒有半毛錢關係,更直接的產品形式應該是貼紙,甭管什麼產品都可以貼上,這樣我們就不光有「水之咒語」了,還能有「手機之咒語」,「檯燈之咒語」,「坐便器之咒語」。一邊如廁一邊感到「被愛」、「幸運」 和「感恩」,真是應情應景。可惜這幫人腦子不夠靈活,到現在還在做礦泉水。

Aqua Mantra和顧客感謝信

我常揣測,提出這些理論的「大師」們最初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和動機呢?是單純想利用人們的無知為自己謀取金錢和權利?還是想刻意挑戰一下人類智慧的下限,試試能不能賦予一個憑空捏造的東西以真實?雖然這第二種目的更加邪惡,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更有趣一些,為名為利雖然實際但太過俗氣,沒有智商碾壓來得有成就感。可惜適合這條路的人恐怕不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說起來容易,其實還真需要點才華。

雖然我同意要抵制「偽科學」,但把偽科學作為一種現象來研究,我覺得倒是很有意思。存在即合理,何況沒有「偽」,哪有「真」。另一方面,「偽科學」這個詞本來就有諸多爭議,很多我們無法用現有科學框架解釋的東西往往被標記為「偽科學」,但這也許是因為我們認知仍存在局限性。比如中醫至今被很多西方人士認為是「偽科學」,這也不能怪他們:要解釋為什麼用犀牛角、龜殼、樹皮草根這些能治病,的確有點難度;要解釋看不見摸不著的「氣」,就更麻煩了。

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突然發現,原來宇宙的奧義果真都存在於我們屁股的紋路中。到時候,我想我得給我的椅子配一個超厚的海綿坐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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