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的女子長得心疼人
作為插班生,我一直不受同學待見,胡飛是唯一罩著我的人。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86 個故事
一
小學四年級第一學期上了一半,我從內蒙轉學回到寧夏老家的鄉村小學。第一天進教室,同學們都用奇異的眼光看我,沒人跟我說話。
胡飛是第一個跟我打招呼的人。他看上去瘦瘦的,個子很高,穿著老年款式的衣服,上面打滿補丁,腰系一根三尺多長的皮帶,一大半垂在屁股後頭,上面掛著數不清的鑰匙。
他一上來就大著嗓門自我介紹,說我叫胡鵬飛,東坡村的,大家給我起的外號叫「胡飛」,「管球他媽的,你訝(也)可以這麼叫我。」沒等我接話,他又說你叫撒,阿達(哪裡)的,以前在阿達念書,在學校有沒有認識的人,沒有的話以後我罩著你。
我一開始很羞怯,沒敢開口,但見他一臉真誠地瞅了我半天,就簡單回答了他。但我並沒告訴他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因為我覺得那句「以後我罩著你」聽上去莫名其妙,我為什麼需要人罩著?我看上去很需要被罩著嗎?
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左牆角,胡飛坐在我前面。他的桌倉里沒什麼書,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他一有機會就轉過來亮著嗓門兒問這問那,一開口全班同學都轉頭看我,弄得我很煩。
記得第一節數學課上,老師提問後只有胡飛一個人把手舉得高高的。我當時很佩服他,覺得他上課不拿書還什麼都會。老師再三發問,還是只有他舉著手。老師無奈地說那就你來。他霹靂哐啷推開凳子站起來,弄得腰帶上的鑰匙叮鈴鈴響。但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張著嘴,瞅著老師傻笑。
奇怪的是老師竟然也不生氣,像習慣了一樣,笑呵呵地說:「虧你噠(父親),你還是撒都不會球子么舉手干撒,坐哈(下)。」全班一陣笑聲。他也不羞不澀,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從容地拉回凳子坐下,又弄出一陣清脆的鑰匙碰撞聲。
然後老師繼續提問,他繼續舉手,不過老師沒再點他。
我當時很納悶兒,既然站起來,為什麼不回答,如果不會,那又為何舉手。
剛一下課他就急忙轉過來,伸手拍一下我的肩膀,問我上課感覺怎麼樣,還適應不,能不能聽懂,就像我跟他是很熟的哥們兒一樣。
儘管很困惑,我仍裝作沒事兒一樣跟他閑聊。
班上除了胡飛,沒什麼人願意跟我說話,大家看我的眼光一直定格在我初進教室時那樣。我其實特想和他們打成一片,卻從不會刻意跟人寒暄。我的同桌是個女生,幾乎從不和我說話。像借橡皮、尺子之類的事,她都找別人。
胡飛每天都找我諞閑(聊天),確切地說是他諞我聽,或者他問我回答。有時他問的東西真的很無聊,比如我之前上學的地方怎麼樣,兒子多還是女子多,內蒙在哪裡,出門騎馬不,有沒有草原,從這裡坐車幾天能到。還問我覺得班裡哪個女子長得心疼。我很不耐煩地瞎回答一通。他總是聽得很認真,然後若有所思地砸吧下嘴。
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問他為什麼上課總舉手卻不回答。
他說他其實什麼都不會。他是直接從二年級開始上的學。當時剛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教育局查得緊,為了湊人數,學校苦口婆心勸他老子讓他上學,還給了他家一袋大米。他老子本沒指望他能學到什麼東西,但考慮到那袋稀有的大米,說不如讓他先去學校混著,說不定還能湊個媳婦回來。
他年齡偏大,老師覺得放在學前班或一年級太扎眼,索性直接讓他從二年級開始。
他說他根本就不想念書,「學那些東西有撒球用」,他是被他老子用趕羊的鞭子逼到學校的。他的夢想是離開這裡,去外面的世界當「大哥」,就像黑白電視里演的那樣,身穿皮夾克,嘴裡叼著煙,身後跟著一群手拿刀槍的兄弟。
他老子之所以放他去學校湊媳婦,而不是去外面,是擔心他混成個死狗(二流子),湊不回來媳婦不說,還會到處惹禍。
而他上課一直舉手,是不想讓大家看不起他,雖然明知不會,但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認慫。他說當大哥最需要一個「勇」字,也防不住就有女子看上他這樣的,也好儘快帶回家,然後他就解放了。
二
將近一個月之後,還是沒人跟我說話。我發現也很少有人跟胡飛搭話,儘管每次他都很主動地扎進人堆,東插一句,西插一句。大家所諞話題無非是誰家的祖墳莫名起火了,誰家的老羝羊(公綿羊)把誰家的騷胡(公山羊)給上了,誰的姐姐在戲場後頭被幾個死狗給摸了……
大家一見他摻和進來,就立馬收起唾沫,四散而開,很掃興的樣子。
儘管他堅持上課舉手,但我明顯覺得大家還是看不起他。他也不害臊,死皮賴臉圍著大家,一看見有人諞閑就插進去,生怕漏掉什麼重要信息似的。
我覺得他是找存在感。後來,他偶爾也能靜坐下來,低頭專心研究腰裡的那些鑰匙,任我怎麼招呼都沒反應。我說你整天帶著那麼多鑰匙,不乏嗎。他猛然抬起頭,兩眼放光,說這你娃就不懂了,帶著鑰匙走路快,說完神秘地一笑。
我不懂他說的帶著鑰匙走路快是什麼意思,想借過來試一試,他立馬變臉,說你要撒我都給,就是不能給你試這個,你一試就不靈了。當晚回家,我就把爺爺的那串鑰匙拿來試,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
胡飛經常問我班裡的某某怎麼樣,適不適合給他當媳婦。我對他的這種行為感到可笑,也很羞恥。但他談論起來總是很認真,一本正經地說某某不合適,臉上麻子太多,某某溝子(屁股)太小,生不了娃,某某又太小氣,當不成大哥的女人。
一天早晨我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問他怎麼了。他說昨天看見五年級驢日的誰在勾搭他媳婦,放學之後他把人家堵住給弄了一哈。我說既然是弄別人,為什麼你被打成這樣,他說那驢日的野得很,拽著我的皮帶把我弄日塌了,看來這個媳婦湊不成了。
我邊笑邊罵他完慫,他沒生氣,說等老子當上大哥再給搶回來。
幾天後他就換了一個目標。那次他志在必得地說:「我已經去過她家了,她噠(爸)對我很滿意,還給我發了一根煙,過幾天我就背著大饅頭去提親。」我半信半疑。
他整天混跡在學校里,見人諞閑就摻和進去,只要看見打架的,不問誰對誰錯,抽出皮帶就跟人家幹起來。最後常常是打架的雙方聯合起來打他。
我問他別人打架你湊撒熱鬧。他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然以後當了大哥,別人知道後會看不起的。
有時幫人打完架,學校追究的時候,人家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頭上。他也不解釋,該挨罵挨罵,該罰站罰站,偶爾難免被老師棍棒教育,可事情過後該咋樣還是咋樣。
他說一天晚上跟他老子睡在一起,夢見被幾個死狗堵在放學的路上,對方手裡都拿著家當。他說那一架打得最痛快,他赤手空拳,左掄右掃,不消幾個回合就把狗日的全打趴下。就當他在夢裡志得意滿的時候,被他老子一個大耳刮子扇醒,醒來後才發現他老子的一顆門牙被他一拳打掉了。
我聽後笑得肚子疼,問他是真的做夢還是假裝的,他半帶調侃地說雖然恨他老子,但還不敢那麼弄。當天夜裡,他光著溝子被他老子提棍追著滿村跑。
圖 | 我的老家三
四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無意招惹了五年級的一個男生。他帶著一幫人強行把我拉到操場後面的牆背後,往我身上撒尿。我打不過,又跑不掉,就忍了下來。
那人見我老實,又欺負了我幾次。
我突然想起進校第一天胡飛對我說的話。莫非,這就是我需要被人罩著的原因?
我偷偷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二話不說,直接跑到五年級門口,連喊帶罵,說讓那驢日的誰滾出來,老子要替兄弟報仇。我嚇得渾身發抖,躲在座位上不敢出去。
結果他被幾個人拖進五年級教室,打得鼻青臉腫,耳朵都被撕破了,鼻子流了很多血。他回來後跟我說,我把那驢日的美美收拾了一頓。我邊給他撕紙擦血邊問他怎麼收拾的,他說:「人家一腳我一腿,人家一巴掌我一嘴!」我忍不出笑出了聲,他也噘著嘴笑起來,突然又用手按住嘴角,說不小心又笑得裂開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我。當然我有了教訓,變得更加小心,更不願和別人交流。好在五年級的人很快就畢業了,我們成了學校里最大的學生。
上五年級的時候,學校新來一位年輕男老師,給我們上社會課。我們對新來的老師很好奇,就像當初大家對我的好奇一樣。課上胡飛照常舉手。新來的老師不知道情況,當即叫他回答。他站起來,像以前一樣,只是傻笑,什麼話都不說。
老師問他會不會,他大聲說不會。老師有點兒生氣,罵了他一頓。第二次提問,胡飛再次舉手,老師又讓他回答。結果他站起來直接說:「老師我不會。」
這下可把老師給惹毛了。老師徑直走到他面前,揪住耳根把他拎到門口,照著屁股踹了一腳,讓他滾出教室,想幹啥幹啥去。胡飛很茫然地看著老師,說打我沒關係,但我想聽課。老師說那好,就站在門口,那裡能看見黑板。
我見他兩眼獃滯地望著黑板,可能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但目光從沒挪過地方。
過了一會兒,老師再次提問。胡飛又下意識地把手舉起來。這回老師沒多廢話,先是一個大耳刮子,然後連踢帶打將他趕出教室,把門咔嚓閉上。
下課後他突然冒出來,興沖沖地對我說:「我猜這個老師可能當過兵,不然就是混過黑社會。」我很詫異,問他怎麼知道。他說這個老師打人的方式明顯和別人不同,勁兒很足,身手奇快,以他這樣的反應速度都沒躲過去。
為了驗證這一猜想,他到處打聽,後來得知,那老師確實是當兵退役回來的。大家知道後都很怕他,在他的課上沒人敢吃東西,也沒人諞閑。
以後每上社會課,胡飛就自動站在教室外面。我們在裡面上課,他扒在窗台上朝裡面做鬼臉。冬天冷的時候,他就雙手捅進袖口裡,一邊跺著腳,一邊不停地往玻璃上哈熱氣,這樣就能化掉冰花,看見裡面。
我問他為什麼不找個地方曬太陽,他說他很崇拜這位老師,要多向他學習。等以後當上大哥了一定拉他入伙,分個二把手的位置給他。
他一直強調「以後」,我一直搞不懂到底是多久以後。
四
五年級第二學期開始,胡飛談論最多的不再是湊媳婦和當大哥,而是去外面看看。
他一天到晚跟我講過年期間的事。說他們村的誰打工回來,穿得新鋥鋥的,頭髮染成黃毛,特別牛氣,皮鞋也擦得鋥亮,走起路來咯噔咯噔地響。還有誰領了一個大女子回來,村裡人都誇他有出息。還有誰掙了好多錢,回來時抱著一台大彩電——他伸開雙臂給我比劃,就這麼大。完後嘆息說要是我能去外面看看就好了。
我對他說的東西並不感興趣,偶爾應承一句。他也不在乎我的反應,說起來就沒個完。
直到畢業前一個多月,他每天除了湊熱鬧和打架,最上心的事還是去外面看看。我說這都快考試了,考完試就畢業了,你就不怕考不上就沒法繼續在學校湊媳婦?他笑呵呵地說不要緊,不是還有九年義務教育么,況且他已經不打算湊學校里的女子了。
我問那你想去哪兒湊媳婦,他說去外面啊,學校里的女子又丑又臟,外面的大女子多心疼啊。接著他又講起他們村裡的誰過年從外面領來一個大女子,長得又白又心疼,溝子圓鼓鼓的快要炸開,一看就很能生娃。他就想湊那樣一個媳婦。
我被他的話臊得面紅耳赤,不過聽得卻很過癮。他見我紅著臉不說話,問我是不是也想湊那樣的媳婦,我學著他的口氣罵了一句:你噠的球。他還是不生氣,我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去外面看看。他說快了,說完神秘一笑。
我覺得他又在吹牛皮。跟他認識快兩年,我知道他有些話不可信,往往第一句說得老老實實,第二句就夾著牛皮進來了。我早已適應了他的方式,並不打斷他,偶爾也跟他對吹一會兒。
過了幾天,意外發生了。
那天早晨他沒來學校。我以為他有事請假了,沒當回事。將近中午,一個中年男人跑到我們班門口,大喊「叫那狗日的胡鵬飛滾出來,老子要熟他的皮」,順手還將手裡趕羊的鞭子在地上猛抽了幾下。
我以為胡飛在外面幹什麼壞事兒了,或許是他強行湊媳婦,人家老子來找他算賬了。班裡有人說這不是胡飛他噠么,我一下子懵了。
門口的同學說胡飛不在,今兒么來。胡飛老子一聽,又罵了幾句,然後氣哄哄地直接往校長辦公室走。班裡好多同學都跟在後面,我也跟了上去。
胡鵬飛那個狗日的去阿達(哪裡)了?他推開門就問。校長說不知道啊,不是在教室么。他破開嗓子就罵,把扭(你們)一群驢日得,一天干撒著來,人有么有來都曉不得。罵完他突然扶著鞭把嚎啕起來,說污個(那個)狗日的把我壓在氈底哈的三百元偷走了,臟麻噠了(現在壞了),這陣兒肯定躲著糟蹋錢去了。然後他抓起鞭把指著校長的鼻子說,扭狗日的把娃給我尋著回來,不了么好下場。
校長也很茫然,說這種事本來不歸學校管,但是你既然來了,那就先想辦法把娃尋回來。然後又安撫胡飛老子說娃娃肯定么撒事,不要擔心。
我看見胡飛老子一直站在門外,不停抹著臉,嘴裡念叨的不是胡飛,而是那三百塊錢。
我想起胡飛前幾天跟我講的話,還有那神秘的一笑,頓時猜到這可能就是他的打算——他果真要去外面看看了。
看著他老子的可憐樣,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應該說出胡飛的去向。我硬著頭皮走上前去,當著眾多人的面把這事說了出來。
他老子聽完後立馬轉身往外跑。跑到半路又返回來,找校長借了點兒路費。我猜他可能是坐車找胡飛去了。
那一周胡飛沒出現,我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他可能已經糾集了幾個兄弟,當上了大哥,過年時定能領回一個長得又白又心疼,屁股圓得快要炸開的媳婦。
然而一個星期後他就回來了,身後跟的不是大女子,而是他老子。
我們都跑出去看,這次我不敢往前擠,而是偷偷躲在人群外面,隔著縫兒觀察。
胡飛老子先是當著校長的面狠狠扇了胡飛幾個耳刮子,邊打邊罵。胡飛的臉上本來就帶著傷,我猜那可能是他老子剛找到他時留下的巴掌印。新印和舊印摞在一起,看著就肉疼。但胡飛把頭抬得高高的,目光四處漂移,不說話,不躲閃,像以前幫人打架後受罰時一樣。
我越看越心虛,越看越愧疚。我隱隱覺得是我出賣了他,而且這次出賣不僅讓他挨打,可能還讓他丟掉了又白又心疼的媳婦,和出門當大哥的夢。
他老子出完氣,對校長說,不聽話就往死里打,打死不用償命。胡飛平靜地看了老子一眼,沒任何回應。
後來,他上課的時候不舉手了,像變了個人一樣,一直低著頭,捯飭腰帶上的那些鑰匙和桌倉里的零碎。直到畢業,我們也沒說過一句話。作為一個出賣過他的人,我想,他可能會記恨我一輩子。
五
小學畢業後,我們都上了初中,就像他說的那樣,多虧了九年義務教育。
全年級有八個班,是按成績從高到低排的。我在一班,他在八班。
圖 | 我和胡飛曾經就讀的中學他恢復了我們初識時的模樣,整日在學校里晃悠,經常和人打架,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有時是為兄弟打,有時是為媳婦,更多時候是幫別人出風頭。不同的是,真有幾個人跟隨他,他終於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大哥。我一直想找機會請他原諒,但遇上了他總是裝作不認識,我也不好意思開口。
第一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有一次我圍觀打架,覺得一個男生下手太過分,悄悄瞪了他一眼,結果被發現了。晚上他帶著幾個人到我們班找茬,班上當時男生挺多,他們叫囂幾句就走了。
一個住在鎮上的男生說,那傢伙是個死狗,他哥就是因為拿刀砍人被關了起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經常帶人趁夜砸小賣部玻璃偷東西,還會在大半夜敲女生宿舍門。
聽完後我背上直冒冷汗,心想當時只是多看他一眼,他應該不會就這麼追著不放吧。
下了晚自習,我趁著人多撒腿往宿舍跑,可跑到半路還是被人攔下了。他們六七個人,嘴裡叼著煙,一看就不是吃糧食長大的。我當時特別害怕,就算一對一我也打不過,況且我天生懦弱,當時就嚇懵了。其他學生見勢不妙,紛紛繞開,沒有人敢圍觀。
就在這時,一個人匆忙跑過來,站在我身旁。是胡飛,看到打架就往裡沖的只有他。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卻並沒有認識的意思,然後開始和那幾個人交涉。他們說的內容我聽不大懂,只分辨出「給個面子」四個字。
最後那些人並沒給他面子,他也無所無懼,直接和他們打起來。
我站在那裡,看他們扭打成一團,卻並不敢上前幫忙。後來我太過害怕,就轉身跑回宿舍了,留下他一人。那天夜裡我一直醒著,想著他會被打成什麼樣。
第二天晨會,學校下發通知,開除胡飛。
後來我聽說,那晚他打得很玩兒命,情急之下拔出腰刀連捅幾人。雖不致命,但足以讓他終結校園生活。他也受了傷,聽說幾根肋骨被踢斷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一晃十年過去了,我很順利地讀完初中、高中、大學,離開了那片貧窮的土地。
後來看到諸如《英雄本色》這樣的香港電影時,我就會想起胡飛。不知他是否等到了那個「以後「,當上了一位真正的大哥,帶著幾個生死弟兄,在另一片天空下闖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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