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有一天

「人們總有一個習慣,過生日的時候總要寫點什麼。」

我一位朋友曾經寫過這樣的話。今天我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一句藉口來略略掩飾自己公開在網路上發表這種「完完全全寫給自己」的文章的動機了。

今天我滿二十歲了。

1、

為什麼每年生日時總要拼拼貼貼一些詰屈聱牙、鄙言累字的詞句來遮遮掩掩發表些沒什麼人看的話在社交網路上呢?

今天我思考自己的動因,大概無非是為了解構自己,以及期望被理解吧。

解構過去一年,三天打魚兩天晒網,躊躇滿志和混吃等死交錯而伸展開的時光軸上的自己:當然我們需要挑揀出來好的自己大肆表揚,選擇性遺忘一部分壞的,再虛情假意摳出一小塊壞的,昭告天下:「吾日三省吾身,今後好好改造,洗心革面」。

如此方可有勇氣告訴下一年的自己「會越來越好的」,這樣我們顫顫巍巍的自信、自尊心和某些篤信不疑的價值觀就還能再繼續維持下去。

而每每在心理上取得一點點小小的進步,成長了一點點,我都渴望被所有在意的人「閱讀到」,想廣而告之:現在我變了,這件事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是這樣的了;現在我能理解你了;我不再是那個偏執的自大狂了。

現在的你來認識我啊,你會喜歡現在的我吧。

當空間足夠空曠,回聲撞向岩壁,問題會被反拋過來面向自己。非常遺憾,非常遺憾很多人與我生命的交集就只是那樣短短的一段,非常遺憾我多少還是膽小懦弱,我沒有能力證明給他們我變得越來越好,沒有勇氣去道一個很久以前的歉,甚至不能夠找到足夠自然的方式面向當時當刻身邊的人;我只能被人流裹挾向前走,一路上撈到那些還沒有離開的胳膊們,緊緊地抱住這些人,乖乖地靠在他們身側,在心裡默念一千萬遍謝謝你。

謝謝我的家人,謝謝我的朋友。

不管是陪我走了一小段後就交錯開的人,還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願意到老去仍然忍受我的人。

謝謝你們願意愛我。

2、

我從前有段時間非常喜歡標榜自己的「幼齒」,以被說行為方式像高中生為榮,現在看起來,這可能是一種「逆向中二病」,後來自我逐漸剝離出一個更清晰的人,反過頭看自己的很多觀念和行為,無不是讓自己唯意欲以頭搶地許多遍的黑人問號。再看那段時光,大概唯一不會讓我赧顏的只有「二八」這個讓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昵稱。可能這個名字標籤化了我,但也因為如此,讓我在朋友身邊可以變得更加親切吧。

我一直是一個非常強調「自我」的人,而某種程度上「自我」代表著與社會性的脫節:我從前是一個十分不敏於人情世故的人,正因為不擅長,所以不感興趣,而越不感興趣,便會愈加不擅長。

時間久了,「自我」會只記得「自我」的要求,完全想不到去體察別人對愛與關注的需求,是以曾經在許多段關係(友情)里,我都只是一個不擅長付出的角色。可是偏偏這樣一個我,卻非常幸運地,在少年階段遇見了幾位真心實意對我好、或者十分懂我、或者十分用力維護我的好朋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可以遠遠把我比下去一千八百倍的閃光點,無論是熱情善良廣交好友的瀟洒,還是細膩溫柔體貼入微的關照;在過去的年歲里,我對他們主動而有所建樹的付出真心是無甚可表;更要命的是,這個被縱容了這麼多年的「自我」,甚至沒從他們那裡學來太多溫良恭儉讓或是僅僅熱絡氣氛的群體社交技巧。

這樣一個偏執、自戀又渾身是刺的「自我」,即便維持著冰糖一般又冷又甜的樂天外殼,究其本質到底是與我內心真正的願望相去甚遠,造成了「自我」與「本我」的嚴重不自洽;有時候安全感缺失苛責「自我」,有時候享受孑然又不吝讚賞,在冰火兩極間碰撞的「自我」,到底只是不穩定,不平靜,不理性的我。

過去習慣性的缺乏付出曾經帶給我一種糟糕的副作用,那就是讓我擁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對感情生活的過度理想化。正如曾經寄託給有些朋友的期待一樣,我曾經以為,男女之情也是可以被高度理想化的期待——這麼說多少有點羞恥,但也不是只我一個少女曾經被海量電影里的羅曼蒂克式給洗腦對吧。曾經我猶豫躊躇不滿意每一個「百分之六七十的人」為什麼不能是「百分之百」的match時,自己也被自己變化無常的情緒搞得身心俱疲;有時候我以為完全能心無旁騖放下一件事或者一個人,但是後來卻又眼巴巴地看著那個方向,像是心裡住了一個買不起櫥窗里最喜歡的玩具的小孩子——很不快樂,但是無能為力。那時候,有位朋友語重心長地跟我講:開心快樂和自我提升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事,你不能把自己快樂和變好的契機完完全全寄托在另一個人突然出現的人身上,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嘗試。

客觀地講,一開始我是不服的,我以為既然成績有百分之百,那麼情感的匹配度為什麼不能是百分之百。後來我思考「百分之百」的匹配,可能就是非常合適非常有聊,而且正巧你我都給對方九十分到一百分的喜歡。假如我喜歡你是九十分,你喜歡我只有五十分,在當時的我心裡,這就完全是「百分之六七十」的匹配,it『s unfair。

天曉得我那時是怎麼想的。很久以後和一位洞察世事的好友聊天,講到選擇,他說,你一個學經濟的為什麼不懂得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呢?現在你喜歡他百分之八十,他喜歡你百分之三十,日後倘若他對你的喜歡上升到百分之五十你也是賺了啊,再或者你發現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吸引你,你對他的喜歡降到百分之五十,你更不虧了,怎麼看也是穩賺不賠啊。

——以上諸多人生觀分析為什麼要寫在這一篇生日的自我剖析里呢?很簡單啊,這都是過去一年裡發生的事。

成長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你看起來什麼也沒有改變,生活完全是一模一樣的複製粘貼,但其實世界觀的很多構成部分已經悄然於暗中拆解重組,改變是好是壞說不準,但一輩子這麼長,難得像我這樣的一個頑固分子,還願意積極地接受改造。

——對,現在進入到了對著過往行人大喊「我變得更好了一點」的階段。

3、

今年開始陸陸續續鎖了很多條朋友圈。

暑假的時候在巴西,做了一點志願工作,出乎意料的是,反響格外的好,因此我收穫了許多深知自己配不上的讚譽。當代社交量場中,表達讚譽最直接的方式可能就是微信朋友圈點贊和評論。

當時潮水一樣的關注度和表揚,讓我一下變得很慌張,開始對任何贊同和任何一點小小的批評都格外敏感;各種途徑,各種場合,我開始格外留意什麼樣的言行才構成大家期望看到的我,會喜歡的,不會被認為「作」的,不會被在背後說道的,然後努力讓社交平台上的自己向著這樣的方向生長。

某天醒來時忽然發覺這是社交2.0時代多麼不明顯又巨大的一個陷阱,而我到底不是一個「定乎內外之分」的人,除了承受別人的judge而變得更加患得患失之外,實際上我收穫不了什麼。

於是開始關掉朋友圈,有時候看看大家的動態,也送出贊,但是生活很明顯更加「不離地」而內心滿足。

4、

今天跟室友一起外出吃了一頓飯。

以前我覺得,20歲其實是個挺盛大的年齡。

但是也就是開開心心買了兩個超小隻的美心,帶回宿舍吃了,然後乖乖地在樓下寫論文寫到現在。我的好朋友們,寫給我一段段的話,可能像去年一樣,過幾天我會收到有的人給我快遞一個神秘的禮物,可能今年他們很忙就會忘記;可能明天他們一拍腦袋告訴我真抱歉忘記了你的生日,對不起禮物完了補上。

但我其實已經並不會,因為被忘記了生日,或者生日不夠熱鬧,而不開心了。

其實也不需要禮物,甚至不需要很長的一段話——過去很在意這種飄渺的儀式感,需要靠「被關注」的感覺而建立安全感,而今開始越來越珍惜真實可見的感情聯繫。

忘記了並沒有關係,因為我知道你們都很愛我,不是一年一次生日這天才出現的聊天記錄。而是相隔八個時區今天你做夢夢到了我,明天我抱怨你夢我結婚為什麼不是和吳彥祖回被窩重新做;今天冷落了我也不要緊,因為我們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聊聊你那裡我這裡的天氣,我們還有個隔著幾千公里一起喝今年冬天第一杯紅石榴抹茶的宏圖大志。

5、

今天許了三個願望,怎麼說呢,如果三個實在實現不了——至少實現兩個吧,好嗎?

實在不行,一個也可以啊。

2016隻剩下一個月啦,祝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能有個非常美好的12月作結尾,還要有一個嶄新的明亮的2017年。

生日快樂。

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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