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那個極惡之徒

「各位務必要小心行事,這次是我們警隊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次任務,關乎警隊的尊嚴和榮耀,更關乎每個人的切身利益。今天,我們一定要將那些歹徒繩之於法,一隻蒼蠅也不可以從我們手中飛走,現在我宣布,『天網』行動正式開始!」

張局長挺著大圓肚,像鴨子一樣伸長脖子喊著,企圖提高自己音量。他的眼光饒有意味地掃過我,似乎暗含著什麼信息。

我嚇了一跳,難道他玩厭了女人,想換一下口味?我趕緊低下頭,同時扯著嗓子混在同事的聲音中:

「誓死完成任務!」

午夜,一群特警穿著防彈衣,提著長槍,像貓一樣彎著腰貼牆前進。小劉走在我面前,撅著屁股,恰好對著我的臉,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特地這樣侮辱我的。一想到這,我也就撅起了屁股,估摸著瞄準後面的人的臉,但這動作太不雅了,而且很明顯我身高不夠,我又趕緊屁歸原位。

前進了十幾秒,隊伍停了下來。我屏住呼吸,砰一聲踹門聲,我們魚貫而入。屋子裡是各種叫喊聲,好像老鼠被人圍著打一樣,很快局勢就控制住了。屋子裡靜了下來,犯罪團伙一個個被扣上手銬,這些所謂的歹徒穿得普通人一樣,實在不可能是犯罪集團的高層,難道這次大費周章又沒有逮到幕後黑手?

張局長腆著大肚子剛下警車,媒體很快就水一樣地圍了過來。

閃關燈不斷閃耀著,犯人一個個被押上車,有一些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賴著不肯走。

大肚子面容鎮定,輕車熟路般地回答著媒體的問題。

據問審的人說,此次行動又沒有抓到頭頭。

而民間很早前就開始傳聞,說警隊里有內鬼,也有人說犯罪集團的頭頭就是警局裡的人,黑白相護。

大肚子如坐針氈,開始有點不鎮定了。

這個世道已經變化了,人們衡量一個人不再是用金錢衡量,而是通過贊數。贊數是名也是利,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刷贊的非法組織。昨天抓捕的人,據說只是刷贊集團的冰山一角。

昨天抓人時,那些人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個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我們宰割,他們唯一的抵抗方式就是哭,哭得呼天搶地。我甚至看到一個長得歪瓜裂棗的醜女把臉一次又一次地往牆上撞,企圖自盡。

這些哪裡是歹徒,都是普通人哪!一個人長得丑,無法通過爆照來騙贊,最後被逼著加入刷贊集團,這也是她的錯?這世界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惜這些話我不能說出來,這些都是反動、敏感的政治言論,它們是這個時代不可描述的東西。

儘管案件疑點重重,但並不影響我吃喝拉撒睡。當然,還有談戀愛,這是將我們與豬分開的重要標誌。

夜晚,我和女朋友出來逛街。此時是夏季,

而這時溫度已經降下來了,涼涼的,很適合皮膚親密接觸。但這次我沒有趁機揩女朋友油,因為她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談戀愛容易結婚難。況且我還是窮屌絲一枚,無房無車,住在幾十平方米的房子里,連廁所都是跟別人共享的。我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村裡的人都以為我考上了好大學,現在成了公務員,坐在辦公室里吹空調呢。其實就只是一名警察,職業上聽起來蠻光輝的,可惜在這個世界,越是光輝的職業就越是落魄,像搬磚的也蠻光輝的,說是城市的建造者,其實就只是城市的孤魂野鬼,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我也是這個城市的孤魂野鬼,只有棺材般大小的出租屋,在這個城市拿著微薄的薪水,吃得倒是飽了,但這時代誰還吃不飽的?

我們要生活,不要生存。

我走在女朋友前面,不敢回頭看她。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王奇,你給我聽著,即使你贊數為零,甚至負一萬,我都願意不離不棄,和你白頭偕老!我又不是那些拜贊女,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這窩囊廢,要女孩子逼婚!」

她聲音一直很柔弱,這次卻透露著一股堅決勁。我鼻子一酸,這時代不看重贊數的人確實是稀有物種了。

現在的人,發個朋友圈、微博,都要絞盡腦汁,企圖獲得更多贊。有些人甚至動用了政府命令禁止的美顏app給自己修圖,磨皮,直至把自己變成蛇精臉,為的就是那一個贊。沒辦法,你的贊數是你品行、智慧、能力和人緣的象徵,它是貸款、升職以至高考的重要參考。

可是這些根本就不公平。有些人靠著爆照就拿了好幾千贊,有些人靠著寫雞湯煽情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打敗嚴肅文學,還有一些人斡旋於交際圈,通過朋友圈精確的黑名單和搞關係就輕而易舉地搞到了那麼多贊,誰在乎他發的是什麼呢。

而像我這樣內向、長得普通,又沒有明星爹媽可以沾光的人,只會處於社會斷層的底部,永無翻身之日。

可是現在眼前的這位姑娘,卻說可以不在乎我的贊數。儘管我們門不當贊不對,但是我還是被感動了。我轉頭,緊緊抱住了她。

此時月光溫柔地漂在湖面上。

過了幾天,我和她去見岳母。我特地挑了一件最好的西裝,梳理得整整齊齊。她穿了條白色碎花裙子,快樂得像鳥兒一樣,可惜我房間太小了,所以總的來說她就像關在籠子里的小鳥一樣,

我們叫了輛的士,平時我們是搭公交車的,但這次我得假裝大方點,畢竟第一次去見她家人。

車開到了郊外,我一下車,就看到了一棟白色的小別墅,像坐落在畫中一樣。我有點驚慌了,我只知道女朋友家境還可以,但卻沒想到原來這麼有錢的。我走進她家裡,跟她母親問了聲好。談話期間,她母親總是不經意間拋出幾個問題,很快就摸清了我的底細——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屌絲。而我步步為營,膽戰心驚。

被審問完了之後,她母親笑盈盈地邀請我去吃晚飯。期間又說:「小夥子啊,你平時積累的贊數夠你買房付首期了嗎?做人窮沒關係,但是贊數也沒有,難道你平時很惹人厭么!老張的孩子啊,隨隨便便在知乎抖個機靈都可以拿個幾千贊,就算在朋友圈發個感嘆號都可以有好幾百人留言呢。」

你居然能看到有好幾百人留言,你們朋友圈

究竟是多麼相似,難道你們是集體刷贊嗎。

「媽,不要這樣,小張爸爸是局長,出身……」女朋友作出委屈狀。

好呀,好一個出身!頓時眼前的山珍海味都變得索然無味,我夾在空中的螃蟹都咧開了嘴來笑我。

呸,老子不幹了。我撂了筷子,螃蟹八腳朝天,好像在說:沒贊的盧瑟,發個自拍也要被人點反對的盧瑟,哈哈哈哈。

女朋友眼圈都紅了,我心酸,想為她擦眼

淚,但她母親只是冷冷的看著。

我轉身走掉了。為了防止女朋友追上來,我一走出她們視線,就一路小跑起來,樣子滑稽。這邊沒有公交車,我又捨不得花錢搭計程車。我省錢倒不是為了自己將來,而是為了將我養大的父母。

天黑了,我終於回到這個繁華的城市。此時路燈黯淡,一個男人正站在大街上罵,樓上窗戶里站著一個女人,叼著煙,向那男人吐了口唾沫下來。我聽見那男人好像在讀《自由宣言》一樣義憤填膺地念著:

「你以為,因為我窮,低贊、不帥、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么?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要是上帝賜於我贊數和美貌,我一定要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我現在與你說話,是我的精神與你的精神說話,就像兩個都經歷了墳墓,我們站在上帝腳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

平等你媽逼呀!我聽得一陣肉麻,衝上去,掄了那男人一拳,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不平等的。就像我現在可以把這個廢材打翻在地,而他只能哭爹喊娘一樣。

但我錯了,原來他不僅能喊爹娘,還能喊來警察,然後我就被押回到了警察局。現在大肚子正愁著如何對付媒體,我打架的事當然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很快小劉就來把我領出去了,你看,世界還是那麼不公平。

小劉和我坐在大排檔上,喝著啤酒吃擼串。這小子為人圓滑,深受領導喜愛,每次逢年過節都要給人送禮,就算家打掃了一下都要開個派對,好像他家幾年才打掃一次一樣。

我去過他家,大得很。他已經接近百萬贊了,經常有一些達官貴人給他點贊,其意義不言而明。贊本身也是可以兌現的,有贊的人手中握著的資源也比別人多,買得起房子更是不在話下了。

以前的社會用金錢來衡量一個人的成功,現在換成了贊數,美名其曰是綜合考量,其實還不如用錢簡單。

我問他,他的贊是怎麼來得那麼多的,他笑而不語,暗藏乾坤。隨後他給我倒了杯酒,說:「老王啊,呃,老王有歧義,小王啊,你看你都這把年紀了,這樣子混,什麼時候可以混出頭呀!」

隨後他笑盈盈的看著我,好像我女朋友的媽一樣,我不禁哆嗦了一下:「那你說,到底該怎麼混法?」

「大家同事一場,還是幫幫你吧!」

然後他把我帶到了一個酒吧,我們坐在吧台前。我實在搞不懂他葫蘆裡面什麼葯。

小劉帥氣地打了個響指,對著酒保說:「我要一杯紅顏。」

「對不起,我們這裡只有藍顏。」

「我不管,紅顏要七分醉人,留我三分清醒。」

「報上名來吧!」

小劉看著我,我趕緊報了名字上去。然後酒保遞給我一杯酒,我接過,杯底下藏著一張紙條,我戰戰慄栗地把它藏進了褲子里。

小劉一臉嚴肅跟我說,絕對不能把這事泄露出去。

難道這是刷贊集團?我看著小劉,原來他就是警局裡的內鬼。

「放心吧,沒事的,背後有人罩著呢,你絕對不敢想像裡面有多少大人物。」小劉湊在我耳根,悄悄說道。

我膽戰心驚的回到家,打開紙條,上面是各

種各樣的微博、知乎、簡書ID,名字起得妖嬈迷人,什麼老司機,段子手都有。我上網搜了一下,都幾乎是像我一樣的三無用戶。如果按照小劉所說的,應該有很多大V的名單沒給我,看來我在刷贊集團裡面還沒有許可權。

我按照小劉教我的,準備上網發東西。

這裡面可是大有乾坤的,上微博要敢於秀下限,刷三觀,要引人注目,所以要敢發大尺度照,率先當妖艷賤貨。沒有艷照可爆,那就發反對言論,別人說是你就說否,要裝出一副公知和意見領袖一樣,好像眾人皆醉你獨醒。而大眾就喜歡看熱鬧而已,過了幾天,新的熱點上來了,誰還管你說了什麼。就像風姐一樣,現在把自己洗得白白去鳳凰當主筆。我以前也看過大肚子談文學,講的狗屁不通,還是一大群人給他點贊,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局長呢。

至於玩知乎,聽小劉說也是有門道的。要清楚知乎的政治正確,遇上郭敬明必須黑,遇上青春文學就要扼腕嘆息,管你看沒看過呢,反正屎本來就是臭的,難道還需要嘗嘗?還有一談國產電影,也甭管你看沒看過,上來形勢不對就黑,大家都黑了,你還敢說它好?你以為真理真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信不信噴子一人一口唾沫淹沒你。更重要的是,你既要裝得有情懷,又不能太脫俗;既要有夢想,又要反雞湯,否則會被罵夢想婊。聽不進去任何道理,這一生當然過得不好,但你不能輕易說自己覺得雞湯蠻有道理的,那樣會顯得你很low。

到了簡書,那就拚命發雞湯,還要把題目起得比你皮帶還長,最好概括了一個道理,然後你整篇文都在說明那個道理,儘管那個道理小孩子都懂,但你還是要不擇手段去捏造幾個深情的故事,最好能把一群人嘩啦啦弄哭,別管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感動些什麼。

吸收了那麼多小劉的經驗,我先是在知乎跟風黑了幾個名人,在微博上對某新聞事件發了幾個邏輯混亂的見解,然後在簡書採取保守策略,一言不合就列影單書單。我還寫了幾個攻略,比如說什麼多少天背單詞,多少月學幾門語言,人們就是這麼急功近利,他們都需要急著多少天去背單詞了,平時有學嗎?臨陣磨槍可是學渣的大忌,但是管他呢,反正我英語四六級也沒過。

我發完之後,立馬照著名單去給那些人點贊,他們似乎也拿到了我的ID,潮水一樣涌過來給我點贊。網路上有監察部門,求贊是違法的,網路上的一言一行都受人監控。所以最好的聯繫方式就是給他們點贊。很快我的贊數就蹭蹭地上升了,還獲得更大的曝光率。很快就有人跟風支持我的言論,我的胡說八道成了真理。接著就有好幾個大V關注了我,我的贊數如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以前我認認真真說老實話,講道理,卻沒有人點贊,沒有傳播量。現在胡說加上互贊居然成功了。

我又換了個美女頭像,在個性簽名上說:

我會九十九種姿勢,約么?

很快就釣了幾百條魚,呵呵。

雖然這屬於誘導點贊,是要判刑的,但我就掛一天,量他也沒那麼快查出來。

就這樣,我走上了人生巔峰。拿到了十幾萬贊,很快就有銀行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貸款;甚至有公司聯繫我,花錢讓我幫他們寫軟文。

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大肚子居然要升我職,可我的贊跟小劉比起來還差一大截,而且小劉不是更得寵么。但是大肚子拍著我肩膀,春風拂面般說:「組織需要你,小夥子!」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以前大肚子總是對我視若無睹,即使看我也是像看廢材一樣,但這次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發自內心的重望。

我挺直了腰板,成為了警隊隊長,而原來那位因為在刷贊案件上久久未取得突破性進展的原隊長,被降了職。

儘管原隊長臉上不露悲傷,甚至還一副如釋重負般的樣子,但在我看來,他無異於喪家之犬,而我終於鹹魚翻身了。

沒過幾天,我女朋友又來找我了,她的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樣,讓我不禁心疼起來。但我實在是忘不了她母親那看我像看狗一樣的眼光。

女朋友說,自從我走後,她就跟媽媽吵了幾次架,然後還不斷說我的好處。現在她母親可以接受我們的婚姻了。

我估摸這條老狐狸,肯定是看中了我的升職。而且按照她本事,我所有的網路ID被她掌握了也說不定,那麼她自然也就知道我拿了多少贊了。

不管她母親有多勢利,只要女朋友是真心愛我就行。

我牽住了女朋友的手,兩人和好如初。

我們的婚姻很快就提上了議程。

岳母一反常規,送了我們一棟別墅,還說要祝福我們。又說為了以示歉意,把房產權轉移到了我名下,那就相當於送我一棟房子了。

我過意不去,想要拒絕,但是我女朋友卻讓我收下了,反正都快是夫妻了,還分什麼你我。況且她的理由很強勢:

我的家有很多棟別墅。

震驚之餘我上網查了一下岳母的資料,原來她是一家公司的總裁,我以前一直懵懵懂懂的,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愛我的人是個千金。我有點懺愧,早知道就少點帶她去大排檔吃擼串了。

我又找到了她的社交賬號,都是幾千萬贊的大V,而且我發現她的好友列表裡居然有大肚子。他們這些上層社會的互相幫助、點贊是很正常的,如果給我這些小屌絲點贊那才叫不正常。

我了解到,她老公早就死了,她是靠著一己之力爬到這個位置的。這個女人不簡單,我心生敬佩。

況且我很快也要踏進他們世界,成為他們利益的維護者。一想到這,我就有點心酸,我本來當警察就是為了保護小人物,可我現在再也不是那些小人物了,我有了新的身份,要西裝革履,要談吐有文化,不能再隨便站在燒烤檔吃垃圾食物,而最可怕的是,也許我會享受著這一切,看到那些小人物妨礙到我了,我甚至可能會上去踩他們一腳。

想太多反而痛苦,反正往上爬就對了。

不久。

小劉告訴我,我已經成為了刷贊集團的高級會員,可以去認識一下社會名流,擴充自己人脈,將來也可以拿到更多的贊。

我來到酒吧,點了一杯七分醉人的紅顏知己。

紙條里是一個時間和地址,上面說是一個品酒會。

到了那天晚上,我換上了一套租的禮服,我還是捨不得錢。但我必須去,這是為了我和女朋友的未來,況且她很快就是我妻子了,我們談了七年的戀愛,最後終於敢去面對家庭的差距。我知道,門不當戶不對,愛情很難走遠,我不想被她親戚看不起,所以我必須努力向上爬。

洗乾淨臉,穿戴好衣服,我叫了輛計程車,驅車來到一棟別墅。我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麼寒酸,因為別人都是坐私家車來的。

急急地走進裡面,我看到小劉正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雞尾酒,一手摟著美人。我走了過去,他不耐煩地趕走了我。

舞池上俊男靚女在翩翩起舞,舒緩的音樂鑽進了我每一個毛孔。我喝著酒,頭頂上水晶燈傾瀉下來的光讓我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童年。

我想起了自己當年是如何趴在飯桌上借著燈光讀書的,那個時候的田野里會有很多白鶴在晨霧中翩翩起舞,它們跳得可比這些人好看多了。

大廳里有許多人偷偷瞄著我,還有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走過來和我搭訕,有一些還是微博上的紅人,現在看到了真人,真丑,我語焉不詳地應付著她們的八卦。

大概她們會想,這人不是警察嘛, 也有可能她們早已經司空見慣,一點也不驚奇。

「大家安靜一下。」一個俊俏的男人站在麥克風前,敲打著酒杯。

大家安靜了下來,音樂也停止了。

「相必大家也知道我們為什麼齊聚於此了,不是嗎?多少年了,我們一直很好奇是誰把我們團結起來,是誰創造了一個這樣的天堂,我們不停地追問、查找、猜測,但他卻一直不肯揭開真面目,而今天,他,萬眾期待的他,我們集團的創始人,組織者,我們的神,終於現身啦,歡迎我們的——王奇~」

掌聲如雷貫耳,大家微笑著把眼光投向我。

怎麼會?我是這個組織的頭頭?

我轉身想找小劉,可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在大家給我讓出一條道,準備歡迎我上去

講話時。

外面警笛響起,我聽見了張局長的聲音: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趁早投降。」

舞池裡一片混亂,酒水灑滿一地,美女們花容失色,一些大膽的男人踏出屋子,又立刻雙手抱頭蹲了下來。

很快小劉荷槍實彈,率領著我的同事走了進來。

「對不起了,王哥。」他奸笑著第一個把我扣上,然後押了我出來,外面媒體的鎂光燈刺進我眼睛,我捂住了臉。

而在縫隙中,我看到了鴨一樣伸長脖子的大肚子,冷冷笑著的岳母,還有我那單純的、被攔著的、掙扎著的小公主。

她就像我家稻田裡那隻白鶴,在晨霧中翩翩起舞,羽毛那麼潔白,卻從不嫌棄那泥土。

而我是那泥土,無論如何也會被人踩在腳下。

我樂意當那灘爛泥,只希望托著的是一隻純潔的白鶴。

我也更希望被燒成青花瓷,讓白鶴畫在我的身體上。

但現在我只是個極惡之徒。

我是犯罪集團的頭目,一個警隊里的敗類,一個利用岳母給的別墅去搞非法集會的十惡不赦的罪人。是的,我是在被抓後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岳母給我的別墅,原來那只是誘惑我上鉤的魚餌。

但我最對不起的是我女朋友,如果我流氓一點,她就不會愛我,也就不會被大肚子、小劉和自己親身母親利用,我也就不會成為替罪之羊,她的羽毛也不會被玷污。

而我也不應該愛上她,也就會繼續當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在大排檔那裡翹著二郎腿,吃我的擼串。

很快我就要成為熱點,被各種寫手拿來刷贊了,也許他們會亂寫我是如何一步步墮落的,而大肚子又是如何有耐心地布下天羅地網,最後揪出警隊里的叛徒;也許他們會從我身上得出十個不得不知道的道理,或者是十個你不知道的真相,來賺取眼光;也許他們會同情我,就像同情一條喪家犬,以顯得自己高尚。

可我想說,去他媽的道理,去他媽的真相,去他媽的高尚。

因為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所謂的岳母和上司,如何費盡心機,藉助小劉的手把我推下陷阱。

觀眾永遠都只會看戲,又有幾人在乎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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