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為什麼會破產?


?2015.7.11更新?

很多時候,危機並不是一開始就註定要成為悲劇的。希臘與歐元的結合原本前景可期,但由於一朝走錯,加之多年來未經糾正,或修補無能,以致於沉痾愈重,才有了今天的災難。

歐元於1999年問世,但經過了3年的過渡,它才作為歐洲的單一貨幣正式流通。2002年1月1日零時,從羅馬到巴黎,從赫爾辛基到布魯塞爾,禮花和激光在城市的夜空中閃耀,歐洲一片歡騰的海洋。時任歐盟委員會主席的普羅迪掏出32歐元為夫人買了一束紅白玫瑰,並感慨地說:「從今夜開始,我們大家都是歐洲人了!」

毫無疑問,這是歐洲一體化進程中的里程碑事件。歐元淡化了歐洲地區的疆域和國別概念,成為歐洲各國團結的標誌。

希臘也是這個歡騰慶祝的大家庭中一員。就在前一年,它才剛成為歐元正式流通前的第十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加入歐元區的國家,躋身最開始使用這種新貨幣的國家之列。在申請獲準的那一刻,時任希臘財政部長的帕潘托尼歐形容道,那是將希臘深深置於歐洲中心的一天。

如果一個國家想要加入歐元區,它必須要證明自己與其他歐元區國家能夠實現「經濟趨同」。歐洲的確希望走向一體化,但無論如何,由於歷史和現實的原因,要想實現各成員國的完全同化是不可能、也是不明智的。因此,「經濟趨同」的意義便更顯重要,這一要求是為了確保不同國家之間的差異不會將歐元這一共同貨幣置於危險之中。

那個時候,歐元的前景令人振奮,不過還是有人發出了冷靜的聲音,比如時任歐洲央行行長的德伊森貝赫。這位曾經締造了「荷蘭奇蹟」的經濟學家警告說,希臘在改善經濟狀況和控制通貨膨脹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在他看來,雖然有無數張印有他簽名的歐元在希臘流通,但這並不意味著萬事大吉。在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中,這樣的思考更顯難能可貴。

在今天看來,希臘人修改經濟數據早已不是秘密。不過在當時,虛假的數據成功掩蓋了它的經濟狀況,也為日後的危機埋下了種子。

經濟趨同的要求之一是各國的預算赤字不得超過本國GDP的3%。然而在很長時間內,對於這項本應集體遵守的規定,歐元區成員國們都視若罔聞,甚至連向來以紀律嚴格和態度嚴謹著稱的德國也不例外。

雖然大家都不「清白」,但事實證明,希臘掩蓋問題的結果到頭來將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2004年,奧運會回到了它的故鄉雅典,這項本來就舉世矚目的國際體育盛會由此更增添了一抹神聖的色彩,希臘毫無疑問也將成為這一年國際舞台上的主角。

同年,新總理卡拉曼利斯走馬上任,他開始審查國家的經濟情況,結果,他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因他們發現,預算赤字並不是報告上寫的1.5%,而是驚人的8.3%——超出規定3%的2倍還多!於是他整個人都變得不太好。

眼看著8月奧運會的步子日益臨近,已經傻了眼的總理先生需要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是將真相大白於世,還是繼續「形勢一片大好」?

他選擇了後者。希臘政府認為,在這樣一個舉世歡慶的時刻,就不要讓海內外人民不開心了吧!盛會在前,儘管已經知道自己病的不輕,位於世界舞台中心的他們還是不打算求醫問葯,決定強撐著一副病體,來迎八方賓客。

後來,時任希臘文化部常務副部長的佩特拉利亞表示,雅典奧運會的開支可能達到了130億歐元,接近原本預算的3倍。這對本來就已經患病在身的希臘經濟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到了2007年,金融海嘯席捲全球。危機並不發源於希臘,而是距離它5000英里之外的美國,並從那裡向全世界蔓延,各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一些歐盟國家成了重災區——比如西班牙和愛爾蘭,其他歐盟國家也未能倖免。

但是,希臘受到的衝擊遠遠超過了其他國家。因為很少有國家像它這樣,幾乎完全沒有為經濟下行做好準備。它的財政收入和支出存在巨大缺口,所以更顯得不堪一擊。

2008年,希臘的稅收崩潰了。預算上挖下的坑已經大到無法掩蓋,有機構統計,在這一年底,它的預算赤字已接近其GDP的10%,不得不向其他國家請求援助。

面對這樣一個黑洞,歐元區其他國家心裡根本沒有底,不過考慮到萬一債務危機從希臘蔓延開來,後果將更加不堪設想,它們還是決定施以援手。

2009年,國際債權人就對希臘還債的能力表示懷疑,畢竟數據造假了那麼多年,現在把錢借給希臘,跟肉包子打狗沒太大差別。同時,國際信用評級公司惠譽和穆迪先後下調了希臘的信用評級。隨著投資者的信心逐漸喪失,希臘的貸款成本開始飆升,情況面臨失控的風險。因此,歐元區諸國通過「三駕馬車」,即歐盟委員會、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來介入希臘債務問題。這一年,希臘的預算赤字佔了其GDP的15.7%,創下歷史新高。它已是不折不扣的「歐洲病人」。

2010年5月,歐元區國家和IMF向希臘借出1100億歐元。當然了,天下或許有免費的午餐,但很少有免費的借款,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因此在援助的同時,它們向希臘政府附加了非常嚴苛的條件,包括必須改善稅收狀況、節省開支,使預算回到平衡的狀態。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給了錢就能夠擺平的,即便手握1100億歐。希臘人將這當中的大多數用來償還了之前法德銀行的欠款,並在國內實行了緊縮的經濟政策。由此,政府裁掉了不少僱員,失去了工作的這些人也就從此與告別了「買買買」,少了這一股消費,商家們的日子變得艱難起來,他們也開始裁員,於是出現了更多的失業者,失業率不斷上升,政府的徵稅就變得愈發壓力山大。

希臘確實縮小了赤字,但經濟也因為政府錢袋緊縮和民眾消費能力下降而萎靡不振。

沒人願意過勒緊褲腰帶的日子,失業的上升帶來了更多的不安和躁動,民眾對希臘政府的抗議和不滿越來越多,社會主義運動黨人帕潘德里歐領導的政府被推翻,2011年還走馬燈般經歷了兩任臨時總理,最終保守黨的薩馬拉斯上台執政。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該糟糕的事情繼續糟糕。疲軟的經濟始終不見起色,2011年的赤字依然佔據希臘GDP的10%,第一輪援助宣告失敗。

在2012年底,希臘得到了第二筆援助,其總債務也攀升至2460億歐元。援助的條件與第一次沒有太大區別——繼續實行緊縮,改善經濟,增進稅收,還有平衡收支。在接下來的兩年,希臘真的很拼地在實行。雖然到了2014年,它把赤字控制在了GDP的3.5%,但距離平衡的目標仍有距離。

另一方面,希臘失業率急速狂奔持續走高,直奔近30%,比歐洲平均水平高了將近一倍。青年人群的情況更加糟糕,失業率如同他們過多分泌的荷爾蒙一樣突飛猛進,飆升到可怕的50%!

儘管赤字佔GDP的比例已經有所減少,但單純的量化結果在這裡並沒能帶來太多的安慰。需知,「高稅收+低開支」的組合拳還是讓這個古老國家的經濟依舊處於萎靡當中難以自拔。無論是人還是國家,勒緊褲腰帶活下來,畢竟都是虛弱的。

說「不」的新總理和依舊未知的前路

2015年,不堪忍受的下希臘人選擇了一直鼓吹反緊縮的極左聯盟Syriza執掌政府,其黨魁齊普拉斯成為希臘新總理,這位入選美國《時代》雜誌「百名最具影響力人物」的70後政治家,與債權人開始了談判。

希臘人想要的東西有三樣:第一,增加開支;第二,降低減稅額度;第三,獲得更多的債務減免。事實已經證明,希臘早已經在債務問題上深陷泥潭,積重難返,單純靠資金援助起不了什麼作用,要想達到財政平衡,還需要請債權人高抬貴手,減免債務,哪怕只是一部分。

但債權人也有自己的考慮,與援助相比,減免債務對它們來說更加不可接受。說到底,這不光是錢的問題。因為跟這些債權人借錢的,除了希臘,還有義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等。如果此時債權人一時心軟,對希臘網開一面,這幾乎就告訴了其他幾個負債國:只要你臉皮厚,錢是可以不還的!

想都不用想,意西葡都會主動效仿希臘耍賴不還。如果說人與人之間欠債,法院可以判處強制執行,那麼在國際社會,默克爾和奧朗德總不能任性地大旗一揮就把坦克和軍艦開到亞平寧和伊比利亞半島去向三國討債吧?總之,債權人能撐住一個希臘,但再搭上這幾位大爺,必跪無疑。因此,減免希臘債務是不現實的。要繼續援助,希臘還將走上實行緊縮政策、推進改革和改善經濟的老路子。

希臘總理齊普拉斯不願輕易妥協。6月底,希臘未能償還15億歐元的IMF貸款,成為史上第一個債務違約的發達經濟體。

他大手一揮,把是否接受債權人方案這一問題,交給了公投。於是7月5日的結果,我們都看到了,反對派以62%對38%完勝。齊普拉斯說,這是民主的勝利。勇敢說「不」的希臘人帶著勝利的驕傲,拉起巨大的橫幅,深夜走上街頭成群集會,狂歡慶祝,彷彿自己是童話里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的主人翁。人群依舊歡騰,煙花依然燦爛,但與世紀之初的那一場相比,竟恍如隔世。

然而,唱再多的詩,也不足以帶來夢中的遠方,這樣的狂歡到底抵不過天亮。銀行照樣關門,民眾還得排隊,領取那限額配給的60歐元,領不到退休金的老人,還是會哭泣。

實打實的問題,還是要坐下來實打實地談。

周二,齊普拉斯與一眾歐洲領導人在布魯塞爾會面。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表示,希臘要拿出改革方案來,周日是最後的期限。好消息是,希臘聲稱願意誠意推進改革。否則,它有可能走向破產,退出歐元區。

在希臘國內,不斷「失血」的銀行依然在靠著僅有的「血液」給每日守候在門口、大排長龍的人們,還有這個古老的國家續命,留給齊普拉斯的時間不多了。

除了戲劇、哲學、民主、以及歐洲第一個激進左派政府的發源地之外,希臘還因另一件事舉世聞名:奇葩的經濟模式。在當代歷史中,這個位於巴爾幹半島的小國一直有著從別國高息借貸巨款的 「光榮傳統」;隨後為了還債,又從西方國家購入以軍火為主的各類商品。

這種奇怪的經營模式,也許只能用強迫症來解釋:否則的話,一個自1922年就未遭遇過邊境危機、自1944年就未有過國內襲擊事件的和平小國,幹嘛要花這麼多錢買武器?

好吧,還沒說幾句就有點亂了。首先,希臘作為當代 「國家」 的具體成立時間就存在爭議:在很多希臘人看來,他們的國家成立於1827年5月1日,當時正值 希臘獨立戰爭期間的第四次全國會議;但在歐洲其他 「列強」 眼中,他們直到1830年2月3日才承認了希臘作為獨立主權國家的地位。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當代希臘成立於1823年11月30日,因為這天希臘向西方國家貸了第一筆巨款。這天,英國各大銀行借給了希臘獨立革命的領導人們80萬英鎊,以資助他們反抗奧斯曼帝國的戰爭。這筆錢主要被用來購買軍用設備,剩下的部分則被拿來維持反叛軍佔領地區的日常開銷。

第一次破產

就在這次借款四年後,希臘因無法償還利息而宣布了第一次破產。66年後的1893年,時任總理查理拉奧斯·特里庫皮斯(Charilaos Trikoupis)宣布了希臘的第二次破產,並說出了一句迴響在歷史長河裡的名言:「很抱歉,我們破產了。」

「但特里庫皮斯政府的這次破產,與以往有所不同,」 雅典大學政治科學與公共事務學院的教授薩諾斯·維爾米斯(Thanos Vermis)說。「1823年從英國借來的那筆錢,主要還是用來平復獨立革命期間的內部衝突,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希臘當時還不能算是個獨立的國家;而第二次破產,則是希臘作為一個主權國家運作時出現的問題。沒錯,這次破產也是因為借款過量,但這次借款也讓希臘的基礎設施得到了改進,算是給希臘人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實惠。當年建造的鐵路,我們今天還在用。所以這樣看來,1893年的第二次破產還是有它的積極意義的。」

儘管在希臘政治現代化的過程中,似乎總是有破產相隨,但也有人認為這並非希臘獨有。「有人說不自量力的借款是希臘的傳統,但我不這麼認為,」 雅典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伊亞尼斯·米歐斯(Yiannis Miols)說。「貸款這件事是雙向的,那些給希臘放貸的國家也難辭其咎。」

「只有在出問題的時候,大家才會覺得 『當時那筆貸款很不理智』,」 他繼續道。「所以我覺得在最初借貸協議達成時,就應該明確雙方的責任和義務,並共同承擔風險。如果你剝開表面現象就會發現,很多和希臘一樣在和平時期出現過負債的國家,在國際經濟危機期間也出現過同樣的問題。在和平年代,無論是放貸方還是借款方,大家的期望都很高;在最初達成協議時,雙方都心裡默認:貸款只會讓一切好起來。但事實並非如此。」

1932年,希臘第三次宣布破產。時任總理埃萊夫塞里奧斯·韋尼澤洛斯(Eleftherios Venizelos)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在1929年大蕭條之後,他本該意識到這次危機帶來的嚴重後果;相反,他依然把當時的希臘匯率與黃金和英鎊掛鉤,導致了最終的破產。

薩諾斯·維爾米斯寫道:「那次破產之後,無論是韋尼澤洛斯還是反對黨領袖帕納吉斯·查達里斯(Panagis Tsaldaris),都不得不開始將注意力放在希臘的國內市場上,隨之也造成了農業經濟的發展。其實當時希臘農民受危機的影響不大,因為跟城裡人不同,他們的生活是自給自足的。真正受到打擊的,是那些交易希臘債券的人和社會上層階級,而後者的人群比今天要少很多。」

「當時的希臘經濟很脆弱,生產量很低,沒有重工業,出口不多,旅遊業完全不存在。後來在旅遊業發展起來後,才慢慢填補了預算的虧空。現在的問題則完全不同:一方面是國家福利制度的匱乏,另一方面是城市化的過度膨脹,再加上一度輝煌的農業也今不如昔,這一切都讓今天的希臘面臨著更大的困境。」

二戰後的希臘

上世紀40年代二戰結束後,英國和美國都專註在與共產主義的內部鬥爭上,也分別受到了希臘負債危機的影響。英國首相丘吉爾率先放棄,剩下美國孤軍奮戰,啟動了著名的 「馬歇爾計劃」,意在協助歐洲進行戰後重建與復興。美國政府一邊觀望,一邊將政府預算花在了社會高層設施的建設上,而這也導致了共產主義陣營不斷壯大,最終導致美國不得不建立了高度控制的行政制度。

整個50年代,雅典的上層社會都在揮霍希臘的國際金融儲備,甚至將本該用於農用機械的汽油佔為己有,用在自己的豪車上。根據當時駐雅典的美國記者約瑟夫·哈里森(Joseph Harrison)回憶,當時的希臘富人們 「整天為自己的祖國哭泣,卻不屑於交稅,並把自己的大部分財產轉移到了美國、瑞士和埃及。」 作為一個當代希臘人,我不得不說:如今希臘的困境,與當年是何其相似。

1955年至1963年,在科斯塔斯·卡拉曼利斯(Kostas Karamanlis)總理任職的八年間,局勢越來越糟。希臘的信貸機構開始把大筆資金外借,借款方大部分都是建築承包商,無數不合格的建築拔地而起,房地產商人迅速暴富。這一切給現在的希臘社會留下了無法挽回的損失:在雅典街頭,佇立著大量無用的破建築和爛尾樓,道路質量也破爛不堪。

1967年至1974年,希臘處在軍政府的統治之下。政府繼續高息放貸,卻被內部高層和軍事機構瓜分。1974年7月,希臘入侵塞普勒斯,這才真正用上了他們之前購買的大量軍火,卻最終被土耳其打敗。這樣一來,希臘必須再次借款,以購買更新的武器,並幫助國家重振旗鼓。

帕潘德里歐時代

1981年,希臘加入歐盟。這是個歷史性的關鍵事件。但矛盾的是,正是在同一時期,希臘社會主義黨接手了政府,而就在他們拿到權力的那一刻,便立刻摒棄了該黨反對加入歐盟的傳統;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啟動了 「地中海項目」,旨在以宏觀手段維持希臘經濟的運轉。

這一項目的主要目的,還在於促進希臘欠發達地區的經濟與社會建設。但時任總理安德烈亞斯·帕潘德里歐(Andreas Papandreou)的這種做法,讓鼓吹私有化的英國保守黨首相撒切爾極其不滿。通過這個項目,帕潘德里歐成功地將資產進行重新分配;另外,他還加強了對私有企業的干預,將很多公司收歸國有 —— 不幸的是,結果並不理想:隨著國有機構的壯大,失業率、通貨膨脹、和預算虧空也隨之增長了。

歐元區和奧運會

在隨後幾年裡,政府又啟動了多個財政緊縮政策,生活也還在繼續。1966年,希臘又面臨著兩個悲喜未卜的臨界事件:1. 雅典宣布申辦奧運會。2. 希臘國內對加入歐元區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在不穩定的政治局勢下,時任體育部長喬治·利亞尼斯(George Lianis)趁虛而入,提交了2014年奧運會的申請。最終的申辦成功,給希臘的愛國主義情緒也打了一針興奮劑。而就在此之前,時任總理科斯塔斯·西米蒂斯(Kostas Simitis)也讓政治局勢逐漸穩定下來,並為希臘設立了諸多宏偉遠大的目標,其中就包括在加入歐元區後保持希臘經濟健康發展。

西米蒂斯的做法貌似收到了成效,但事實上,這也不過是一次高明的財政數據偽造而已。現如今,希臘正面臨著歐洲各國領導人的指責,認為希臘背叛了他們;但在當時,任何批評之聲都被嗤之以鼻,因為那時歐元區各國和希臘的訴求其實一樣,他們也要向世界展示:我們的經濟在健康發展。

證券交易和新的貨幣

到了2004年,希臘社會已深陷人造的虛假繁榮:辦信用卡像買塊蛋糕那樣容易,貸款的限制也被無限放寬,波蘭產的吉普車在各地的街道上到處可見,稍微有點經濟基礎的男性都人手一根古巴雪茄。不誇張的說,此時誰都能從銀行拿到貸款,連出去度假都可以跟銀行借錢。

自然而然的,希臘的銀行系統親手戳破了他們自己吹起的泡沫。接下來,建築業、媒體業、旅遊業、各種業,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隨之坍塌。接下來,證券交易市場發生震動,先是從1200點狂漲到6500點,隨後又在一年內跌至666點。與此同時,財政部長雅諾斯·帕潘托尼烏(Yiannos Papantoniou)繼續厚顏無恥地在國際會議上露出虛偽的笑容,聲稱 「希臘證券交易市場仍在強勢發展,很快就會讓世界各國羨慕」。

短短几年後,1360億歐元從證券市場上消失了。2002年元旦當天,西米蒂斯總理在媒體鏡頭前手持一張歐元鈔票,露出了兇險的微笑。

2004年,希臘國家足球隊爆冷奪得歐洲杯冠軍,並作為奧運會東道主出戰,全國一片歡騰,而此時經濟再次崩盤的預兆也已開始顯現。但就像我們狂歡一夜後都會宿6醉那樣,大家並沒有把這些警告當回事。私人負債記錄開始無處可尋,銀行開始讓大家還錢,但大家都在股市裡陪了個精光,根本無力償還,公共金融系統也繼續惡化。另一邊,政客們把經濟衰退當成攻擊對手的籌碼,不顧人民死活,失業率又開始慢慢上升。

危機時代

為了迎接奧運會,希臘開始引入大量海外廉價勞動力。有謠言稱:很多搭載著非法移民的船隻,會將來自亞洲的勞工直接運到希臘的工地上,參與奧運場館設施的建設;一旦完工,又被立刻遣送回國 —— 因為說實話:誰希望在欣欣向榮的奧運之城裡看到四處遊走的外來勞工呢?

世紀交接之際,希臘的第一批極端右翼組織出現了。隨著世界世界銀行危機的爆發,希臘經濟也顯得那麼無助。

面對危機,剛剛上台的新總理喬治·帕潘德里歐(George Papandreou,前總理安德烈亞斯·帕潘德里歐之子)並沒有拿出明確的應對方法。這位立志傳承父親光榮偉業的新官,並沒有燒起自己的三把火;恰恰相反,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歐洲中央銀行、歐盟的多重壓力下,希臘正面臨著70年以來最嚴重的社會危機。

這位 「小帕潘德里歐」 選擇了破罐子破摔,他有句名言絕對讓人過目不忘:「我們就是沒錢了。」 副總理塞奧佐羅斯·潘加洛斯(Theodoros Pangalos)也有一句名言,更來勁:「錢都被我們花完了。」

養老福利和平均工資開始大幅度下跌,商戶紛紛關門,失業率飆升至新的高度,連社會服務機構都開始裁員,國債數額也越來越高。社會不滿情緒高漲,示威遊行成了家常便飯,小帕潘德里歐又不合時宜地提議舉行全民公決,最終被迫下台。取代他位置的,是前希臘中央銀行行長達索斯·賈尼季斯(Tassos Giannitsis)—— 當年西米蒂斯總理拿著歐元鈔票給媒體拍照時,他就站在旁邊;而他的上任,說白了就是歐盟列強領導人們推舉的結果。

接下來的發展更令人擔憂。在2012年5月的選舉中,新納粹邊緣黨派 「金色黎明」(Golden Dawn)的支持率從之前可憐的幾百票一下提升到了全國選票的7%;同時,舊的政治體系開始崩潰:曾經風光的社會主義黨派 PASOK 的支持率從43%跌到了12%,激進左派聯盟 Syriza 的支持率翻了四倍,保守黨領袖安東尼斯·薩馬拉斯(Antonis Samaras)趁虛而入,成為了新的總理。

從薩馬拉斯到左派政府

上世紀90年代,薩馬拉斯曾擔任一個後來失敗的新民族主義黨派領袖,並從此在仕途上闊步前進。作為新總理,他帶著反左派的立場,奉行異見打壓、種族主義、希望打造一種新保守主義霸權。我們也許永遠無法得知,如果當時選舉不是那麼混亂,他的政見是否會有所不同,但在失業率接近30%、平均工資減半的形勢下,他的新政看上去很令人不安。

今年一月,Syriza 贏得了選舉(也是五年來的第四次選舉),這讓希臘人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儘管他們對新政府的期待十分複雜,既看到了曙光,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大家只想讓生活回到一個過得去的水準而已。

新上任的財政部長雅尼斯·瓦魯法克斯(Yanis Varoufakias)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完美的形象:先是在電視上公開批評給希臘放貸的國家,然後又跟 BBC 的記者用流利的英語談笑風生。這種完美的形象,激起了希臘全國的一片讚譽,好像他憑藉一己之力就能為希臘 「報仇」,把過去五年里潑在希臘身上的髒水抖得乾乾淨淨。

但幻覺總不會長久。瓦魯法克斯的信口開河並沒有經過認真考慮,而且他只在抱怨,並沒有拿出實際的解決方案。現任希臘總理阿列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還曾跟德國總理默克爾保證,說希臘會拿出一個 「她無法拒絕的好提議」,但最終也沒什麼實際作用。

選舉結束一個月後,政府延長了原有的貨幣支持項目,同時(也許是為了尊重傳統),又訂購了更多軍用設備。

希臘社會已被折騰得精疲力盡,但人們依然期待出現奇蹟,但這種期待又是如此單薄。大家已不再討論負債危機是否能化險為夷,因為人人都知道答案是 「不能」,但卻沒人願意承認。

即使到現在,多數人仍覺得總有解決辦法,相信某種力量會幫助希臘不被踢出歐元區。人們依然走向空空如也的銀行取款機,期待著奇蹟降臨。

當然,希臘的歷史告訴我們,這樣的奇蹟通常不會發生。


簡潔的說:希臘的破產有3點原因。

1.希臘沒有核心競爭力的工業和服務業。

2.希臘在金融泡沫時借了大批債務,而這些錢並沒有全部投入經濟,一部分被貪腐的希臘上層投入倫敦的地產和巴黎的銀行。又流入發達國家的腰包。

3.希臘沒有獨立自主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在歐元區屬於天生的弱者,因此進出口不平衡,只能靠借債。而債務的利率會隨著經濟的下滑而上升。形成「戴維斯雙殺」。


他們國家不是有瘋狂借錢,使勁兒度假花,然後宣布破產的傳統么?100 多年裡,不說債務危機,只說正式宣布國家破產都有三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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