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茶里的一盅兩件街坊情

小時候在茶樓,半島君會看到阿姨推著一輛一輛冒著白煙的點心車,小車上的每一層食物都不同,總覺得十分有趣。

不一會兒的功夫,人們便里里外外地將小車包圍,為家人開搶美味的早點。這時候如果害羞、被動、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不去爭取,一定拿不到枝竹牛肉球、蝦餃這一類的精緻點心。

所以,積極主動的媽媽每次都能拿齊大家滿意的食物:我愛的蝦餃、糯米雞,爸爸喜歡的芋頭蒸排骨、粉果,爺爺奶奶牙不好,最愛松化可口的蘿蔔糕。

茶樓真是一個很有人情味的地方。每次到了門口,做侍應的姐姐都會很好笑容地問候老人家的身體,並將我們帶到每次飲茶坐的那個位置。像爺爺奶奶這種長情的茶客,每間茶樓都有,幾十年都是坐同一個位,看著同一處風景飲茶。

對於我們來說,飲茶就是「家庭日」,每月一至兩次,大家坐在一起吃東西、聊天,有時爺爺還會教半島君一些喝茶禮儀,比如倒茶只能七分滿,別人遞的茶一定要雙手接穩。想想,這樣的天倫之樂真是童年裡很溫暖、難忘的回憶。

如今的茶樓,即使被繁花似錦簇擁,也依舊安然自若地樂活著。老伯伯,一個人,翹著腿,慢慢沏茶,慢慢吃,慢慢翻著報紙,一頁兩頁,也是常見到的人和事。

其實,這些習慣、氛圍都是舊式飲茶文化遺留下來,文雅的、有趣的、熱鬧的,多半經已絕跡。今天,半島君帶你逛逛這些民間老茶樓,找回當年的情懷和味道。

.1. 陸羽茶室

那個年代的早茶,除了推點心車,阿姐們還會一邊背著點心盤,一邊叫賣著「好靚的雞球大包、燒腩卷」。幾十年後,這些茶樓道具已經見少買少了,只剩下一些老式茶樓堅持保存,例如,陸羽茶室。

80年歷史的陸羽茶室是香港現存不多的老茶樓之一,無論是裝潢還是點心,都依然保存著昔日的模樣。這張紅油印字,吊著鉛筆,寫著「星期美點」的點心紙,用了幾十年。

沖茶水煲、包房門牌、天花吊扇、酸枝桌椅、古雅字畫,這些古董在這裡隨處可見。舊人事舊陳設,一式一物都在展示著過往傳統高格調的茶樓特色。

穿著白色唐裝衫,頗有氣質的伯伯是陸羽的「老夥計」。以前,光顧陸羽的多為文人雅士、達官貴人,老夥計要比一般茶樓的侍應更加耳聰目明、察言觀色,贏得回頭客。

哪位先生愛喝普洱,哪位太太鍾情白牡丹,老夥計熟知客人們喝茶的習慣,每天早上都會預備好焗盅和茶葉,在點心紙上寫好客人名字,留位。

夥計不但服務貼心,而且在天文地理、金融投資方面也能和茶客愉快交談。據說,有夥計靠著做股票投資茶客的可靠信息,賺了幾千萬的資產,真是傳奇。

半島君曾經在網上看過「陸羽茶室不值一曬」的說法:點心難吃,價格又貴。真心不同意。陸羽的老點心和市面的有較大差別,吃不慣是正常的事。拿蝦餃和粉果的麵皮來說,陸羽用攤涼的熟米飯,研粉制皮,所以吃慣澄面制皮的人,再吃米皮會覺得少了點通透彈牙。

單單是多位著名書畫家貢獻給陸羽的掛畫墨寶,就成就了茶樓高尚清雅的品味和眼光,更不用說這80年來其他名人與這裡發生的交集、故事。如此有味、老派的茶樓,全世界已經找不到第二間了。

陸羽茶室正如舒淇在「Luk Yu Tea House」所說的那樣,「你看,這裡有很多故事,但是只有這裡的人才知道。」

.2. 蓮香樓

一盅兩件、水滾茶靚,是飲茶文化的精髓。一盅、兩件分別是什麼?夥計問到要茶壺還是茶盅,選擇那樣?估計第一次去老茶樓的朋友都會碰到這些問題。

1926年開業至今的蓮香樓,現在還保留著這種舊式的飲茶文化。要體驗最正宗的飲茶,一定要選「盅」(茶盅,又叫碗蓋茶杯)。

沖茶之前,夥計將小碗、湯匙、筷子放進「茶洗」(洗餐具的器皿),將熱水或者第一次泡的茶倒進茶洗,清洗之後,夥計會把茶洗收走。

然後,滾燙的熱水從夥計手裡的水煲倒出,像一灣瀑布般分毫不差地注入到茶盅里。

焗兩三分鐘,茶再倒進杯中。深褐澄明的茶湯,喝一口,潤喉留香。

這時,點心車來了,熱辣辣的燒麥粉果糯米卷牛肉球,放在竹製蒸籠里。手快有手慢無,遇到愛吃的,把點心卡給阿姨蓋個印便可選好拿走。

小點、中點、大點、特點、頂點是點心卡用來區分價位的標註,小點最便宜,頂點最貴。

如果遇到小朋友或者老人家牙力不好,阿姨會用剪刀將點心剪細,貼心至極。

到蓮香樓,一定要試試它們的豬潤燒麥:大塊豬潤卧躺在半肥瘦肉和鮮蝦做的肉餡上,一口咬落,豬潤鮮嫩,肉餡多汁。還有夾帶蓮子清香、嫩滑可口的蓮蓉包等多款點心。

.3. 叄去壹

當年的香港,每天去茶樓嘆個一盅兩件,不是普通老百姓負擔得起的生活。所以,開在街市中心的平民點心茶檔就成為了街坊的最愛,在這裡飲一次茶,不過二三十蚊。

現在,這樣服務街坊鄰里的點心店已經很少,西環的「叄去壹」就是其中的代表。雖然環境簡陋,椅子硬邦邦沒有軟墊,但是勝在出品新鮮美味,老闆和食客打成一片,在這裡能體驗到香港最接地氣的人間煙火。

附近的老人家退休以後,睡得早起得也早,有時凌晨4點起床,就到叄去壹店裡喝茶、看報紙。喝著喝著,到了9點,這時店內店外都坐滿了熟悉的茶友,大家例牌地講聲早晨。一見到這些街坊老友坐下,老闆就會將他們習慣吃的馬拉糕、燒賣送到面前。在老街坊看來,叄去壹就像家裡一樣熟悉、溫暖。

小店的幾個點心師傅水準不比大茶樓的差,曾經日本的點心店聘請他們做過顧問。一口一粒的蝦餃,皮薄晶瑩,筍絲鮮蝦豬肉,經典簡單的美味往往秒殺所謂的fushion點心。

腸粉蒸得軟糯甜香,加上細細碎碎的叉燒粒、甜豉油,簡直滿足。對於半島君這樣的腸粉控來說,美好的一天由一碟靚腸粉開始。

一盅三件,50蚊絕對有找。去香港玩,又想消費經濟的朋友,這樣的小店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4. 龍華茶樓

老字號茶樓,在澳門也可以找到,1962年開業的龍華茶樓就是其中之一。電影《澳門風雲》、《十月初五的月光》在澳門的懷舊取景都選在龍華,其歷史地位可見一斑。

來過的人都說龍華看起來不像茶樓,更像一個粵式博物館。木製卡座、懷舊摺椅、藝術書畫、手工藝品的隨意擺放和組合,使得茶樓在古樸之餘,多了一些文藝氣息。這些擺設多半是老闆收藏或者朋友相贈,有傳統中國風、也有西洋油畫的味道,如此混搭卻沒有一點違和感。

坐在窗邊的卡座飲茶,是享受。吸一口新鮮氧氣,望一眼車水馬龍的街景,啜一口滾燙的濃茶,神清氣爽!

以前,茶樓還有一類人,他們會為了共同嗜好,到茶樓相遇同道中人。有人喜歡下棋,也有人喜歡聽收音機播放賽事新聞。最為人熟悉的,還要算帶雀鳥來飲茶的人。當時,窗邊一排排鳥籠,雀友們一邊飲茶一邊逗鳥,時不時互相交流養鳥的樂趣,好生熱鬧。

現在,茶樓只留下一些空空的鳥籠裝飾,過往的故事已不在這裡上演。

龍華的點心便宜,茶位貴。老闆是愛茶之人,常常精挑細選一些來自各地的靚茶葉放在店內。水滾茶靚,非常好喝,喜歡的還可以買回家沖泡品嘗。

很多老式茶樓已經光榮結業,隨著時間流逝,精彩的人和事消失在歷史之中。那個時代的生活和習慣,其中的精髓值得後人學習。

關於飲茶的回憶和故事,你又有多少和半島君分享。不妨在留言區寫下,將這些記憶真切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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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半島君

部分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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