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南牆,才是老崔——我與崔健的三次會面

我完全不可能記得什麼時候第一次聽崔健,無論如何不會晚到我大學做樂隊聽打口帶的年代,那已經是2000年了。80年代末聽小虎隊,90年代初聽四大天王,然後校園民謠、Beyond和魔岩三傑,這是我印象中的順序,我應該在四大天王之前就聽過老崔的《一無所有》,但是是在校園民謠之後清楚知道老崔是誰。那些曲目大家耳熟能詳,而我真正印象深刻的其實是喊著1234567的《新長征路上的搖滾》,那時候我正在學馬上要熱門的Flash,老蔣做的這首歌的動畫MV非常傳神,成為了我臨摹的對象。

這很真實,真實到回想起來覺得那些歲月都壓縮在一兩天之間。那些年輕的躁動,在工作職場中早已消失殆盡,雖然我把涅槃的Nevermind紋在了肩膀,但是再聽到《少年心氣》時也只有一些感動而不會再有衝動。這就是青春,已經去了,就是去了。

這兩三年來,我都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那天我和崔健見面,在他的工作室,我們對坐餐桌兩端,開始了那些對話。他把我關在錄音間聽完他的整張新專輯《光凍》,然後才放了出來,談感想。

第一次,2015年秋,老崔的工作室

(並非採訪,所有對話為回憶整理,請各位看官勿揣摩字句勿斷章取義)

我給他搗鼓了一下那台無線印表機,新專輯的歌詞才順利列印了出來,我說印表機離路由器的位置有些偏,所以才會經常失聯,他點了點頭,心裡沒在想這事。我看著列印出來的九張A4紙,每首詞字體、字型大小、排版都不盡相同,讓我這個設計師出身的人強迫症發作——但是看得出來都是他自己親手在電腦上敲下的字。

畢竟是第一次看到活的老崔,我很緊張,那天總說錯話。我說整張專輯聽下來,還是以前那個崔健,我還以為會有些妥協,原來還是那個味道。他說還是有改變的,然後問我印象最深的是哪首。

《外面的妞》。我沒聽大懂。

怎麼會聽不懂?紅星白帽下的老崔笑了,非常有興趣地探究為什麼我沒聽懂這首歌,讓我趕緊談談感想。我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說了我從歌詞里抽象出來的那些隱喻和指代。老崔說,你想多了,沒有那麼多含義,就是歌詞明明白白寫的那些意思。就是說的這個社會裡青年的壓抑,就是要射中你的星球。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想是我變得複雜了,在成長的道路上,偏離音樂越來越遠,離純粹越來越遠,一不小心就變成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之一。於是我們拋開手上要做的APP項目,完全聊起了音樂。或許因為不是訪談,老崔說話隨性很多,我們對於什麼年齡群體喜歡聽他的歌有不同看法,甚至因為平克佛洛依德有了點爭執,當然,老崔強調,這不叫爭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是平等的交流。平克佛洛依德是很不錯,但是我們的青年更應該看看中國的東西,中國不是沒有好音樂。

那天回家路上,我想了很多,情緒舊舊不能平復,我在朋友圈上也表達了我的激動。激動不是因為見到他,而是因為他後來和我說的那些話:關於音樂態度,關於音樂市場,關於現在的年輕人,關於他即將登台的真人秀節目。我迫不及待地和老婆大人分享:十年沒出專輯的老崔都沒有老,我更是還青春著。那些衝動和興奮,還有可以放大到爆裂的情緒,被他幾句話,就瞬間點燃了。

老崔,其實你不光可以用音樂來感染人。

那天離開之前,我提出想合個影,老崔擺了擺手說下次下次。他的經紀人尤尤送我出來,告訴我老崔其實很害羞。

左邊灰色衣服是我,這勉強算是合影嗎……

第二次,2015年冬,三里屯某餐廳

我們圍坐一桌,包廂外餐廳的一眾服務員嚴陣以待。和Logicdesign一起合作的「崔健APP(iOS版)」有了基本創意,我們給他講講我們的構想。完全依照他上次提出的「腳踏黃土,仰望星空」的概念,用全景和第一視角來表達廣袤的空間和地球宇宙,用手機陀螺儀來實現交互。他的表情從嚴肅轉成微笑,最後他伸出兩個大拇指,說,放手去做吧,交給你們我放心。

我合作過不少大公司和大企業家,但是很少遇到像老崔這樣乾脆的甲方。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既然建立在充分溝通的基礎之上,剩下的就是信任,相信你託付的乙方能以專業素養來完成你要的工作。這些話誰都會說,但是真正到了項目里,往往甲方都會跑出來指手畫腳朝令夕改,這些字調大幾號那個顏色我不喜歡等等——這些事情,在和老崔合作的過程中,統統沒有。

聊音樂,你專業;說設計說產品,我說了算。

那天散場,我沒要合影。尤尤說有家老牌科技公司想和老崔合作,但是這圈子他們又不太熟,想先找了解我一下這個品牌,我說咱們線上溝通。

第三次,2016年夏,東隅酒店XianBar

經紀人尤尤約好了兩點,說老崔想和我聊聊一些好玩的創意,聽聽我的建議。我遲到了,過了兩點半才到,一路上隨著堵車的車流,我一路想著,完了這次說不清楚誰大牌了。不過真不怪我,四環出口上連環車禍,誰都動不了。

停好車上到東隅的時候,老崔已經在接受下一個訪談了,燈光攝像話筒和北大幾個老頭圍繞著。我在旁邊沙發窩著,喝水,偷拍,經紀人說拍吧拍吧我懶得管你了。

訪談結束,老崔匆匆應付了簽名和合影之後坐到我面前,我把短袖右手袖口盡量往下拉了拉——因為那兒新紋了一個平克佛洛依德的《月之背面》的封面。老崔和我說了一些目前需要保密的東西(當然現在也不能寫出來),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說,老崔您的想法確實超出現在我們日常思考方向很遠,如果能夠多方協作一起落地,想必又是革命性的,但是中間也許有些困難1234567……

老崔聽得很認真,尤尤說上次問過我的建議之後,老崔已經接受了上次那家科技公司的合作方案。時間到,老崔起身和我握手(看來是謝謝我的免費顧問服務),這時兩個路過的男士打了個招呼然後左右夾起老崔拍了個合影,老崔勉強笑了笑,看了看我。

我就不要求合影,我等下次。

我花了一晚上消化老崔和我說的那兩個神秘項目,作為中國搖滾的領路人,真可謂一步領先,招招領先,不同社會層級上的人看到的東西真是不一樣。你可以說這是眼界,但我更認為這是有著寬廣胸懷的人對遠大抱負的念念不忘。相比起來,開公司、造科技、賣耳機、做估值,又是多麼膚淺的一些事情。

三次和老崔的正面接觸,讓我從三個不同層面收穫了很多和音樂不直接相關的東西。在IT互聯網及設計圈裡呆太久,很多時候都是我去啟發別人,我一直往外掏東西,反倒是沒有太多外來的知識及靈感給我補充。老崔的歌我也不是都聽,所以無所謂從音樂上去評價太多,他的歌詞直接果斷,我的文章時而內斂時而張狂,但是拋開音樂和創作不說,他也足夠稱得上是一個意識形態領袖,一個亦師亦友的沒有距離感的合作夥伴。

9月30日老崔要在工體舉辦出道30年的大唱,年初我曾建議過他在自己的應用中開直播,直播排練現場和演唱會後台,他拒絕了。我也建議過他現場動用HoloLens等虛實結合的黑科技,他沒決定。但是無論如何,我相信那天的現場上,我將收穫的不是音樂和怒吼那麼簡單。那些堅定的信念和態度、死不回頭的前進步伐、還有那標誌性的鮮紅五角星必將感染所有和我一樣的曾經熱血的青年,你們沒死,你們還能揮手還能pogo,你們頭髮濃密和頭髮稀疏的都還青春,所以你們不必壓抑上天賦予你們的抗爭權利,不必妥協,不必回頭,就和老崔一樣撞破南牆,死不回頭,再唱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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