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採花大盜

01-26

1）

夜靜謐，月華爛漫。

姑娘坐在高高的圍牆上，似玉的柔荑撐著磚石，微仰著小腦袋看月亮。

月光灑落，綿延在好似無邊的磚瓦上，

從遠處的屋頂，一個白衣男子迎風而來，步履翩翩，月光下他的面容如玉雕成，丰神俊朗。

他把摺扇一抖，微笑著。

「你誰呀？」姑娘皺起眉頭，不耐煩道。

白衣男子溫柔一笑，把摺扇合攏，再次瀟洒一抖，再次露出龍飛鳳舞的「惜花」二字。

他笑道：「小生這廂有禮了，小生乃惜花公子，不知能否有幸與姑娘一同賞月？」

姑娘哦了一聲，「就是採花賊唄？」

白衣男子的笑容僵了一僵。

那邊姑娘轉了轉眼珠子，卻好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采，采，採花賊？」

只見她像被扎了屁股似的忽然一跳，卻忘了自己坐在兩人高的圍牆上，只得「啊！」了一聲便摔下牆去。

惜花公子寵溺笑道：「調皮！」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深閨少女的小小心思呢，這擺明是等著他去英雄救美。堂堂惜花公子，自不會錯過這等機會，將身一縱，便要飛下去救人。

只聽得底下忽然一聲慘叫，「媽呀，好重！」

這聲音顯得粗獷而無禮。

然後便是姑娘怒氣沖沖的聲音：「你說誰重呢！」

惜花公子皺了皺眉，「真是不懂憐花惜玉的莽漢！」

他身法展開，如孤雁行空，翩翩落下，瀟洒之極。

「砰！」

惜花公子頹然倒地。

他身後一個面容平平的男子隨手扔掉磚頭，將惜花公子拖到牆角，熟練地捆好。

「這下你滿意了吧？」男子走到姑娘身前，搓著手笑道：「採花賊你也見識了，可以好好跟我過日子了不？」

姑娘撇了撇嘴：「可你嚇到我了。」

「別介啊！」男子提高聲音，漲紅著臉道：「你要看牡丹，我從洛陽為你尋來。你要看蘭，我到深山裡幫你摘來……你，你最後還想見識見識採花賊！我也幫你引來了，你還想怎樣嘛！」

姑娘噘起了嘴：「可你嚇到我了！」

男子一下慌了神：「我錯啦我錯啦！」

他急得原地團團轉，急得跑過去狠狠踹了被捆成粽子的惜花公子一腳，惜花公子被一團不知哪裡找來的抹布堵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嗚的悶哼。

男子又踹了好幾腳，才跑回姑娘面前：「你別生氣了，都怪這廝長得太丑了點。確實嚇人！」

姑娘噗嗤一笑，「就你好看！」

她笑著轉身便走。

留下男子在原地急得不知怎麼好，卻看到姑娘背在身後的小手勾了勾。

男子趕緊追了上去，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姑娘的手，嘿嘿傻笑。

2）

又是一個月色撩人的夜，兩人並排坐在高牆上賞月。

已經挽上婦人髻的姑娘忽的開口：「你到底是誰？」

男子一驚，墜下高牆去，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良久，見無人搭理，男子只得訕訕地又爬上牆來，蹭到姑娘身邊，「第一次見面我就告訴過你，我真實的身份，是護花使者啊！」

見得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姑娘捂嘴笑道：「我逗你玩兒呢！」

男子憨憨笑笑，卻有冷汗在額頭滴落。

停得一陣，男子拉了拉姑娘的衣袖，「夫人。」

姑娘轉過頭，挑眉表示疑問。

男子低下了頭：「我坦白……我其實是採花大盜。」

這江湖上，有無數的採花賊，卻從來只有一個人能夠獲稱採花大盜。

那是無數採花賊的奮鬥目標，也是採花者畢生追求的榮耀。

說出採花大盜四個字，男子彷彿輕鬆了許多。

「我第一次見夫人，就愛上了。我只想做夫人的護花使者，所以我……」說到這裡，男子忽然抬起頭：「但我向夫人保證，我從未做過壞事兒！那些下三濫的胚子，偷香竊玉。我偷的，卻只是美人的心。」

姑娘一直沉默著，這會兒倒扯起了嘴角，笑得異樣的甜美，柔聲問道：「什麼美人呀？」

「你這是問的甚麼問題！還有沒有常識了？」

男子忽然憤憤不平地起身，站在高牆上大吼道：「這世上除了你，哪還有什麼美人？」

3）

若干年後，已是老夫老妻的兩人，正與要去闖蕩江湖的獨女告別。

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握住了女兒白嫩的小手：「閨女呀，要是你在江湖上遇到對你百般呵護的護花使者啊，你要記住，那其實是採花大盜！」

「娘，我知道。」姑娘點點頭道：「我會小心提防的！」

「傻姑娘。」婆婆拍了拍女兒的手，柔聲道：「你要好好把握。」

蹲在一邊的老頭，笑得露出了漏風的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