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音樂：新世代的 BGM

遊戲音樂在保持其獨特魅力的同時悄然滲入了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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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鄧肯·傑弗里斯

「小時候的音樂——你一輩子忘不了。」格蘭特·科克霍普（Grant Kirkhope）如是說。我年輕時代的配樂可以說是由這個人寫就的。他並不是我喜歡的樂隊的成員，儘管他曾經為重搖滾樂隊 Little Angels 吹小號，而這個樂隊曾經為 Bon Jovi 和 Van Halen 開場。而且儘管他非常喜歡約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1] 的作品，卻並不寫電影音樂。他其實是個電子遊戲作曲家。如果你成長於英國電子遊戲開發商 Rare 的黃金年代，其作品包括《大金剛64》（Donkey Kong 64）、《黃金眼》（GoldenEye）、《班卓熊大冒險》（Banjo-Kazooie）和《完全黑暗》（Perfect Dark），那麼很有可能在你的青蔥歲月中，科克霍普的作品與 Blur 或者 Oasis 的音樂擁有著同樣重要的地位。

由科克霍普、大衛·懷斯（David Wise）[2] 和植松伸夫 [3] 這樣的作曲家創作的配樂屬於 Y 世代 [4]，一如甲殼蟲和滾石等樂隊的偉大作品屬於我們的父輩。我最早的音樂記憶有一部分是以 BBC Micro 計算機上發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音為中心的，而且我仍然能夠隨時吹出來《塞爾達傳說》或者《俄羅斯方塊》的主題曲。其他一些曲子在我的記憶中埋藏得更深一些，但是只要聽上幾秒開始曲，我就會穿越回童年，重新體會到玩一款精彩的平台遊戲或者角色扮演遊戲時那種無憂無慮的快樂。簡而言之，《超級馬里奧兄弟》的主題曲就是我的瑪德琳蛋糕 [5]。

然而，儘管他們的作品曾在全世界千千萬萬間卧室里響起，最偉大的電子遊戲作曲家們享受到的名聲或者尊重卻並不總能比得上他們在電影業的同行，或者設計出諸如刺蝟索尼克、馬里奧、大金剛和士官長等標誌性角色的視覺藝術家們。值得慶幸的是，這種情況正在開始改變。玩著電子遊戲長大的音樂家們越來越多地把它們的音樂動機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英國學院獎、艾佛·諾維洛獎和格萊美獎都認可電子遊戲作曲家們的傑出成就。（2008 年離開 Rare 的科克霍普曾因《寶貝萬歲》（Viva Pi?ata）[6] 配樂獲得英國學院獎提名，並因《阿瑪拉王國：懲罰》（Kingdoms of Amalur: Reckoning）[7] 奪得國際電影音樂評論家協會獎。）

【視頻】：2010 年電子遊戲音樂會上演奏的《超級馬里奧兄弟》主題曲

隨著電子遊戲演奏會和其他以遊戲為主題的交響音樂會在音樂廳里頻頻上演，遊戲甚至正在向古典音樂吹來一股清新之風。這與任天堂傳奇作曲家近藤浩治坐下來為《超級馬里奧兄弟》寫配樂的年代已經大不相同。那時候任天堂娛樂系統只能同時演奏三個音符，但是近藤仍然靠挖掘自己的創造力克服了硬體的限制，從機器里召喚出了魔法。

科克霍普說，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夠流傳，並不斷為其他電子遊戲作曲家們帶去靈感，可以歸因於兩件事：旋律與和弦。「那個年代起步的很多人——他們真的知道怎麼寫出好曲子。」他用急促的北約克郡口音對我說，「你必須寫出人們一遍遍都聽不煩的東西。存儲器容量那麼小——你只能往你能擁有的空間里儘可能塞入更多的東西。」

任天堂的電子遊戲音樂對科克霍普作為作曲家的成長產生了巨大影響。「那時候任天堂擁有 Rare 的部分控制權，所以我們都要向他們看齊。塞爾達和馬里奧和所有那些曲子都太棒了，直到今天也不遑多讓。你可以採用那些和弦和旋律，照你想要的方式修飾一下，把它變成一首金屬或者流行——隨便你想怎樣。」他說。

要想證明一下你可以有多少種方法修飾 8 比特和 16 比特時代的音樂，我們只需要在 YouTube 搜索欄中輸入一些著名遊戲的名字。幾百萬個結果當中，你可以找到 Triforce Quartet 用弦樂演奏《超級馬里奧兄弟》的主題曲，以及喬納斯·勒夫維爾特（Jonas Lefvert）把經典的塞爾達主題改編成了一首感情充沛的西班吉他曲。在 OverClocked ReMix 網站（OverClocked ReMix: Video Game Music Community）上可以找到更多遊戲迷對經典電子遊戲音樂的改編，這個網站是一個正在興起的電子遊戲音樂狂熱者社區。我最喜歡的曲子之一是對科克霍普倍受喜愛的《班卓熊大冒險》配樂中「瘋狂怪物大廈」（Mad Monster Mansion）一曲的改編，混音師彷彿「把它本身完美地融入進了節奏強烈的狂熱鼓打貝斯搖滾中，還加上了一些通常必需的管弦樂」。這吉他不是你能經常聽到的東西。

【視頻】：喬納斯·勒夫維爾特（Jonas Lefvert）把經典的塞爾達主題改編成了一首感情充沛的西班牙吉他曲。

曾經一度認為聽電影音樂沒問題而電子遊戲配樂就不入流的音樂勢利，已經大體上被年輕人的音樂混搭行為給摧垮了。如今的小年輕，科克霍普說，iPhone 裡面金屬樂隊緊挨著近藤浩治，而且對他們來說二者沒有區別。「他們這麼想，『我喜歡那個音樂，我才不在乎它是不是 8 比特的。』」

他們的播放列表裡說不定還會有 Crystal Castles 這樣的樂隊。在線獨立音樂雜誌 Drowned in Sound 曾經評價該樂隊的音樂「滿紙都是扭曲的二維 Game Boy 雜音和狂暴的鼓點轟炸」。像 Beck、the Killers 和 No Doubt 等藝人也曾經借鑒過電子遊戲的聲音之美，而無數的嘻哈、浩室和電子樂人似乎也都很喜歡從自己偏愛的遊戲里採樣。

把時間再往前推一點，你可以在 Kraftwerk 和其他德國實驗搖滾樂隊的作品中聽到遊樂場的迴響。（2007 年由 Astralwerks/EMI 發行的專輯《8-Bit Operators: The Music of Kraftwerk》當中收錄了傑出的晶元音樂藝術家們對 Kraftwerk 樂隊作品的改編。Kraftwerk 的創始人之一拉爾夫·許特爾（Ralf Hütter）親自挑選了曲目。）不過最早融合電子遊戲音效和流行音樂的團體是 Yellow Magic Orchestra。在其早期的專輯中，他們從數個經典街機遊戲中進行聲音採樣——包括 1978 年大熱單曲《Computer Game》中的《太空侵略者》（Space Invaders）音效。

如今在英國等國，電子遊戲原聲碟經常打入專輯排行榜。它們的銷量可以部分地歸因於近來用唱片發行電子遊戲原聲碟的趨勢（儘管這更應該被認為是一種復興而不是趨勢：電子遊戲音樂的密紋唱片上世紀 80 年代在日本很流行，那些最稀有的版本如今已經頗為值錢了。）《俠盜獵車手5》（Grand Theft Auto V）、《風之旅人》（Journey）、《忍者蛙》（Battletoads）、《怒之鐵拳 2》（Streets of Rage II）和《班卓熊大冒險》的原聲音樂都已經被轉化為特別的唱片格式，裝在華麗的包裝裡面發售。科克霍普認為，這種發售形式具有吸引力，是因為在一個下載已經是普遍慣例的年代，人們還是渴望著擁有某種實實在在的東西：「這是個值得擁有的東西。它能讓你看得見摸得著——它不是小 CD，不是小遊戲。它是個裝在大套子里的大傢伙。」

很多獨立開發商也開始喜歡在 Bandcamp 網站上發行自己作品的原聲音樂，以此得到更多的收益，並使玩家在通關之後許久仍然可以欣賞得到他們喜歡的作品的音樂。事實上，很多人認為現在獨立音樂才是最新穎最好聽的電子遊戲音樂的家園。比如說，受電影《亡命駕駛》（Drive）啟發的遊戲《邁阿密熱線》（Hotline Miami）之所以名利雙收，精彩的配樂無疑起到了很大作用。《菲斯》（Fez）、《超級食肉男孩》（Super Meat Boy）、《超級兄弟：劍與巫術》（Superbrothers: Sword & Socery EP）以及很多其他獨立作品在音樂方面得到的認可與視覺效果和遊戲體驗方面一樣多。

作為另一個極端，大投資製作也在越來越多地模仿好萊塢大片的音樂。「你現在可以請整個管弦樂團現場演奏。」科克霍普說，「真人演奏樂器，而不是採樣。」為《榮譽勳章》（Medal of Honor）創作原聲音樂——後來又跳到電影界，為《超人特工隊》和《星際迷航》等大製作譜曲——的邁克爾·吉亞奇諾（Michael Giacchino）是在電子遊戲工業和電視電影世界之間來回穿梭的新一代作曲家之一。不過兩種媒體仍舊需要各自不同的方式：遊戲不是線性體驗，你永遠不可能完全確定玩家在任意給定時刻可能在做什麼，因此幾乎不可能創作出與玩家的屏幕行為完美同步的曲子。

那倒也不是說一點響應性的可能也沒有。《猴島小英雄》系列率先推出了能夠根據許多種玩家行為巧妙改變遊戲音樂 iMUSE 系統。和很多當代遊戲一樣，科克霍普在《班卓熊大冒險》中應用了類似的技術。這項技術在《荒野大鏢客：救贖》（Red Dead Redemption）中取得了非凡的效果——當你騎著你信賴的良駒徘徊在墨西哥邊境，舊日西部的背景雜訊便會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何塞·岡薩雷斯（Jose Gonzalez）的一首非電聲樂器歌曲。毫無疑問，這是我的電子遊戲經驗中最難忘懷的時刻之一。

【視頻】：《猴島小英雄》系列率先推出了能夠根據許多種玩家行為巧妙改變遊戲音樂 iMUSE 系統。玩家在各個場景走動時背景音樂會無縫切換。

在電子遊戲現場音樂會上，現代流行遊戲的管弦配樂經常和 8 比特及 16 比特時代經典曲目的交響版本一起演奏。自從 2005 年在好萊塢露天劇場舉辦了首場並吸引了大約 1.1 萬聽眾以來，電子遊戲現場音樂會已經在超過 30 個國家演出了 350 多場。據組織者說，每場音樂會都旨在提供：「交響樂的力量和情感，交織著搖滾音樂會的興奮和活力，以及電子遊戲的技術和互動性——一切都與令人驚異的尖端屏幕視覺效果、無與倫比的燈光，以及與觀眾的特別舞台互動環節完美協調起來。」

這和你熟知的那種典型的交響音樂會相去甚遠，但是它對管弦樂隊和音樂廳提供了一個天賜良機。在舉辦經典曲目的演奏會時，他們經常會為了賣票而發愁。「因為孩子們想聽到他們喜歡的電子遊戲音樂，當爸媽的便被拉去聽交響音樂會了，這很不得了。」科克霍普說。他已經有三個曲目被列入了著名在線電台 Classic FM 的名人堂。他很好奇，再等多久英國廣播公司的逍遙音樂節會舉辦一場電子遊戲音樂之夜。他認為那會是一次「轟動性」事件。

至於科克霍普，他即將開始為《班卓熊大冒險》的精神續作《Yooka-Laylee》譜寫原聲音樂。「這是第一次真正可以和製作了《班卓熊大冒險》的那幫人一起工作。」他說。顯然他因為能夠再次與老同事共事而感到興奮。在眾籌網站 Kickstarter上，《Yooka-Laylee》僅僅花了 40 分鐘就達成了引資目標，然後又收到了超過兩百萬英鎊的投資承諾——這表明了科克霍普和他在 Rare 的前同事們的作品受到了多大程度的喜愛。他為這款遊戲創作的音樂，無疑將與其他古往今來無數電子遊戲作曲家的作品一起，成為更多人青蔥歲月配樂的一部分。

譯者：秦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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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萊塢電影作曲家，《辛德勒名單》、《拯救大兵瑞恩》、《星球大戰》系列電影配樂的作曲者。

[2] 電子遊戲配樂家，代表作《超級大金剛》系列。

[3] 日本電子遊戲作曲家，以為大多《最終幻想》系列作品配樂而知名。

[4] 美國的一個世代名稱，專指 1981 年～2000 年出生的人。

[5] 在小說《追憶似水年華》中，瑪德蓮蛋糕混合在椴樹茶中的味道使敘述者回憶到自己的童年，因而成為他開始努力找回失去的時光並促成寫作的催化劑。

[6] 一款經典的花園式模擬遊戲，曾推出 Xbox 360、PC 和任天堂 DS 版本。

[7] EA 在 2012 年發行的一款角色扮演類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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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遊戲經歷中，肯定會有很多難忘的瞬間，通關、完成任務、以及無數次的死亡重生……這時音樂會成為錨點。每次聽到那段熟悉的旋律，就會讓人回憶起遊戲中某個標誌性的 NPC、過場動畫中的美麗風景、或者集齊隱藏道具後的榮耀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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