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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救救這位即將重回地獄的「網癮少年」?!

楊永信,許多人心中「惡魔」的代名詞。這個自封為「教授」的54歲中年男子,以一種納粹極權式的殘忍手段,讓無數所謂的不良少年,墮入無止境的人間煉獄。

8天前,山東臨沂,一位24歲的年輕人註冊了微博,發布了第一條消息:

「最近看了某節目裡面講到楊永信,也勾起了我的回憶。去年今日,我也曾身處那個讓我不堪回首的地方。」

接下來的幾篇文章里,他詳細描述了一年前,自己在楊永信「青少年危險行為干預中心」所遭受的非人待遇。這讓生活在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照耀下的人們,再一次見到了難以名狀的黑暗。

(鐵門內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但令這位微博昵稱「未消逝的青春2015」的博主始料不及的是,僅僅8天後,自己居然會因為此事,被迫像身負重罪的逃犯一般,遠離家鄉,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

截止到這篇文章推送前(8月29日),他的人身安全仍然受到嚴重威脅。楊永信的勢力,在結束了所謂網癮治療之後,依舊如影隨形。只要願意,楊永信可以將任何一個曾在自己手下受過折磨的「不聽話」學生,以關押精神病患者作為幌子,通過「別動隊」強行抓回。

光天化日下的非法拘禁,讓所有邁出網癮治療中心的人,無時無刻都會面臨著再次失去人身自由的威脅。

正因如此,這位在微博中揭露楊永信惡行的受害者,只能被迫離家,過著行蹤不定的生活。提心弔膽的日子究竟有多長,誰也無法預估。

也許是永遠。

(楊永信,所謂的「網癮治療專家」)

1.在戒網中心,他究竟遭受了什麼?

經歷了失業、與女友分分合合之後,這位微博博主(以下化名「張同學」)進入了一段消沉期。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經常遊走於網吧與家中,情緒低落。

這成了他的父母將其送入「臨沂市青少年危險行為干預中心」的導火索。張同學此時已經23歲,早已不再是青少年,但楊永信對於所有「不良人群」仍然照單全收,張同學註定難逃一劫。

在父母的哄騙下,他走進了楊永信的魔窟。

踏入鐵門的一瞬間,意味著自由的失去。與某些邪教的入會儀式相同,進入網戒中心之後,所有人都要立即領教所謂「測謊實驗」的下馬威——

用電擊的殘忍方式,強迫受害人屈服於楊永信的規則體系之下。

幾個人強行控制住張同學,為他戴上所謂的「電擊治療儀」。張同學在微博中,是這樣描述電擊時的感受的:

突然一股電流湧進我的胳膊,伴隨著一股劇痛一下就衝進我的大腦。瞬間就衝垮了我的理智,張口就要大喊,可是本來抱著我肩膀的青年手裡突然多了一張紙巾,一下捂在我的嘴上,我連喊都喊不出來,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身體不自主的扭動。

那種感覺沒法用語言形容,就像一根針在整個右手的肉里翻來覆去的攪。大腦一片空白,整個右臂都是麻木的,大腦里像是有蟲子在鑽來鑽去,眼前一片煞白,什麼都看不見,那種痛苦不是普通說受點傷,流點血就能比擬的。我之前也受過幾次傷,也縫過幾針,可是那種痛苦和現在的痛苦比起來估計也就只能相當於十分之一。

(正在被迫接受電擊的受害者)

巨大的痛苦,激發了張同學趨利避害的本能。電擊結束後,為了避免再次被拖回所謂的心理治療室,他被迫選擇不再反抗,乖乖聽話。

而這正是楊永信想要看到的。如此治標不治本,屈於暴力的服從,在許多愚昧的家長眼中,卻被理解為楊永信的教導有方,甚至被家長們譽為「神跡」。

( ▲從電擊室出來,溫順地癱倒在椅子上,不敢再反抗的「網癮少年」)

(CCTV紀錄片《網癮之戒》)

被送進此地的人,少則呆上幾個月,多則幾年,完全沒有任何自主行動權力。鐵門、高牆、戒備森嚴的保安,不無讓人聯想到監獄的模樣。

只不過,這裡關押的不是罪大惡極的兇狠匪徒,而是絲毫沒有觸犯法律、精神完全正常的普通人。

在絕望的情緒下,幾乎所有身陷楊永信式納粹集中營的人,都曾有過自殺的念頭,但自殺在這裡同樣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失去人身自由的張同學很快發現,居住的房間里不允許任何鐵製品出現,連筷子都不能有,餐具也都是塑料製品。

所有高處都鋪設有繩網,最大程度保障學生們的「安全」。一旦有任何企圖自殺的動作,保安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將其送往「心理治療室」進行電擊,直至其「再也不敢有自殺的念頭」為止。

(隨處可見的繩網)

與限制行為同樣可怖的,是楊永信施加給所有學員的心理壓力,即所謂的「圈機制」。每位學員都有其對應的賬本,上面記錄了被畫圈的數量。畫圈越多,表示違反規定越嚴重。

往窗外看,意味著住院不安心,要畫圈;日記、筆記不符合規定的,要畫圈;起床稍微慢一些的,要畫圈;新學員的任何行動必須要有老學員監視,兩人距離不得超過1米,否則同樣要畫圈。

只要稍不留神,任何行動都可能會被畫圈記過。而當畫圈數量超過規定數量時,意味著你將再次穿過電擊室的鐵門,接受酷刑般的折磨。

電擊通常被安排在固定的時間,即將遭受電擊的孩子們成群結隊排在電擊室外,等待所謂的心理治療。

張同學在微博上這樣形容當時的心境:

「那種感覺,就像排隊上死刑場的死刑犯。執行死刑不可怕,等待執行死刑卻是極度讓人恐懼。」

這種心理壓力與威脅,甚至在學員們離開網戒中心後,仍然如狗皮膏藥般,揮之不去。

離開,並不代表自由。網戒中心有嚴格的出院條例:不能看電視,不能用智能手機,不能接觸網路等等滿滿一頁紙的規定。

每過一段時間,學員就要回到網戒中心聽課,楊永信會詢問家長,孩子在家裡表現怎麼樣。如果違反了規定,輕則當天接受電擊,重則再次以學員身份回歸集中營式生活。

即便離開了臨沂市,逃出了山東省,楊永信也有辦法以「治療精神病患者」的幌子,將其抓回臨沂。

而他所有做的這些惡行,都離不開另一個參與方的縱容——

家長。

2.家長所扮演的罪惡角色

張同學是相對幸運的。他之所以能在微博發聲,是因為他的父母在他入院4個月後,察覺出了網戒中心的異樣,並不顧其他家長的阻撓,將其帶了出來。

而絕大多數身陷網戒中心鐵籠的人,卻並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我曾天真地以為,許多家長之所以將孩子送入此地,是因為他們在楊永信堪稱營銷大師一般的宣傳鼓動下,一時昏頭,失去了理智。一旦他們知道了這個惡魔的所作所為,必然會奮不顧身將孩子救出。

但我錯了。大錯特錯。

在查閱了許多新聞資料之後,我逐漸明白,那些執意將孩子一次又一次送回戒網中心的家長,同樣也是泯滅人性的惡魔。

新京報曾經採訪過幾位從網戒中心結束治療的學生,一位叫作「阿明」的孩子,告訴了記者這樣一個故事:

在盟友們口中,由「熱心家長」組成的「別動隊」是令人恐懼的存在。只要經得父母同意,他們就會迅速把人抓回臨沂,無論你在中國的哪個角落。

阿明聽父母說,與他同屆的一個黃姓女孩從江蘇逃去了西藏,但還是被帶回了網戒中心。在2009年的媒體報道中,一位劉姓盟友也是被三名強壯的家長放倒,塞進了麵包車,而他的父母當時就在樓梯旁看著。

一位家長同樣也吐露了心聲:

「我是他父親,又不能親手殺了他,他要是像以前那樣,就要折磨我一輩子。」這位家長臉脹得通紅,攤開雙手說,網戒中心,是他最後的希望。

「我甚至想過我兒子跳樓,從高處落下,恩怨從此一筆購銷。」

在他們眼中,孩子只是其一個無法甩開的廢棄零件,它不代表愛、未來、希望等任何美好的詞語。如果殺人不再違法,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尖刀刺進孩子的胸膛。

這些家長只求孩子能夠「聽話」,不論用任何方法。也正是因為有這些愚昧到無可救藥的家長作為搖錢樹,楊永信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前文提到的微博博主「未消逝的青春2015」,正是在這些家長組成的「家委會」的威脅下,被迫逃離臨沂的。

然而楊永信的名聲太大,全國各地都有網戒中心「熱心家長」的身影,這使得他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將會萬分兇險。

將楊永信再次拉回公眾視野的公眾號博主「雷斯林」,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不得不停止對網戒中心的揭露。

(雷斯林當時發表的聲明)

與雷斯林相同,作為一位普通人,我的力量同樣有限,但許多普通人的合力,也許會將這深不見底的黑色產業鏈稍微震動幾分。

正如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任何以一己之力,想要扳倒楊永信的行為,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與楊永信春風得意的8年前不同,如今的互聯網,讓信息更加扁平化,也讓民眾的監督職能更加有影響力。

微博博主「未消逝的青春2015」的前途仍然未卜,也許某一天他的微博會突然停止更新,沒有任何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而這也正是事情的可怖之處。

他對於楊永信的控訴,已經有4餘萬的轉發量,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多一份關注,便多一份抗衡的籌碼。

寫下這篇文章,這也許是身為一介普通人,所能做出的全部努力吧。

最後,我想給楊教授,還有那些支持楊教授的家長,講一個關於親情的故事。故事出自知乎用戶@雪中的螢火蟲 :

夏天,深夜,氣溫燥熱。

孩子睡覺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腳露在外面。

幸虧我及時看到,把腳給砍了下來,要不然肯定著涼了。

這樣的親情,偉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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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自我的私人公眾號。

在公眾號中回復「知乎」,為你講述一個我永遠也不會在知乎上講的故事。

微信號:mengsh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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