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楓與花與她
大福走了。
大福它是一隻花貓。
它從自家院子里的草坪地上,順著矮牆上了房頂。
然後用那看起來雖然笨拙,但卻依舊穩健的步子,登上一座又一座房檐,越過一所又一所屬於人類的青瓦房。
這裡是鄉下,所以地形對於在這裡沒生活過幾年,或者說,生活過,但卻不怎麼走動的人來說,是非常難以解決的一件麻煩。
沒錯,於我來說,就是如此。
那個時候,我始終不知道,大福為什麼會走?為什麼要走?為什麼在我到來的時間離去?
我有那麼讓人,不,讓貓討厭嗎?
我想,應該,沒有吧。
沒錯,只是應該。
「說不定我真的很惹貓嫌也說不定......」
微不可查的話從我嘴裡漏出,如果不是我的嘴唇在動的話,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著如此的話。
——畢竟,我是個自以為是的人類呢。
微微勾起嘴角,眼前被微風吹動出響聲的紅色楓樹看起來格外迷人。
或許是季節的緣故,也或許是心情的問題,總之,看著那些紅色的葉子,感覺身上的寒意少了些許,心裡也暖上了些許。
「怎麼?不喜歡這樹?」
冷不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里那聽起來有些揶揄的味道讓我不由得轉過身看向外婆。
「怎麼會?只是覺得這樹很漂亮罷了。」
像是孩子一般幼稚,對著這位小時候常常以「老太婆」稱呼的外婆,我聳聳肩。
聽著我的話,外婆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不屑的嗤笑。
「漂亮?嘖,變著法誇自己,老二你倒是真可以。」
「什麼?誇自己?」反應不過來的我,有些發愣。
「咕......沒錯啊,這樹是你當初種的。」
灌下一口手上杯子里的水,外婆抬手指了指那此時看起來粗壯的樹榦。
說實話,雖然外婆這樣說,我也相信了一點,不過我卻是真的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一回事了。
或許是當時的玩笑,到了現在,變成了這樣不斷輪迴的生命了吧。這樣想著,莫名的有了一股自豪感在心裡升起。
「啊,有這回事嗎?我倒是有些不記得了呢。」
抓了抓頭髮,我走近外婆身邊,輕輕的替她摘下不知何時掛在了白髮上的紅葉。
看著我的舉動,外婆笑了笑,笑容里儘是柔和與寵溺。
不過我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感覺,真正有的,只是嘆息罷了。
她,老了。
比起小時候那副凶神惡煞,眼裡儘是嚴厲與霸道的形象,現在的外婆,不管是外表還是內心,都已經是個真正的老人了。
畢竟,她不論從什麼地方說,都不年輕了。
「小沒良心的,當初還是外婆帶著大福給你弄的苗呢!」
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外婆撇了撇嘴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聽到這話,我也低了低頭,心裡,不知道怎麼的,感覺有些堵。
「唉,說起來大福也在幾年前走了啊,看來我也差不多可以去見你外爺那傻貨了。」
看著我低沉的樣子,她笑著說。
笑容里有些遺憾,有些欣慰,有些得償所願,還有......一些心痛。
不知道外婆為何會如此,不過我也不想去問。因為有些事情,問了可能會皆大歡喜,但有些事情,可能一旦問了,也差不多到了最後的那一刻。
「外婆,說什麼傻話呢!你可是要看你曾外孫出生的啊,不長命百歲的話,你可就沒機會了喲。」
像是開玩笑一般的挽住外婆的胳膊,我臉上討好的笑容簡直就像是電視里的那些貪官一樣。不過就算如此,可能在外婆眼裡,我這樣的笑容,更加的能夠讓她感覺到溫暖也說不定吧。
不自覺的緊了緊外婆的手臂,我沒有任何表示的感受著這具不斷崩潰的身軀。
外婆她的手臂很細,很細很細,細簡直就是真正的皮包骨一樣。同樣也很軟,很軟很軟,軟的就像是棉花一樣,讓人感覺心酸。
消瘦,連肌肉也變得萎縮了起來。皮膚,雖然隔著衣衫感覺的不甚清楚,不過那猶如樹皮一般的褶皺,卻是讓我毫無遺漏的感覺到了。
她,可真老啊。
同樣......她,讓我感覺安心。
雖然不知道這安心感能持續多久就是了。
「長命百歲我是不想了,我啊,也活的夠久了。現在遺憾什麼的,幾乎也沒有了,唯一感覺有的,也就是大福那小傢伙。說起來,那小傢伙現在也差不多有十五歲了吧......」
外婆擺擺手,臉色有些輕鬆的意味。
她的意思我也知道,不,或許應該說,大家都清楚才對。
貓的壽命,一般也都是在十二歲左右罷了。能夠活到十五歲,大福也算是到了盡頭了吧。
而且,貓這種動物,臨死前會離開主人這一點,不管是我,還是外婆,都是知道的。
或許,大福,已經在某個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孤獨、毫無留戀、安然的死了也說不定。
「這樹,看來也要死了啊......」
輕聲呢喃著,外婆她這樣說。
看了看快到飯點的天色,我對外婆笑了笑,帶她走進了屋裡。
生命什麼的,總會有逝去的一天。
毫無例外,不存在永恆。
不過,它也永遠不會結束。
「喲,盆里的月季,今天有嫩芽了呢。還真是稀奇啊......」
站在廚房裡,我的耳邊傳來外婆的不知何種色彩的感嘆。
「啊,開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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