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白雲里現藍天（三）
三、經營篇
1、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
某日，我收到行內風控系統中的警報：某分支機構的一家中型民營企業本季度貸款的評分過低，從正常直接打入了關注，在系統中新增了一家關注企業。
本著快速了解謹慎處理的原則，我迅速打開系統中客戶經理上傳的本年度授信報告以及近四個季度的貸後檢查報告仔細閱讀了一番，又查了查系統中對該家企業評分過低的理由：財務指標的平衡性出現了問題。最後打電話與客戶經理詢問了其財報及最近的經營情況，客戶經理表示上傳的財報並未通過審計，是單位為了應付各貸款行的季度貸後檢查帶回的初始報表；企業經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仍在正常運轉，並且還有突破——該家企業在全國範圍內進一步擴張了市場。
收到回復之後，我再閱讀了一遍授信報告和貸後報告，並下載了企業近三年的授信報告，將財務報表放在一起比較：發現其應收／應付帳款近一年來增加速度相較於往年更快了一些，再一對照企業的主要上下游夥伴一看，這家公司在前兩年的貿易夥伴幾乎不變，基本合作年限是在5年以上；唯獨在今年，主要貿易夥伴變動極大，不僅如此，企業的銷售區域從西南區域轉移至了西北區域，交易金額也成倍增加（同時成倍成比例增加的還有企業的應收賬款）。
我只得打開系統，下載了在做授信時企業交給銀行的貿易合同電子版，根據電子版聯繫了兩家企業，一家是在去年的時候與企業保持有八年貿易往來的貿易夥伴A公司，另一家是企業在進行授信時新加入的貿易夥伴B公司，得到的回復是A公司本來與企業簽訂了三年合作協議，在去年中止，原因不明；B公司則回復，與該企業有合作，但合作金額遠沒有合同中寫的那麼大。
調查至此，也足以證明該新增的關注企業確有貓膩存在。後續的現場調查與結果不表。
2、逆水行舟
在風控崗位上，每到貸後檢查，每天過目的關注可疑企業至少五家，都是正常企業的時候甚至十來二十幾家，看多了之後有種兔死狐悲之感，除去房地產項目（房地產項目的毛利也遠沒有民間傳聞那麼高），實體企業的毛利基本已經在12%左右甚至以下了。
那天在午飯過後，照例抓緊時間看一家正常企業後午睡，一打開報表，毛利20%！我驚訝了一下，看多了毛利在個位數和十位數之間掙扎的企業，出於好奇，我仔細地閱讀了一下這家企業的授信報告。企業主營業務為建材產品，一看到這一欄，我皺了下眉頭，因為該種建材產品已在總行範圍內以非正式文件的形式提示為關注行業，因為今年該行業的表現相較去年繼續下滑，已經是連續下滑的第三年了；如果不出意外，年底之前將會有正式文件向全行對公條線宣布為謹慎介入行業。
我迅速對比了下範圍內的同行業企業報表和相似行業企業報表，發現這些企業的毛利率都在10%左右，甚至低於10%。又對比了該企業的經營情況介紹，發現其原料採購的價格與市場行情有一定範圍的偏差，不僅如此，銷售價格高於同行業價格。我將信息反饋給客戶經理，客戶經理不以為然，表示企業的供貨商給企業的原料價格有折扣，並且公司之間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並不奇怪；加之企業的產品有優於同行業的產品，因此可以達到這種程度的毛利。
我照例在會議中與同事交流該企業的情況，領導和同事表示要以部門的名義下達指令，要求該經辦客戶經理將該企業近兩個季度的訂單或貿易合同交至本部門查實。照辦之後一周，客戶經理未能給予我們明確的答覆，反覆催促之後才交來幾份貿易合同，數額和銷售規模都無法匹配。於是部門給予了足夠的關注，在現場檢查的列表中新增了這家企業，果然發現了問題。後續也不做贅述。
3、查不清的流水
與每個季度的貸後檢查比起來，全年連續的授信續授信方案要求後颱風控崗的人員要保持一定的風險敏銳度。財務報表、納稅單據、貿易合同和訂單、增值稅發票、貨運單據、水電費發票一系列單據環環相扣，扣成了一個嚴密的邏輯鏈，做出一個變動，企業的修改工作都非常的大；但如果企業無法出示上述的全套單據時，我通常要求企業出示主要業務相關行的流水，一份流水能夠透露出的信息非常多。比如下面這家企業——
這是一家新授信企業，已通過前線經營機構層面的簽字同意上報，從報告和財務報表來看是一家不錯的企業，但由於在查企業的工商信息和法人信息時，查出了一堆報告中沒有的、且名字有高度相關性的關聯企業，這些企業的所在地距離這家新授信企業的所在地均有一千多公里的距離，並且業務毫無相關性。當時並未將這些信息告訴經辦客戶經理，只要求客戶經理補充這家企業的主要業務相關行近半年的流水。
於是，客戶經理在過了三天之後擦著汗到了辦公室，從雙肩包里拿出了足足有二十厘米高的銀行流水。一翻日期，全部都是半年內的，很好。仔細一看，有企業的基本戶當地某農商行的流水，企業的六個一般戶的流水，以及企業法人和財務負責人各兩個銀行的私人賬戶流水，一共十一家銀行的流水。我拿起鉛筆，在流水單上做記錄，在稿紙上查大額資金的流出方向，結果發現資金的進出有一定的隨機性，經過了七個帳戶的倒騰後，最後流出的方向竟然為一個私人帳戶。
我放下筆，把結果給客戶經理看，客戶經理仔細地核查了另一筆大額的資金，是一樣的結果；客戶經理抱歉地一笑，默默地將該家企業的授信資料抱了回去，連同流水一起。同事看著客戶經理離去的背影笑了笑，說，又否了一家？我笑：「嗯，和蜘蛛網一樣的流水，我說沒鬼你信么？」同事搖了搖頭，兩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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