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 Hopper的窗戶告訴了我們什麼?

文:Zheng | 本文初發於DEMO微信公眾號(studiodemo)

現代主義建築不僅賦予窗戶功能上的定義,也給我們灌輸了對窗戶常識性的認知:一個位於牆上的區隔內外空間、公共與私人領域的、明與暗的框洞。

對大多數人來說,窗戶是很沒有存在感的。而事實上,英文中的「窗—window」來源於古諾爾斯語(Old Norse)中的「vindauga」,譯為「wind eye」,由此可見,窗戶的原意並非只是牆上的一個帶框的洞,它和感知有著密切的聯繫。在美國著名畫家Edward Hopper的作品中,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元素,通過對作品中的窗的解讀,我試圖和讀者分享一些關於窗戶除純建築設計外的功能隱喻。

窗戶,一個窺視者

儘管建築師阿道夫·魯斯主張應該將沙發移到窗前以阻隔室外的視野,讓人只關注於所處的室內空間,但柯布西耶卻認為,無論是居於室內還是室外的人,窗都像是一台攝影機的鏡頭,是建立起空間內外對話的渠道。由此可見,縱然同屬於現代主義的理論體系,兩者對窗戶的理解也截然不同。Edward Hopper對窗的理解,亦如柯布西耶所理解的那般攝影鏡頭般的存在,它為觀者創造了一個偷窺式的角度。

《night window 》

在Hopper的《night window》這件作品中,透過窗戶,觀者能看到一個穿著內衣,體態豐腴的女性的背影,但這幅作品並未讓觀者過於集中在女性身上,也不會感覺到過於濃重的情色意味。反而這三扇連續的窗戶的設計將各自獨立的內景,串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是交給觀者去聯想的。

希區柯克在《後窗》使用了類似的方式去做場景設置

這種方式,在之後希區柯克的多部影片的場景設置中得以充分呈現,通過窗戶將一個建築整體進行拆解,通過各自發生的事件又組成一個潛在的完整線索。在《room in New York》和《nighthawks》這兩件作品中,單體窗戶就像是一個框定的舞台,它承載了居於其內者或者事件的表達,和外部昏暗的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room in New York》

《nighthawks》

窗戶在《office in a small city》這件作品中作為取景器的功能角色顯得更加純粹,甚至連窗架和玻璃也近乎消失,只剩下一個取景框,兩個互相垂直的窗框將室內室外的人、建築和藍天進行分割,形成透視上的錯覺,甚至畫框本身就是觀者的窗口,同時觀者又會對自己身在何處看到此景產生疑惑。

《office in a small city》

窗戶,一個不安的敘事者

《room in Brooklyn》

《room in Brooklyn》是一幅看久了會讓人產生不安的作品。畫面中的人物和物品的距離被刻意保持在一定的距離,畫中的女士背對著觀者坐在最左側的窗前,頭微微側斜。陽光透過三排窗戶斜照進室內撒在她身上,表面看這是一個寧靜的瞬間,但是你並不知道畫中的女士正在幹什麼,她也許在閱讀,也許在沉思,或許睡著,甚至她是否還有生命的跡象我們都無從得知,細思極恐。

《rooms for tourists》

很顯然,Edward Hopper不是現代主義建築的擁躉,他的作品中時常會出現帶著連排窗戶的懷舊歐洲古典風格的房子,這也許和藝術家之前在巴黎呆過一段時間有關。這些窗戶往往拉著高低不平的窗帘,參差不齊次地亮著或熄著燈,透過燈光或半遮半掩的窗帘,裡面的人影也若影若現,再配上空曠的街景、森林或是荒野為背景,完全是懸疑恐怖題材電影的場景腳本。

《house at dusk》

《early sunday morning》

希區柯克就曾經把Hopper的《House by the Railroad》的哥特風格的荒郊大房子復刻到他的經典之作《精神病人》,成為那幢恐怖的旅館。從這個角度來看,窗戶成為一個傳遞室內和室外不安訊息的傳遞者。

《House by the Railroad》

希區柯克經典電影《精神病人》中的旅店

窗戶,一個對話者

《morning sun》

在Hopper的不少作品中,都出現了人物從望向窗外的狀態。室內的家居和裝飾被盡量消解,陽光從窗戶中照射在牆和地面上形成光影。觀者可以感受到畫中的場景是幾近無聲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人和窗,這又會讓觀者產生疑惑,究竟是人望著窗,還是窗望著人,此刻的光似乎變成了兩者之間交流的媒介。Hopper在繪畫中體現的人與窗的關係,似乎與諸如路易斯康、柯布西耶以及安藤忠雄等建築師對空間、人和光之間的關係的理解有微妙的聯繫。

《a woman in the sun》

《morning in a city》

《eleven am》

當年安藤忠雄第一次進入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時,就被透過不規則排列的窗戶射入室內的光線所震撼。「劇烈的光柱干擾人的思考,反覆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但有別於柯布西耶對光線相對拿來主義的運用,觀者在Hopper的作品所感受到的人與光線的關係,則更加接近於安藤或路易斯康那種與光線保持距離和謙卑的態度,它讓人和窗戶之間形成一種相對平等的對話。

Hopper的作品展現出一個平靜、孤獨和疏離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窗戶也常常扮演客觀的旁觀者角色,那些孤身一人在餐廳用餐、在酒店等待以及在街頭徘徊的人的背後往往都有著一扇在默默注視著他們的大窗,若將此場景投射到如今的真實世界似乎也完全成立。

《western motel》

《sunlight in a cafeteria》

《Sunday》

《compartment c car》

《office at night》

本文並未對窗戶在建築中的設計和功能屬性著過多筆墨,反而是通過Edward Hopper的作品去探討窗的社會屬性,為讀者提供一些可能被忽略的細節和不一樣的角度。正如法國詩人波德萊爾所說:「呈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物,遠沒有藏匿於窗戶之後的事物來的有趣。」

因為時間倉促,其中的某些觀點和論述並不成熟和完整,如有紕漏還望讀者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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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 Editor · Zheng

參考資料 · <Edward Hopper』s Architecture, Antimodernism, and Nostalgia by Peter Clericuzio> | <Edward Hoppers window by Brian Odoherty> | 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 | Parkstone international | nymag.com | theguardian.com e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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