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纖通信五十年,致敬高錕先生
▲年輕時任職STL期間的高錕先生
前言:
2016年是高錕先生與Hockham合作的光纖通信論文發表50周年。在最近的國際會議上,香港中文大學的陳亮光教授應邀為講述了高錕先生的人生歷程和近況,藉此來表達對高錕先生的敬意。
該會議是由中國激光雜誌社與上海交通大學、華東師範大學主辦的第8屆信息光學與光子學國際會議(CIOP)。
撰文 | 於同旭
● ● ●
1966年7月,一篇名為《Dielectric-fibre surface waveguides for optical frequencies》的論文悄然出現在《Proceedings of the Institution of Electrical Engineers》,這是由一位華人領銜的研究工作。當時,想必無人料到它會構成光通信時代的發軔,將整個人類社會帶入信息溝通與交流的高速通道。這位華人,他叫高錕。
由高錕先生領導的這一工作是其在英國國際電話電報公司附屬標準電信實驗室(STL)工作期間做出的。當時毫米波技術風頭正勁,雖然毫米波導造價昂貴,但是各大電信公司和公眾對之仍抱有較大期待。與之相比,光通信的未來似乎還是一張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畢竟直到1960年,可作為光源的紅寶石激光器才被發明出來,而大部分材料在光波波段的損耗是相當嚴重的。電信公司的天平向毫米波傾斜理所當然。即便如此,高錕先生仍對光纖通信的實現充滿信心,一如他後來對光纖通信的未來充滿期待和肯定。他曾講過:「I cannot think of anything that can replace fibre optics. In the next 1,000 years, I can』t think of a better system.」當然他也加了一句:「But don』t believe what I say, because I didn』t believe what experts said either.」
在1966年的這篇合作文章中,高錕先生與Hockham作出了如下論斷:透明玻璃可以作為光通信的媒介,通過降低材料中的雜質濃度,實現光波損耗在20 dB/km以下即可滿足光通信的需求。幾經努力,康寧公司的Maurer與其同事終於在1970年製備出了在0.633 μm波長損耗為17 dB/km的纖維波導。此時距高錕先生的文章發表已經4年。在此之後,越來越多的公司加入光通信技術發展的競逐,信息高速通道的建設也進入高速通道。
在1966年的工作之後,高錕先生繼續和同事一道努力,解決玻璃損耗的測量等諸多問題。他還到世界各地向各個工業產業實驗室推介玻璃光纖的研究,頗有點「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從先生的人生軌轍可以看出,他是始終心系工業界,特別是通信行業的發展的。先生的一生是獻給光纖通信工程的一生。「光纖通訊之父」的美譽便是對高錕先生一生勞績的充分肯定。
當然,在職業生涯的不同階段,高錕先生也在進行著不同身份和角色的切換。他是一位注重工程問題中的數理基礎的工程師和科學家,也是一位有魄力和幹才的傑出教育家,還是一位區域發展規劃的設計師和倡導者。
1970年,高錕先生進入學界,在香港中文大學(CUHK)任教授,建立了電子學系(後來成為電子工程系)。1987年,他又再度回到中文大學擔任校長一職。他積極地為CUHK羅致人才,使得中文大學在立足中國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地提升國際化水準。這可能也是高錕先生被華人光纖通信專家、貝爾實驗室厲鼎毅博士諧趣地稱為「高夫子」的緣故之一。
高錕先生還心繫香港的發展,積極地為香港的科學技術規劃獻計獻策,力促香港科學園區的建設,關注香港信息工業的基礎設施和服務的發展。香港特區政府決定以高錕先生的名字來為香港科學園會議中心和廣場命名,即是對其為香港的教育和科技發展所做貢獻的褒揚。
高錕先生在其職業生涯中獲譽殊多,但是應當說先生是一貫地秉持了其幼學的中國傳統文化講求的沖和之道。他不企榮利,將遲到的諾貝爾獎(2009年獲頒,時距先生1966年的工作已過去43年)歸於意外之喜。高錕先生將生平所獲獎牌捐贈給了香港中文大學,將日本國際獎獎金捐贈給耶魯大學建立了高錕研究資助基金(Charles Kao Fund Research Grants)來促進東西學術和文化交流。
先生幼承家學,對中國傳統文化濡染頗深。他喜歡製作陶藝,喜歡中國古典小說和武俠小說。在不幸罹患阿茲海默症,行動和語言能力出現障礙之後,高錕先生又拾起畫筆,用有限的點染來表達內心的無限情懷。先生畫作中見出的樸拙,可能正是其赤子之心的生髮和外溢,應當說先生是進入了一種返璞歸真的境界。
另一方面,高錕先生也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公民。他生於中國內地開風氣之先的上海,在香港和英國接受正規教育,先後在英國、香港、美國工作生活。先生有著中國傳統的文化情懷,也有著接納西方文化的開闊胸懷。
還值得一提的是高錕先生與黃美芸女士令人欣羨的愛情故事。二人邂逅於倫敦,相偕相守半個多世紀。在高錕先生患病之後黃美芸女士更是對其進行無微不至的照料。夫婦二人有感於阿茲海默症患者的身心痛苦,以共同名義成立了首個關注阿茲海默症的慈善基金。
據說高錕先生一生最得意的兩項實驗,一項是光纖,另一項便是愛情,可見伉儷情深。高錕先生的諾獎演說Sand from centuries past: Send future voices fast由其夫人代勞(文本的技術細節則由Kenneth Young等四位中文大學教授處理完成)。高夫人的這一擬題貼切地概括了高錕先生一生最耀眼的成就,由此也可見出,黃美芸女士確是最懂先生的那個人。
▲高錕先生與其夫人黃美芸女士
行文到最後,聯想到高錕先生自傳的譯者許迪鏘將A Time and a Tide一題譯為《潮平岸闊》,可謂生動地概括了高錕先生不平凡的科學成就與其安然自在的人生境界。「高夫子」比於孔孟,是對其一生成就的尊仰,恐怕也含著絕類李白「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的愛敬。我們也以這篇文字來表達對高錕先生及其夫人黃美芸女士的敬意,惟願先生安康!
致謝:
本文蒙高錕先生的夫人黃美芸女士和香港中文大學陳亮光(Lian-Kuan Chen)教授不辭勞煩地核校細微,在此遙致謝忱!
本文原載《中國激光》,《知識分子》獲授權刊載。
更多漲姿勢科學類文章,歡迎關注 知識分子 - 知乎專欄 。推薦閱讀:
※她是人間極致尤物,卻愛上離經叛道的魔鬼
※如何評價日本作家乙一?
※丈母娘好,我想帶您的閨女去間隔年旅行 | 對話神經俠侶喬伊斯和馬里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