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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覺得貓是很奇怪的人

因為在學校里偶然被一隻路過的流浪貓碰瓷,我對它一見傾心,它對我愛理不理。為了收買它,我和我的小夥伴成了兩個每天背著貓糧滿學校找貓喂的貓奴。從最初的一隻貓到後來的六七隻,從疏遠到親密再到最後猝不及防的離別。就像童年時候我養過的吉娃娃,它們一直都是我最牽掛的朋友。

「貓大」以貓聞名,但貓們常常來無影去無蹤,不像二胖一樣對女生宿舍愛得死心塌地,所以直到進校很久之後,我才一睹貓們的芳容。

尤其是在雨過天晴之後,三五隻各色的貓怡然自得地眯眼趴在男寢前的草叢裡曬著太陽,那場面就好像農民伯伯播下的貓種子,在一場春雨過後齊刷刷都冒出了芽。

有貓的地方就有江湖。

學校南邊的貓,遠離人煙,貓氣旺盛。常見幾隻黑貓灰貓在磚牆上飛檐走壁,頗有幾分俠氣。這樣的貓,自然也不肯與人親近。曾和小夥伴抱著貓糧想要去招安,還沒走近,黑貓立馬弓起身子豎起尾巴,不停地發出警示信號。親近未果,只好在檯子上放了幾把貓糧當見面禮,然而幾天過去了,絲毫也沒有被動過的跡象。學校北邊的貓以幼貓為主,常年棲身於路邊的樹叢與假山裡,對人防備心強,白天很少見到,只有在晚上路過時會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

與人最親近的貓們便是男生宿舍附近的那一群,六七隻左右,我和一個小夥伴分攤了貓糧費,每天去喂它們。半年過去,最親近的幾隻看到我們會大步跑過來(當然只有在飯點的時候會這樣),會拿自己毛茸茸的頭在我們身邊蹭來蹭去,會坐在我們腿上打盹,興緻高的時候會整隻貓一屁股壓在我腳上毫無顧忌地睡覺,試圖把腳抽出來的時候翻身就給我一爪子……

也正是在這裡,我們遇見了「貓姥姥」。那是冬天還沒有過去的時候,晚上七點多天已經黑透了,我們和貓將要告別,一個裹得很嚴實的阿姨從自行車上下來,把車筐里裝著的一大袋貓糧一勺一勺加在貓碗邊,車后座上還綁著一大瓶幾升的水。

詢問之後,發現她就是貓姥姥,她住在學校周邊的小區里,十幾年來每天都騎著自行車載著貓糧與水來照顧著這裡的貓,風雨無阻。她像介紹自己的孩子們一樣,如數家珍地講著學校里這些貓的故事,和那個年代的人一樣,她把每一隻貓都叫做「咪咪」。

跟著貓姥姥的時候,我才見識到了什麼叫「萬貓來朝」的壯觀場面。只要她站在一個空無一貓的貓點前面,叫一聲:「咪咪呀,吃飯了。」眨眼之間就有三四隻貓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在她腳邊繞來繞去,不停地應和著。

說不清是出於對貓姥姥的羨慕還是敬佩,從那天起我也堅定了想要和這些貓們親近的念頭。

在那一面之緣以後,我時常會想起她,她發自內心地關心著每一隻貓,帶著一隻只貓去絕育治病,把體弱的貓帶回家調理,如果說我來關心它們是為了彌補自己沒法養貓的遺憾,而貓姥姥卻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索取什麼。

當我回頭想到這半年來和貓相伴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可以被它們接納。與貓姥姥不同的是,它們在貓姥姥心裡都是「咪咪」,我卻出於私心給每一隻都起了名字。

和網紅貓撞色的傻白甜——財財

財財是我在學校里見到的第一隻貓,也是一隻「碰瓷」慣犯。和它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是在男生寢室門口的路上,這天下午路上沒什麼人,我正趕著要去買一些東西,一眼瞥見了坐在路邊的它,和它的眼神撞了正著。然後它慢悠悠地走向我,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接著就是經典如教科書式的碰瓷行為:它躺倒下來,把白花花毛茸茸的肚皮朝著我,扭來扭去,喵喵地叫了幾聲。

「不就偷看你一眼嗎,就訛上我了啊。」「喵。」

等我伸手準備摸它的時候,它又立馬翻身坐起然後走進了草叢裡。這便是我和它的第一次相遇,我覺得它的毛色很像微博上「招財大法好」家的招財,於是也叫它財財。

距這一次的短暫相遇過去半年之後,我又遇到了這隻碰瓷的小傢伙。只不過這次訛的不是我,是我的小夥伴。

深秋十月,我們在跑完800米體側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它,它坐在男生寢室側門的台階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懶懶地甩著尾巴。小夥伴愛不釋手地摸著它,全然忘記了衣衫單薄的自己是準備立馬回去加衣服這件事,索性沿著台階坐了下來。財財一臉悠然地爬上她的腿,蜷成了一個毛球睡了過去,於是我們在十月的寒風中饑寒交迫地坐在路邊兩個小時。然而它醒來之後,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留下了兩個凍成冰棍的人肉坐墊在冷風中一臉錯愕。

被財財俘獲的小夥伴和我買了貓糧,蹲點很久找到了它常在的地方。每天晚上五六點,我們都準時去找它,看它大口大口地吃貓糧,心裡覬覦著什麼時候才能收買它。然而貓畢竟是貓,只在乞食的時候對人死纏爛打,一旦吃飽之後,財財便總是喜歡獨自坐在樓梯邊上,用尾巴盤住四條短短的小毛腿,靜靜地看著遠處發獃。

有一次傍晚,我坐在小檯子上看財財吃飯。吃完之後,它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角落裡思考人生,而是試探性地拿小爪子搭上了我的腿,見我沒有躲避,它便整個爬到我腿上坐了下來。

激動不已的我用顫抖著的手拍了一張它的「自拍照」。

然而因為趕著去上課,我最終只能依依不捨地把它放了下來,自此以後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後來聽同學說,財財總是隔三差五地鑽進一樓男寢里,一呆就是幾天,男生們也總是拿好吃的零食和小魚乾好生伺候。

也是在這裡,我們見到了更多的貓,黑白花短毛的奶牛,黑白花長毛的希希,橘色短毛的黃爺,橘色長毛的禎禎,還有黃白長毛的學姐。

蹲車底小分隊

放貓糧的地方是男寢側門的一個小檯子,兩旁種著一些樹,前面停著一排各式各樣的車。

最開始去喂財財的時候,財財總是在小檯子上吃飯,我們坐在那裡看它吃的時候,經常會聽到有其它的貓叫聲,卻一直找不到貓在哪裡。借著昏黃的路燈燈光,看到一個瘦弱的黑白色的身軀趴在車底,一雙貓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們。一走近它,它便往裡面躲,只好在車邊放上幾把貓糧,然後走得遠一點,等著它自己出來吃。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奶牛時的樣子,因為它全身黑白的毛色,所以決定叫它「小奶牛」。它吃貓糧的時候喉嚨里總是會發出「嗯嗯嗯」的聲音,類似於人嘗到美味之後發出「嗯,好吃」的讚歎。

因為它謹慎怕人的天性,一段時間裡,我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距離,坐在一邊看它蹲在車底吃貓糧。結果守在車底等待投喂的貓越來越多,從一隻漸漸變成三四隻,它們排成一排一起吃貓糧的時候,我和小夥伴總是看得一本滿足。

有一天,我和小夥伴像往常一樣看著蹲車底小分隊享用晚餐,就在一瞬間,所有的貓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上了樹。隨後,一臉茫然的我們看到一隻狗撒著歡朝這邊奔來,它在樹下繞了幾圈,直到聽到主人喚了好幾遍它才走遠。後來的幾天里,我們總會看到貓上樹、狗追貓的戲碼。身心俱疲的蹲車底小分隊漸漸變成了樹上小分隊,後來的那幾隻貓也都因此有了奇奇怪怪的名字。

從那以後,奶牛常常呆在樹上等我們,聽到貓糧袋子的響聲便從樹上俯身跳下,每到這個時候都為它捏一把汗,生怕它失控撞到牆上。然而事實證明我們的擔憂都是多餘的,貓比我們想像的聰明更多。

有一隻胖胖的黃貓,常常趴在小檯子邊的矮柳樹上睥睨著來往的人群,或是眯著眼睛自娛自樂,像個怡然自得的老大爺。在小檯子上放好了貓糧叫它下來吃飯怎麼都不應,一邊走遠一邊回頭看它時,它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看。本來叫它阿黃,又覺得這個狗一般的名字不符合它的大爺氣質,於是叫著叫著就成了黃爺。

另外一隻黑白色的長毛貓嘴巴上方有一撮黑色的毛,對人極度防備,常年待在草叢裡。最初小夥伴每次穿過草叢去喂它,都要被它嚇退好幾次。出於外形和脾氣考慮,我們叫它希希。

後來蹲車底小分隊又多了一隻長毛的黃貓,它看起來很狼狽,叫聲沙啞,身體兩側的毛結成了塊,似掉非掉,露出粉色的皮膚,後腿有點瘸,活動地點不在車底就在草叢裡一棵歪脖子樹上。蓬頭垢面、歪脖子樹,腦洞清奇的小夥伴說:「為什麼我想到了崇禎呢?」那就叫它禎禎吧。

常年守望男寢的學姐

男寢門口常年蹲守著一隻黃白色的龐然大貓,因為它深厚的資歷,大家都叫它「學姐」。學姐或坐或躺地呆在男寢大門口,男生們進出寢室的時候,總是順手薅一把它,有吃的也會分它一些。

由體型判斷,學姐必定食量驚人。然而直到投喂它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驚人」這個詞的含義。它只需要一半的時間就能吃完比其他貓多一倍的貓糧,而且它總覺得別人面前的糧更好吃,不論自己面前有多少糧,只要看到我們在投喂其他貓,它都要湊上去吃一口。

快讓我看看你在吃什麼好吃的

大概是覺得學姐所待的地方是風水寶地,吃喝不愁,所以其他的貓都漸漸聚集過來。每天去投喂它們的時候,都會發現財財在門口的自行車筐里呼呼大睡,學姐則要麼在電動車的皮坐墊上,要麼在一個廢舊的三輪車后座里,因為裡面鋪著一塊廢舊的床墊,貓知道舒服是千金不換的。

我曾經很好奇,貓是通過什麼方式來辨認長期給它餵食的人的呢?是通過辨別人的長相、氣味、口哨聲,還是聽貓糧袋子的響聲?

最初的時候,和小夥伴空手在它們面前晃悠,它們絲毫不為所動,叫醒在自行車筐里睡覺的財財,還會收穫一臉「你都沒帶吃的還叫我作甚」的表情,直到拿出貓糧袋子,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之後,它們立馬聚集在我們身邊等著開飯。

後來去的次數漸漸多了,每天下午五點多,學姐和財財都會趴在男寢門口,望著來來往往過路的人群,聽到我們叫它的名字,立馬就竄到我們腳邊,一邊繞著走來走去,一邊急不可耐地叫喚著。

各自吃飽之後,學姐倚著我躺下來,舒服地閉著眼,我趁機摸摸它,它在地上滾來滾去,拿爪子夠我。和我玩夠了,它就走遠一點坐下,聽到我招著手喊:「學姐!」它又小跑過來,拿自己毛茸茸的頭來頂我的手。

夢見了一條魚,有這麼大、這麼大、這麼大!

每天下午去喂它們的時候,它們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它們是一整天都呆在這裡等著我們嗎?出於好奇,我曾嘗試過從早到晚不同時段路過,然而這裡總是空無一貓,只有下午五六點,它們也許知道我們會來,所以它們來這裡等著。

就像《小王子》里說的一樣:

「最好還是在原來的那個時間來。比如說,你下午四點鐘來,那麼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但是,如果你隨便什麼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準備好我的心情……應當有一定的儀式。」

「儀式是什麼?」小王子問道。

「這也是一種早已被人忘卻了的事。」狐狸說,「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比如說,我的那些獵人就有一種儀式。他 們每星期四都和村子裡的姑娘們跳舞。於是,星期四就是一個美好的日子!我可以一直散步到葡萄園去。如果獵人們什麼時候都跳舞,天天又全都一樣,那麼我也就沒有假日了。」

由於去得時間長了,宿管阿姨已經認識了我和我的小夥伴,喂貓的時候,阿姨總是和我們聊天:「那隻最胖的黃白色貓最親人,其它的貓都挺怕人的。今天上午我還看到它在那邊草坪上捉了只麻雀吃了。」從那以後,我和小夥伴再也無法直視學姐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我們把它養得這麼胖。

猛虎下山即視感

然而學姐的正常畫風是這樣的:

多肉植物與「多肉」動物

後來的事

暑假裡,學校里開始了浩大的翻修工程,小檯子被整個圍了起來,男寢周圍整天充斥嘈雜的施工聲。再一次見到它們已經是半個月以後,原本胖胖的黃爺瘦成了皮包骨,學姐也整個瘦了一圈,因為各種施工人員來來往往,原本安靜的地方已經不適合它們再呆下去。

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見到財財,我們本以為財財是像以前一樣跑進了男寢里圖個安寧。有一天,宿管阿姨照常和我們聊天,我忍不住問道:「阿姨,您知道那隻灰白色的貓去哪裡了嗎?我好久都沒見到它了。」

「哦,你說的那隻啊,前不久有個人看到它,說這貓長得好看,拿去配種能賣個好價錢,把它塞進包里裝走了。其實它早就絕育了。」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畢業的時候能夠留在這座城市,我想給它們一個家,讓它們不必一直在外流浪。可是又想著,我該不該私自領養學校里的流浪貓呢?但如果它們被人帶走了怎麼辦?我沒敢繼續往下想。結果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知道財財現在過得怎麼樣。

它們已經不再像曾經那樣每天都會在這裡等我們了,有時一周能見到兩三次,一次能見到一兩隻貓。回家前的十幾天里,一隻也見不到了。

我們還留著三個罐頭和半袋貓糧,不知下一次見到它們是何時。我把貓糧背在包里,希望遇到它們就可以喂一點,遇到別的流浪貓,我也會放下一把,希望我的這些貓朋友們如果真的出門流浪,也可以被這樣溫柔對待。

這些貓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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