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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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裡，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叫露夕顏。

或者說，這個女孩走進了他的夢。

那年，他十六歲。

1

他們的初見，在夢中。

時光好似回到了千年之前。湖面，是水波蕩漾，岸邊，是春草青青。

一個少女乘舟而過，伴著她背影的，是那曼妙歌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睡得很淺，夢很模糊。睜開眼，身旁的衣架上赫然掛著一朵將開敗的牽牛花。花是從一旁的空花盆裡長出來的，又順著衣架攀爬到了高處。只可惜，不論如何，白天都不屬於她。

2

他終於看清了她的容顏，在夢中。

「你好，我叫露夕顏，喜歡詩詞。」

「夕顏，好傷感的名字啊。哦，那天是你在唱歌嗎？」

夕顏噗嗤笑了，「我哪裡知道你說的是哪天，不過我總是唱歌就對了。」

夕顏請她上了小船，兩人同賞水色湖光倒也愜意。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他睜開朦朧的眼，夕顏的歌聲猶自回蕩耳邊，淡紫色的衣裙更是過目難忘。

衣架上，三朵凋謝的牽牛耷拉著腦袋。

3

每晚他都陪著她，在夢中。

他笨拙地劃著木槳，她在船上開心地戲水；他陶醉地彈著古琴，她在一旁動容地歌唱。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婉轉的歌聲伴他直到天明。

「你信嗎？我是一株花變的。花的名字，叫做夕顏。」

「哦。」他饒有興緻地聽她講著自己的故事。

終於，她說，「天亮了，你該回去了。」

他猛然從夢中驚醒，衣架上，是十數朵開敗的花。

4

後來，家裡添置了一株鬱金香，空花盆就被搬到別處利用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攀爬在衣架上的牽牛，順手拔斷了她的莖。

那晚，他又看到了她，在夢中。

瑟瑟秋風中，她的面色有些蒼白。

「我只是一株花。盛開的每一朵，都讓我離你的夢鄉更近一步。或許，我早該告訴你的。」

夕顏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送你一幅字吧。」

他拿起宣紙，只見上面寫著，「天長地久有時盡」。後半句，她終究沒有寫下。

再看時，她已不再。

他從夢中驚醒，只見地上儼然散落著片片枯萎的紫色花瓣。

沉默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零落的花籽，找了個花盆種了下去。

5

又是一年初夏，他床頭的牽牛開得正旺。想著那動人的紫色花瓣，他安然入睡。

他看到三五孩童在岸邊嬉戲，只是沒有她。

「小朋友，你們會背詩嗎？」他問。

「會啊，會啊。媽媽經常給我們念一句詩：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有花名夕顏，能入夢，俗稱牽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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