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出一手漂亮的英文字——Calligraphy簡介(中) 浪漫的Italic

各位忠誠的殭屍粉,你們好嗎?有沒有很想我?

好啦我知道我是在自娛自樂,你們不用理我。

那麼你們這群殭屍粉(劃掉)親愛的看官老爺們,我們回憶一下上篇的內容。

如何寫出一手漂亮的英文字——Calligraphy簡介(上) 古老的Roman,Celtic和Gothic

Calligraphy,即「英文書法」或者「英文藝術字」。

常規用來寫Calligraphy的筆有兩種,一種是平尖筆,另一種是點尖筆。按照這兩種筆尖,我把Calligraphy字體分為兩大類——

平尖字體:主要包括Roman,Celtic,Gothic,Bookhand,Italic等。

點尖字體:Copperplate等。

上一次介紹了大氣穩重的Roman,彎曲虯結的Celtic,神秘華麗的Gothic。這一次就要從Bookhand開始入手,講一講ItalicCopperplate了。

4. Bookhand

提到Bookhand,就不得不提到一個重要的歷史人物。

熟知撲克牌起源的同學們應該知道,四張不同花色的K分別代表四位不同的偉大君主。而紅桃K,就代表著我們的主角,法蘭克王國的國王,查理大帝(Charlemagne)

他在戰勝了來自東北亞的游牧部落匈奴和柔然人(即阿瓦爾人)之後建立了囊括西歐大部分地區的龐大帝國。他在行政、司法、軍事制度及經濟生產等方面都有傑出的建樹,並大力發展文化教育事業。他引入了歐洲文明,被後世尊稱為「歐洲之父」。

雖然查理曼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被歐洲人估計得過高,但是他的短期影響當然是巨大的。他毀滅了義大利和匈牙利兩個國家,征服了德國,儘管許多人在他發動的戰爭中喪生,但卻為黑暗的中世紀開啟了一束光芒。從積極的方面來看,在他統治期間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文化復興時期(卡洛林文藝復興)。

公元800年,查理大帝登基。

我們知道,秦始皇統一六國稱帝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忙著統一文字、度量衡之類。因為雖然秦始皇打下了江山,但若意識形態方面不能一統,國家將處於文化上的分裂狀態。這個道理,查理大帝也明白,所以就有了上文提到的「卡洛琳文藝復興」。

但對於四分五裂的歐洲而言,連語言都是千差萬別,文化統一談何容易?但查理同學不畏艱難險阻,一直在努力。他的最主要努力方向,是著手推進政教合一,讓自己手中的政權與宗教合為一體。

他還利用王權的力量,指派阿爾古因組織人員在797—800年對當時收集到的各種《聖經》文本進行了校勘,統一了《聖經》文本並將其譯成了拉丁文,從而成為後來天主教通用的定本。同時還授權阿爾古因對基督教的文獻典籍(包括《本尼狄克院規》等)進行大規模的抄寫和修訂。還有些抄本主要是福音書、插圖和繪畫幾乎都是表現基督及其使徒的形象。

大家注意了。每當我們提到抄寫宗教典籍,就意味著又有一種字體要亮相了。這次,抄寫基督教經典文集的字體,就是Bookhand的前身,被稱作Carolingian Minuscule(加洛林小草)。Minuscule代表的意思就是小寫字母。這種字體的主要貢獻不是別的,其實就是定義了「小寫字母」。下圖是Bookhand的一個示例:

大家看,Bookhand是不是長得特別像Roman?

要說明Bookhand和Roman的關係,就不得不提到——

歷來,新皇帝們都喜歡把自己往「皇權正統」上靠。哪怕曹操這種大梟雄想要造反,也要「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且有生之年也不敢隨便登基稱帝。劉黃書一個賣草鞋的,天天在外招搖撞騙,一張嘴也是不夠的,還得靠的自己的漢室血統忽悠人。查理同學這次找的「正統」,就是牛逼閃閃的古羅馬帝國

為了和羅馬帝國扯上關係,查理同學以及他的後代們可謂是操碎了心,感興趣的同學們可以百度一下「神聖羅馬帝國」,那就是查理同學後代們的傑作。而在字體方面,查理同學選擇的模仿對象也是古羅馬的Roman。

我們知道,Roman只有26個大寫字母,並沒有大小寫之分。查理大帝時代開創的Carolingian Minuscule則是26個小寫字母,同樣沒有大小寫之分。這種情況一直延伸到了公元1500年,義大利文藝復興的時代。一群吃飽了沒事幹的人表示:「我們幹嘛不把Roman和Carolingian Minuscule合在一起,變成一套帶大小寫的體系呢?」

這麼一對比就很清楚了。其實Roman和Carolingian Minuscule的關係,基本可以說是一個大寫、一個小寫。兩者合起來,就是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盛行的Humanistica字體。

圖是中世紀的典籍《Book of Hours》在公元1500左右的版本。由Humanistica字體寫就。

這一堆英文名詞亂七八糟,可能大家已經看暈了。沒關係,我簡單給大家做了個圖:

為什麼我講了這麼多歷史呢?正所謂,乾貨不夠,情懷來湊。其實我們講了這麼半天,只是想告訴你們一句話——

Bookhand,就是Roman的小寫字母版本。

(至於小寫字母的流變,這種話題我駕馭不來。光看資料就看得我頭大了,感興趣的朋友們可以搜索文獻和wiki去自行了解~)

5. Italic

Italic誕生於偉大的公元1500年,文藝復興時代。

Italic是一種偉大的,浪漫的字體。因為,無論Roman,Celtic還是Gothic及其變種,都是因宗教、政治之類的原因而生,往往顯得莊嚴肅穆。然而Italic在文藝復興時代誕生,則提供了一種任何普通人都願意書寫的漂亮書體。按照《Learn Calligraphy》裡面的說法:

People who pick up a pen or marker today——and tomorrow——will find that Italic beautifies their everyday handwriting while it introduces them to the Calligraphers art.

現下或是未來,對於每一位拿起筆的朋友,Italic為他們寫下的每一個字帶來美感,讓他們的日常書寫帶上Calligraphy藝術的光彩。

Italic之美,最為明顯的,在於其向右傾斜5°角。這在之前的書體中,幾乎從未見到過。幾個世紀的發展之後,時至今日,無論是Copperplate之華麗,或是果園(也就是我們考試寫的書體)之樸素,第一視覺衝擊都來自於整齊的向右傾斜

毫無疑問,Italic的出現,是文藝復興為我們帶來的激流。度過中世紀的黑暗之後,16世紀初,Italic誕生並風行數百年,直到了18世紀,被Copperplate取而代之,其生命力不可謂不長久。到了20世紀70年代,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和美國共同引導了Calligraphy Revival(譯作「書法復興」?),將Italic從歷史的塵埃當中重新接回,再次成為復古的時尚風向標。

下面一幅圖,演示了Roman與Italic的區別——

大家可能會不解:「不就是傾斜5°嗎,我看並沒有什麼區別。你剛剛吹噓的「浪漫」「美感」之類從何而來?」

不要著急。首先,Italic是服務於日常書寫的,我們看一看大段的Italic文本,就能體會到其飄逸、浪漫的筆勢。

相比於Roman,由於小寫字母的上下限不再統一(如a,c佔一格,b,h有向上延伸的部分,g,p有向下延伸的部分,而f則直接貫通上下),Italic一行之內的字形就不再古板,而是錯落有致。而相比於bookhand,斜體的Italic帶來了更多的前衛氣息,彷彿是漂亮姑娘歪著頭賣萌一般俏皮可愛。人民群眾對於輕鬆愉快的事物往往更加喜聞樂見,文藝復興時代以人為本的思想,讓娛樂、浪漫等等屬於人民大眾的風潮成為了時代主旋律。

另一方面,我們反覆提到:Calligrapher的智慧是無窮的。對於Gothic這種規規矩矩的字體,尚有無盡的設計空間。Italic做出一些漂亮的「花哨動作」,那更是家常便飯。

看到右上角的字沒?Italic Swash Capitals,我們來拆解一下它的意思。Capitals指的是大寫字母,自不必說。而Swash,指的是「沖刷上沙灘的海浪」。

所以說呢,Swashed Letters字如其名,突出一個字:

若要意譯Swash,最接近的詞可能是我們所說的「加花」。它的作用酷似給女性準備的首飾、禮服、包包之類。

在Italic裡面,加花幾乎已經成為了常規動作。沒有加花的Italic,甚至都會被我們當做古板的字體。

Italic這樣的字體,出現在文藝復興時期,和諸多人文現象一同衝破了近千年的嚴肅與古板。這樣的字體,難道稱不上「浪漫」?

再給大家看一些經過設計的Italic變種字體,其美感可以說是更上一層樓。

(左下角Saber怒吼:伊克斯卡里波!)

5. Copperplate

看了看篇幅,我覺得這次是講不完Copperplate了。但這不妨礙我先開個頭。

我曾經在朋友圈發過一系列Calligraphy的大師傑作照片,讓大家來評一評心目中的最佳。很意外的,大家紛紛選擇了Italic。

這其實很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總覺得大多數人會選擇Copperplate。所以我問了問,總結了一下原因,發現——

Copperplate實在太過普及,影響力太深遠。而它往往又華麗的不像話,彷彿不像是手寫字體。大家反而不會選擇Copperplate。

就好比相親網站上,長相宛如明星一般完美、照片宛如藝術照一般華麗的帥男靚女,往往不是最受歡迎的。反而顏值僅僅是中等偏上、照片拍的樸實無華的男女,成為最受歡迎的亮點。

不得不說,Copperplate可以說是文藝復興之後,浪漫飄逸的英文書法的集大成者。18世紀,Copperplate及其諸多變體已經完全霸佔了人們日常能見到的所有藝術字的位置。直至20世紀末,由於審美疲勞,以及對於無襯線字體(sans-serif)的需要,其他古老的字體才重新找回他們的位置。

事實上,Copperplate從寫法上,就與之前所介紹過的所有字體有著根本的不同——因為無論Roman,Celtic,Gothic還是Italic,全部都使用平尖筆。而Copperplate用的是點尖筆(具體會在下一篇中介紹)。

如今的字體設計中,易讀性、扁平化、極簡風成為潮流。所以,以往的所有Calligraphy字體所追求的華麗、飄逸等等特徵,反而拖了它們的後腿。這在英文和中文中都是一樣。

一個典型的例子——曾經宋體是中文字體設計的首選,就像Roman一樣,它們都樸素、端正、大方。但是現在,還有幾個設計師在做PPT的時候會用宋體呢?甚至連黑體的使用率都越來越低。取而代之的是雅黑、細黑等等簡約的無襯線字體。

究其原因,其實還是逼格在作怪。當今世界,時尚就是不斷否定過去的主流,創造新的主流。總有一天,微軟雅黑、華文細黑也會被棄之不用,成為「土掉渣的字體」,不再具有高大上的屬性和滿滿的逼格。(其實現在已經有這樣的趨勢了)

但是當我們談起Calligraphy的時候,尤其是Calligraphy的歷史的時候,沒有人會否認每一種曾經有過的字體所具有的獨特美感。華麗的Copperplate在歷史舞台上活躍了這麼多年,早就成就了完整的、嚴密的體系,其美學價值是不會被時間而沖刷掉的。我們講Copperplate,就要懷著敬畏之心,識讀這偉大的、獨特的歷史文化瑰寶。

下一篇已經更新完畢,鏈接——

如何寫出一手漂亮的英文字——Calligraphy簡介(下) Copperplate

另:好不容易看到這裡的朋友們,點個讚唄~

參考資料:

Margaret Shepherd《Learn Calligraphy》

Eleanor Winters《Mastering Copperplate Calligraphy——A Step-by Step Man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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