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序:烙印
「唔,喔……」
靴子深陷雪地的悶聲,接連不斷。
風不大,雪大。
已不知走到了哪裡,滿眼只剩下純凈的白。
凌亂飛舞的雪模糊了視野,彷彿無數脫力的白蛾,安寧地從陰翳的天幕中飄落,穿過稀疏的白樺林,為荒原下兩個喝著白氣趕路的身影,揮灑著賤賣的寒冷。
「快,快追上了,他們。」打頭的黑袍少年操著一口彆扭的通用語,不時地回頭望一眼,紫色的瞳孔中映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黑色罩帽下露出的一兩根火紅的頭髮在雪映下閃著刺眼的光。
「左爾,你他娘的確定…前面…有祭壇?」另一個孩子的衣著則簡陋的多,劣質的羊毛背心裹著粗麻布衣,在沒膝的雪地里吃力地喘息。
「相信我,契友。只要能找到祭壇,就能補完契約,就能走掉了。」
比起對方的簡陋衣著,叫左爾的黑袍少年倒是一身富家公子的行頭:看不出是什麼皮毛的厚長袍,配上雪地靴,棉襖,冬褲的組合,再加上先前不要命的長途跋涉熱身,使得他幾乎感受不到什麼寒冷。
「去他奶奶的熊。這些黃毛都是閑得卵兒疼吧,占著自己有兩匹騾子,跨禁區也要追老子們幾里地,他丫的。等以後不干他娘的,老子富貴兩個字倒著寫!」叫富貴的農村娃子牢騷滿腹,擼起長過手臂的大號衣袖,露出滿是擦痕和凍瘡的手臂,低頭把松垮的綁腿重新紮好。
左爾也不搭話,拉起同伴,更加快了腳步。兩人已經這樣趕了三天的路了。沒日沒夜的逃,滿眼都是不見天不見地的白色,已經快要雪盲了。
富貴曾不止一次地臆想,身後的雪丘上出現一長隊白衣白馬的人影,揮劍指向他們。
但沒有。
他反倒更怕了——怕那些追兵換了另一條路包抄,想圍死他們,圍死在這片詛咒之地。
該死!連他媽一隻烏鴉也看不見,連他媽一隻兔子也沒有,這鳥不拉屎的山嶺。得快點找個地方入睡,不然到了夜裡,邪門的東西又要來了。
夕陽,腥紅如血。
風掠過樹林和山谷,帶來隱約哀嚎的聲音。
二人知道,那絕不僅是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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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依然是這片土地,依然是隆冬。
兩個披著裘衣,用劍做拐杖的青年,默默在雪地里埋頭趕路。
每年此時,他都會來此觀望,回到這片土地,看一片墳頭。
只是這次,身邊的同伴換了個姑娘。
「既然呢喃谷的夜晚有青鬼,那當年,你們兩個小孩子是怎麼過來的?」緊隨其後的姑娘發問。
「哈,記不得了。」少年敷衍地一揮手,「師姐你也知道,記憶是我們契約的一部分。」
「白,此次不僅是為了你的事。我也想來看看,師兄的墓。」師姐嘆了口氣。
「嗯,當年也就是前面那裡,我唯一一次見他用劍。」目的地似乎已經到達,叫白的少年停下腳步,向前指了指。
是如同刀割斧劈一般整齊斷裂的峭壁,枯樹,還有廢墟。
他微微閉眼,朦朧地記起一些片段。
——————
燃燒的村落,還有騎兵。
廝殺,哀嚎,哭泣,還有馬蹄和金屬的擊打,以及滔天的烈焰。
是房屋,屍體,是匯聚在一起,向天際噴吐的火舌,匯聚成了一片漂浮在星空之下的火海。但火海卻逐漸分而化形,噴射出無數尺長的細光。
是劍,劍形狀的火焰,在天空拼湊成了巨大的陣圖。
紫微星宗,宗門以占星術和劍道聞名天下。
三合派,焚風劍陣。
他僅憑一人之力使出,且以一己之力拖住敵人全軍,即便現在想來,也是驚人的壯舉。
「可惜他本就舊傷未愈,無法脫身。」白睜開眼,平靜地說,「我能記得的事,就只有他給我宗門信物,要我回千竹峰拜師,接替他的位置。」
「你…已經很堅強了。普通小孩子見這種事,早就嚇傻了。」師姐緩緩道,「趕路吧。師父早佔到你此行還有一難,需到了那祭壇才知道。」
五年期限已到。毀約?還是續約?對方又是否如期而至?白看著手臂上的咒文,心中一片茫然。
或許自己早已被這片寒冷的土地,打上了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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